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集（3）

　　廖永吉叫任秀梅、魏平宁走开。两人走了。
　　有人喊：领导别走呀！
　　廖永吉：我在，不把大家安排好，我不走！
　　他四处看看，见周村长站在人群后边，招招手，周村长走到他跟前。
　　廖永吉：周村长，你负责，先把病人、老人、孩子，特别是刚满月的孩子和患气管炎的娘，安排住在各家。
　　周村长：廖书记，村里挤满了。
　　廖永吉：你周村贡献大，有困难。但还得挤。先不分家住，男女分开住。
　　周村长：行！
　　病人、孩子、老人向周村长靠近。
　　带满月孩子的年轻父亲也凑过来，廖永吉伸手把他拉住。
　　廖永吉：有力气的，跟我走，搭草棚，挖窑洞去！
　　他拉着年轻父亲走，青壮年男女们都紧随其后。
　　
　　03-14：草棚日、内
　　山脚下，树林边，几间新搭的简陋草棚，近处有三户人家。
　　任秀梅、魏平宁走进耿责成家。秋菊婆婆牵着孙子海娃出门相迎。
　　屋里挤满了人。秋菊坐在桌边哭，大娘带海娃走开晒太阳。
　　任秀梅：秋菊，怎么还哭？又想责顺了？
　　秋菊摇摇头，抱住任秀梅，放声痛哭。魏平宁悉心观察。
　　任秀梅也流泪了。两人哭了一阵。
　　任秀梅：责成呢？你们没闹矛盾吧？
　　秋菊：没！他帮人搭草房去了。（又哭）
　　任秀梅：有甚困难，跟姐说。哭多了，老得快！
　　秋菊：我受不了闲话！说我不守妇道，男人牺牲不久，就送上门，和责成住到一起了。也说责成表面老实，帮人出力，要入党。其实，占朋友老婆！
　　魏平宁忙记录。
　　任秀梅：你别听，我查着谁嚼舌头，割了他的毒舌头！
　　秋菊：责成也受不了，抬不起头来。
　　任秀梅：责成想到你是烈属，责顺爹娘对他有恩，他和责顺是好兄弟，一直只把你当亲嫂子，你婆婆就是他的亲娘！王责顺、耿责成，两个男人名字里都有责，对你负责，都天生是你的男人！
　　秋菊又搂住任秀梅，任秀梅也紧紧抱着她。两人都默默地落泪。
　　
　　03-16：旧屋日、外
　　海娃在草丛里捕蚂蚱。婆婆坐在屋外晒太阳，侧耳听着，屋里没声音了。
　　海蛙要捉的蚂蚱飞了，屋里传出啪的一声，是巴掌拍桌子。
　　任秀梅：你们顶住！烈士家属不能再嫁人吗？只要你们两人相爱，有情有意。别人嚼烂舌头，嚼去吧！眼前，正是抗日最困难、最黑暗的时候，烈属也多。有人照顾烈属，也是为组织、为抗日政府分忧解难！
　　秋菊：不过，我还是想另找个地方，搬出去住。
　　任秀梅：这个，你和责成商量。我还得抓紧去别家看看。
　　任秀梅出门了，秋菊送到门外，婆婆走过来。魏平宁高度关注婆婆。
　　任秀梅：责成忙，你照顾好大娘和孩子，我同意你另找个地方住。
　　她突然发神经似的，跺一脚，冲着树林大喊：耿责成，快回来！我给你们当媒婆，你和秋菊结婚吧！请廖书记来喝你们的喜酒！
　　
　　03-17：新草棚日、外
　　胡元庆和胡冬花、范卯成都住新草棚。胡元庆晾一袋面粉，胡冬花在树下读书。父女俩都听见了任秀梅的喊叫，都抬头望着。
　　胡冬花：任书记，你咋不关心关心我家呀？
　　任秀梅改变行程，带魏平宁走过去。冬花迎上前来，魏平宁和冬花靠近。
　　胡冬花：责成哥给我们搭好草棚了，其实不要你操心。
　　任秀梅：那你还叫我过来，吃面吗？胡老板，你又要吃苦了。
　　胡元庆：不苦！只是想着我的店，只怕鬼子占了！
　　任秀梅：（笑）那你回去，给鬼子开店，大赚一把！
　　胡元庆：你这是甩我耳光呀。
　　胡冬花：任书记，我爹可不是那种人！
　　任秀梅：我寻开心，不行？你父女俩住得合适吗？
　　父女齐答：将就几天，行！
　　任秀梅：旁边范老板呢？
　　胡元庆：他倒好，上山采药去了！
　　任秀梅：那好，你有个好闺女在身边，我可以少操一份心了。
　　胡元庆：那是，俺冬花长成大人啦！鬼子年年扫荡，把她学业耽误了，要不，俺冬花大学要毕业了，该找婆家了！
　　胡冬花：爹！你们说甚呢！
　　任秀梅笑起来：这有啥？如今咱政府号召婚姻自主，恋爱自由，你就自己找个好婆家吧。我也给你做媒。哈哈哈！
　　胡元庆：任书记，我刚才听见你大声宣布要给责成、秋菊当媒婆，你真要替冬花操操心。
