第一百八十三章

　　却说那天，遍体鳞伤的杨戟被肖剑着人抬了出来。
　　肖剑喝道：“听着，如今娘娘为你求情，王上圣心仁厚，念你还没有铸成大错，特开圣恩，放你回去。从此以后，当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切莫辜负了王上与娘娘的一番心意。记住了么？”
　　杨戟只是愣愣地瞪着他，默然不语。
　　肖剑又说道：“若有再犯者，格杀勿论！谢恩吧！”
　　杨戟仍只是瞪着他，仿若未闻。
　　肖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吩咐两名侍卫：“你们把人犯送到附近的天九镇，找一家客栈安置了，给店家二十两银子，让店家找人好好照顾他。”
　　“是，肖大人。”
　　肖剑挥了挥手，再也不看杨戟一眼，转身而去。那两名侍卫便找了一辆驴车，把杨戟送到天九镇，按肖剑的吩咐，把他安置在镇上的安乐客栈，交代了店家，便回去复命了。
　　安乐客栈的店家得了银钱，也可怜杨戟独自一人，伤重难动，让小二尽心服侍，又找来镇上的郎中给他医治伤势。无论店家或郎中问什么，杨戟一直呆呆地不言不语，人们都以为他已经被打傻了，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暗暗叹息。
　　好在肖剑看在阎素素的面上，没有对杨戟真正动大刑，他所受的都只是皮肉之伤，并没有真正伤到筋骨。休养了十日，杨戟渐渐可以起身了。在郎中的悉心医治和店家的小心照顾下，杨戟恢复得很快，一个月后，他已基本可以下地自由活动了。当他确定自己可以正常走动之后，便请店家帮他雇了一辆马车，辞别店家，离开了天九镇。其实，在杨戟养伤的时候，他已收到了叔叔杨修文的信息，那是写在一条擦脸巾上的。有一天，一个陌生的店小二过来服侍他起身擦洗，遗留在床头上的。上面只写了几个字：“伤愈后，经眉山，到临州。”眉山在湖州，而临州紧邻庐州，根本无需取道眉山。显然，那是要他特意绕一个大圈，那就意味着，他可能一直在被人监视之中。杨修文的意思是要他找机会把监视之人甩掉。杨戟明白了，平日更是小心谨慎了。
　　杨戟特意回了一趟梧州，把原来雇的马车辞了，在罗村呆了十数日。每日他只是呆在屋里，偶尔出村外买点杂货。忽一日，杨戟又出门，如往日出门买杂物时的装扮一样，只带了一个布袋。他到了梧州城，慢慢地逛了几条街，然后到几日前暗中雇下小船的渡口，上了船，取道连江，一直往湖州，然后在眉山转了几圈，再转去临州。
　　肖剑所安排的人一路跟着杨戟，一直跟到眉山后，终于还是跟丢了。
　　
　　已经过了几个月了，阎素素母子仍没有回来，而村里那个让人放心的青年船工也没有回来。李忠忧心忡忡，日日懊恼着自己没有跟着一起去。天刚亮，吃了早饭，李忠又跑到村口大树下候着，希望今天就能看到他珍爱的公子和小公子的身影。虽然已经失望了三个月了，他仍没有放弃希望。
　　日上三竿之时，一人一马来到村口。马上之人一见李忠，马上跳下马来，走到他的面前，深深一揖：“老人家，请问后山怎么走？”
　　李忠有点疑惑地看着此人，看他的装扮，似乎是一位官差。李忠淡淡地问：“不知官人要去后山做什么？”
　　那官差客气地说道：“老人家，下官是凤大人派来请一位姓李的老人家回府的。”
　　李忠吃了一惊，这是在找他吗？他镇静地问：“官人，这里是罗家村，村里都是姓罗的。您怕是找错地方了吧？”
　　官差微微一笑：“老人家，下官来的正是罗家村，只是那位老人家并非此村里的原住民，正是住在后山的，和一位姓胡的婆婆一起的。”
　　李忠明白了，对方真的是来找他的。他沉默了一会儿，便淡淡地说道：“想必官人要找的就是小老儿吧？小老儿也姓李，老儿的婆娘也姓胡。不知官人找小老儿有什么事么？”
　　官差惊喜地问：“老人家，请问您可是上李下忠的李大叔吗？”
　　“正是小老儿。”
　　官差恭敬地说：“李大叔，可找到您了！请李大叔随同下官一起回府里，凤大人有请。”
　　“凤大人？可是，小老儿只是一个小平民，怎么会惊动了凤大人的差遣呢？”
　　“李大叔，下官也不清楚大人之意，下官只是受命而行，还请李大叔赏脸一起回府见大人。”官差早就被严重交代，务必对李忠以礼相待，绝不可有丝毫怠慢。
　　“既是如此，小老儿也不敢违抗大人之令，只是，小老儿的婆娘还在等着小老儿回去吃早饭呢……”
　　“李大叔，下官也恳请一起请胡妈妈回府吧？这样，两位老人家就可以一起在府里用饭了。”
