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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新生活”

作品名称:故乡的云和月      作者:昆明池水      发布时间:2020-11-08 21:42:19      字数:3301

  房东家的房子是建在靠近山脚的道路边相对平缓的一处山坡上,进门是灶间,除了大锅灶,还有一盘磨,平时主要用来磨湿玉米面(发酵),而过年前会磨豆子做一次豆腐(从豆浆、豆腐脑到豆腐,边做边吃,很有气氛,仅次于过年杀猪)。磨很重,每次使用,要向生产队借一头驴来拉磨。
  房门是由两块门板组成,中间的木头门栓的端部系着细绳,通到门外,晚归的人可以在外边直接拉开,不用叫门。这山沟里人家的门都是防家畜等动物的,不防人。
  穿过二十几米的院子,就到了路边的大门。院子是一路小慢坡,好处是夏天甭管下多大的雨,院子都不会积水。大门的栅栏门是由木头框别着树枝作的,大门外就是山沟底的土道和小溪,见了之后你就会理解什么叫作“柴门闻犬吠。”院墙是用石头堆砌的,院子挺大,从春天到秋天,院子种满各种蔬菜,屋后则种着几垄黄烟。屋后是在院外,到屋后要绕过院墙或跳后窗(跳窗的任务当然主要有孩子们来完成)。
  院子的西侧有一棵很大的南果梨树和一口很深的石砌的水井,井口并没有围栏。房子的东侧房山头不远处的地上埋着一口缸,缸上搪着两块木板,四周用玉米秸秆围着,就是当地典型的农家厕所。院子的东南角是柴火垛,西南角是猪圈。猪圈和农家茅厕是自家农家肥的主要来源,攒制农家肥也是很脏、很累也挺麻烦的农活,如果你看过起粪、沤肥、倒坑、焖火的过程,你就知道为什么东北人把有人说话重复啰嗦叫做“倒粪”了。
  零下三十多度的大冬天,亦或其他季节遇到坏天气,上厕所是非常受罪的一件事,起夜更往往会演变成一次短距离的冲刺。不过起夜有时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正是在这里,汤潮一家有了唯一一次肉眼观看彗星的经历。很壮观,长长的慧尾几乎横贯大半个夜空。
  人们早起上茅房,尤其是冬天,经常会惊起院中临时栖息的几只野鸡来。野鸡是这里的常客,连房东家对什么外来者都保持高度警惕的大黄狗对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叫一声,更不会去追逐,待之如家中的鸡鸭一样。
  那时的农村用电大部分是110伏的,很多地方的电线都是裸线,天气不好时靠近会有危险,停电也是经常的事儿,尤其是山沟里的住户。这些农户家中都有煤油灯。不是城里孩子在电影或照片上看到的那种带灯罩的,而是一个简陋的小瓶子,铁皮的盖子上的一小段小管子中插着灯捻,点着后,灯火如黄豆粒大,光亮很小、晃动,看书会很吃力。医疗队到了当地之后,这里农村供销社里的蜡烛就成了抢手货。即使是有电的时候,由于电压低,并且不稳定,电灯比城里的同瓦数的要明显昏暗,而且是那种忽明忽暗的。电压低还使得那个年代原本就不多的家用电器不能使用,比如城里常见的电子管收音机。在下乡前,下乡人员凭票可以购买特供的半导体收音机,汤潮家里也买了一台。虽然山区信号不好,收听的电台数量和效果都受影响,杂音很大,但在比较闭塞的环境里,还是非常重要的信息来源,是宝贝,也是当时家中最先进、科技含量最高的电器。也就是通过这台收音机,汤潮一家曾和全国人同步听到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播放的“东方红”乐曲,尽管汤潮还不知道卫星是干什么用的。这台收音机在回城后,还被汤潮父母保存了好多年。
  在公社的所在地旁边的一座小山岗的山脚下,医疗队设置了临时医院。汤潮不知道医院的房子是不是专门为医疗队盖的,但是当时他在当地所能看到的最好的建筑。医院配有专门的变压器,用来保障医院的医疗设备可以正常使用。山脚下一处长T字型的石砌的瓦房,被用来做医院的门诊、药房、手术室、和临时病房,室内取暖用炉子和火墙。往山坡上走几十步,是一排十余间同样用石砌的瓦房,被用做单身宿舍、职工食堂,以及医疗队医生、护士吃午饭和午间临时休息的地方。休息的房间共有四间,是两个里外套间。中间是灶台间,但通常不用来做饭。四个灶台冬天用来烧水和热火炕,夏天很少用。干群一致,男左女右各占了一个里外间,每个房间都有一铺大土炕。