　　当李忠和胡秀娘来到凤府，才终于明白为何州牧凤大人会派人接他们过来。终于看到他们珍爱的小姐和小公子都好好的，他们高兴得又哭又笑。而李忠看到司马大将军又出现了，更是吓了一大跳。至此，他终于明白他的小姐为何逃不掉司马大将军的手心了！因为那人是当年的太子如今的楚王！
　　李忠和胡秀娘年事已高，阎素素不想让他们再为她奔波劳碌了，于是便请凤雏帮忙照顾两老，让两老在梧州安度晚年。李忠和胡秀娘仍是住在罗家村的后山之上。临别时，珑儿对胡嬷嬷依依不舍，再三的恳求娘亲让胡嬷嬷陪他一道。被娘亲拒绝之后，珑儿伤心得狠狠地大哭了一场。最后，娘亲同意，等他长大后，他可以回去看望胡嬷嬷。
　　楚王一家在梧州呆了几日，便启程回京了。司马浩云听从凤翎和苏彦的建议，在外面绕一个大圈子才回京，尽量拖长一点日子，以方便凤翎在京中布置逮捕司马浩飞的事宜。按他们商量好的计划，当楚王回京之时，司马浩飞应该已被押解他乡了。而司马浩云也趁此机会好好享受与妻儿团聚之乐。
　　当他们终于回京之时，已是金秋十月了。楚王的车驾离京城还有百里之时，文武百官已在路旁迎候了。这一次，与以往的任何一次微服出巡都不一样，百官都收到消息了，楚王此次出行，一同回京的还有王长子和王长子之母（也可能就是将来的楚王后）。虽然突然冒出来的王长子让人有些惊愕和不可思议，但是，这却是百官所久盼的好消息。无论如何，只要能走动的，都要出城一起迎接这个重要的时刻。
　　当百官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阎素素发现，司马浩云的眼神马上变了，变得锐利而冷静。在那一瞬间，她眼前的男人是傲岸的楚王，与温柔地跟她索吻的那个男人判若两人。她轻轻掀开车帘，从缝隙处向外悄悄地注视着他，是的，他是楚王，他是那个可以号令八方的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她突然有点担心，在那王城里等待他们母子的将会是什么？
　　百官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因为小殿下一直呆在华贵的大车里，和母亲在一起。楚王也没有任何指示。当百官在路旁跪下，齐声奏道：“臣等恭迎吾王回京！”楚王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都平身吧。”然后便骑着大马径直向前走去，载着小殿下和娘娘的马车也跟随其后。群臣只看到那马车前座护车的是元公公，便知道那车上坐着的必然是王长子及其母妃了。可惜车上帷幔重重，根本看不见人影。百官只得跟在后面，猜测着：回到京城后，王上总得让他们与小殿下见个礼吧？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进了燕京。
　　一名小黄门飞奔过来，向跟在后面的百官宣布楚王之令：封王长子为越王，暂居越王府；小殿下年幼，车马劳顿，今日不便见百官；楚王也乏了，请百官各自散去，明日休沐，后日朝上再相见吧。百官听了，只得跪在地上谢恩，一一散去，或者有三两个便相约而去了。
　　越王府里早就布置一新了，侍婢都是从宫里调过来的训练有素的宫女。
　　阎素素看着焕然一新、婢仆成群的越王府，不禁感叹以前是多么冷清。
　　“素儿，如今的越王府，你可喜欢？”司马浩云轻轻把她拥在怀中，此刻，他又是她所熟悉的那个男人了。
　　“喜欢呀，以后，珑儿和我就住在这里了，是不是？”
　　“珑儿么，他是越王，自然可以住在这里。但是，我身为大楚之王，总不能长期住在越王府里呀。”他微笑着，把她的耳垂咬在嘴里轻轻吮着。
　　“我又没有说让你住在这里呀。”她轻轻挣扎了一下。
　　“这就奇了，王后娘娘住在哪里，孤王自然是住在哪里的了，如果你一定要住在这王府里，那我也只能住在王府里了。再说了，哪里有王后娘娘不住在宫里却住在王府里的道理？”
　　“你在胡说什么呢？这跟王后娘娘有什么关系？”
　　“宝贝儿，你就是孤王的王后，你说，这有没有关系？”
　　阎素素转过脸来，看着他：“浩云，我……”
　　“宝贝，如果是要反对我刚才所说的话，那就不必说了。”他深深地看着她，“司马浩云的王后，只能是阎素素，不管她是否已经生下王长子，这在六年前就已经确定了。”
　　她深深地看着他，半晌，低声道：“是，王上！”是的，当她同意与他一起回京，她便已决定了，无论将要面对什么艰难困境，她都会和他一起面对，绝不再退缩了。
　　“素儿！我的宝贝儿！谢谢你！”他的眼里满是狂喜之色，抱着她一阵狂吻。素儿终于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