医院没有专用的会议室,每到周三的下午,除了值班医生、护士,医疗队的成员就男女分开,坐在各自休息房间的炕上进行政治学习,或传达上级指示精神,有时也会做一些队里的情况通报。没有人穿军装,医疗队看上去能和军事战备挂上些联系的,是配备有一辆军用救护车和两辆南京产“嘎斯”军用卡车。车身都是军绿色的,也是医疗队和城市间往来、补给的最主要的交通工具。这年春节前,除了值班人员,医疗队的队员和家属,起大早,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地,挤了整整两辆卡车,顶着寒风,在卡车开敞的货箱站了近三个半小时,回到莲山市的城里,洗澡、采购年货。之后,再顶着寒风,站在卡车货箱……在这儿之后,这也成了医疗队全员不定期的一项重要福利活动。
  从汤潮家到医院要走七、八里路。没有幼儿园、学前班,还没上学的汤潮,每天只好起早跟着父母一起去医院。中间有山路,还要过河,冬天当然好办,直接在河面的冰上行走,还可以打着滑刺溜。春天以后,除了下雨涨洪水,平时河水不是很深。过河的地方都是在河面较宽、河床平缓的地方。河上也没有桥,摆着一些不规则的大石头,石头的间距也不等。有的大人需要大跨步在上面走,小孩就需要蹦跳着,稍一犹豫或腿脚稍不利索,很容易就掉到河里。刚开始的时候,汤潮不敢走,站在石头上看着流动的河水会头眼发晕,感觉脚下的石头好像也在动。在父母的牵手保护下,练了很久才敢自己独自过河。等到了秋天上小学的时候,汤潮已经能在石块上跑跳着过河了,只不过偶尔也会有因为石头上有水变得湿滑而失足掉到河里的时候。
  在城里生活多年、许多事情都已养成习惯的人们,面对这突如其来巨大变化的生活条件,刚开始适应起来并不容易。衣食住行,对于医疗队成员都是每天要自己学着解决的问题。柴米油盐,更是面临着种种的不方便。上山砍柴,对于拿惯听诊器的医生来说,就并不是很容易学的一个技能。没有可手的工具,怎样搂起落地的松针、松塔,什么样的木头好砍,什么样的木头、灌木、蒿草既好烧又不冒烟,都要经过一段时间实际摸索。桦树皮和松树明子是汤潮最喜欢的两种做柴火的材料,桦树皮很白,可以一层层地剥开,像纸一样可以在上面写字,既好玩,又很好烧;松树明子则有一种特殊的松树油脂的香味,可以劈成木条,一点就着,既可以引火,又可以用作临时照明,很禁烧,只是有些冒黑烟。砍完的柴火要晾干,捆好,背回家。粮食也不能完全依靠医疗队的卡车从城里拉供应粮,还要在当地买高粱、玉米,到公社的磨米厂去磨成高粱米和玉米面,再七八里路背回家。对于像汤潮母亲这样肺活量小、身体虚弱的人,每天空手走一个来回都是对意志的一种考验。油要用买来的大豆去油坊换成油和豆饼,盐也不是城里常用的精盐,而是大粒儿盐。当地的农村供销社很小,有点像电影里的老式店铺,也只有公社所在地才有。农副产品,一般要等赶大集的时候才可以买得到。转过年的春天,这些大部分是医生、护士出身的人们又要在新分的自留地上翻土、打垄、施肥,试着种上粮食和蔬菜。和铁锹、镐头的把儿高度差不多的汤潮,也使出吃奶的力气在地里帮着父母忙活着。
  当地人的主食是玉米做的酸汤子(发酵后的玉米,磨成面,挤成条下到锅中的沸水里煮熟)、玉米面饼子,其次是高粱米粥或高粱米饭。副食以自家酿做的大酱为最常见的调味而主角:春天野菜蘸酱,夏秋季自家园子的蔬菜蘸酱,冬天萝卜、土豆、白菜蒸熟了也要就着大葱蘸酱。
  大酱是秋天用自产的大豆煮熟、捣碎、晾半干,制成酱块,再风干后,放到房梁上发酵,春天加盐水放到酱缸中继续发酵,还要用酱杠子隔三差五地上下彻底搅拌一次。酱杠子是用一根圆木棒,前面镶着一块方的木块。每隔一段时间,还要把缸里渗出的酱汁儿舀到一个坛子里,当酱油使用,叫做“清酱”。这一缸的大酱,就是一年的食物调料。酱缸夏天在院子里露天摆放,只盖一个像大草帽样子的酱帽子。到吃饭时,打开酱帽子,盛上一碗大酱,把里面的蛆挑一挑,就摆到炕桌上,到院子里摘点青菜,用井水洗一洗,一家人蘸着吃。秋天,把缸里剩下的酱用坛子盛出来,加一些秋天自家地里落秧的茄子、黄瓜、辣椒,以及萝卜晒的干,就成了冬天的酱菜。当地人认为“井里的蛤蟆酱缸里的蛆”,都是干净的。汤潮的父母,作为医生,是绝对禁止汤潮直接吃这种酱的,可不知为什么在几年后才告诉他原因:蛆是由苍蝇卵发育而来的幼虫。弄得汤潮在之后好几年里一闻到大酱味儿就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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