　　任秀梅：行！不只替冬花找好婆家，我还得给你介绍老伴……
　　任秀梅突然收住话，胡元庆脸色情转阴，胡冬花也愣了。
　　任秀梅抢了冬花的书，塞到胡元庆手里，拉起冬花就走。
　　胡冬花：任书记，你戳着我爸爸痛处了。
　　任秀梅：对不起，我刚才也是穷开心。（转向魏平宁）胡老板不容易！鬼子第三次扫荡，闯进她家店里，她妈妈反抗，被鬼子刺了。爸爸给她找了个好后妈，鬼子又来扫荡，店铺被烧了，后妈又被葬在火里。她爸爸真不容易啊！
　　胡冬花：我爸到现在，还提不得那些伤心事。
　　三人默默地走着，任秀梅忽然一趔趄，脚踝歪了，痛得蹲下去。
　　她掙着站起，往前走，魏平宁和胡冬花扶着她。
　　任秀梅：冬花，从今日开始，你帮着我做工作，我带你们多走几家。
　　
　　03-18：小窑洞日、外
　　新郎郭明亮和新娘杨小翠在一口窑洞旁和一对母子吵架，吵着吵着，郭明亮抄起了镢头，对方也动了棍子。任秀梅跛脚来了，两个奶子在晃动。
　　任秀梅一声大喝：打甚？我看谁敢打？
　　双方立刻放下了傢伙，气难消。
　　郭明亮：俺先看到旁边这个小山洞，她家和我争！
　　中年妇女：俺先看到的！
　　任秀梅：明亮，看你们小俩口过蜜月，给分配了一孔窑洞，咋不要争？
　　郭明亮：俺爹来，要住！
　　杨小翠：是呀，俺爹不能跟我们俩口子挤一个小窑洞。
　　任秀梅：你们爹是出名的好人，爱帮人。你们也要学老爹！
　　郭明亮：这回不行，那洞是我先看见的。
　　任秀梅：听我的！你们小俩口，再挖口新窑，给你爹住。
　　郭明亮：我偏不！她家挖新的，我们帮挖都行！
　　任秀梅：跟你爹一样犟！
　　任秀梅捡起镢头，看了几眼，就在紧挨明亮的窑洞旁开挖。
　　魏平宁和胡冬花默默地上前扒土。
　　杨小翠碰碰明亮，明亮过去抢了镢头。赌着气，三下两下就刨了个大口。
　　任秀梅：这还像你爹，我要有你这样个儿子，就叫他任大亮！
　　郭明亮：任书记，你年轻，只能当我大姐，咋拿我当儿子比？
　　她夺了明亮的工具，不让他再挖。
　　任秀梅：我当你们一回娘又怎样？有些话，你爹不好讲。山里生活不方便，用水也困难，你们节制点儿，注意卫生！那里，一定要天天洗。小翠，蹲在窑洞里没事儿，不准明亮老想那个，你也是！闲时，多去帮帮别人。
　　杨小翠：（羞了）哎呀，书记，你说甚呢？
　　任秀梅：好，明亮，你爹和廖书记老哥老弟相称，廖书记想着你们小俩口还在过蜜月，要我多关照。不准你们再跟邻居争！窑洞挖好后，新的老的，都遮起来，远处不能看见。我不管你们了，这么多人进山，够我操心的！
　　
　　03-19：大树下月夜外
　　一片树林深处，皎洁的月光从树叶间洒落下来，静悄悄。
　　近处，两间大草棚，分男女。
　　女草棚闪着油灯亮光。传出魏平宁的声音（她在写日记）。
　　魏平宁：（独白）指挥机关不住民房，在树林深处搭起草棚，男女分开，一律睡通铺，挤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我和“大奶书记”紧挨着，只要她睡下，就能感到一团肉的颤动，能闻到一股奇异的奶香……
　　大树下有两个人影，那是廖永吉和任秀梅，有任秀梅戚戚的哭声。
　　（编注：此处要防止误会，决不是男女幽会，两人都站在树旁。）
　　廖永吉：（严厉）我必须批评你！现在啥形势？你还想你丈夫？我们把这么多乡亲带出来受苦，你一个总支书记，老想着自己的丈夫，哭哭啼啼的！
　　任秀梅：你挺会关心人，就是不关心我！
　　廖永吉：秀梅同志，我尽力了，托了好多人打听，没有消息嘛。
　　任秀梅：反正，我得抽个时间，想办法去寻找男人……
　　廖永吉：我不同意，你一刻也不能离开战斗岗位。否则，处分你！
　　任秀梅沉默了。
　　廖永吉：我们共产党员，党的领导干部，只认8万亲人，特别是上山的这一万多人！其中就有我的老娘、老婆和女儿，也有你的父母、弟弟、妹妹！
　　
　　03-20：女草棚夜内
　　魏平宁收起日记本。吹灭油灯，悄俏地摸到草棚小窗口。
　　她什么也看不见，竖耳听着。
　　
　　03-21：大树下月夜外
　　任秀梅：廖书记，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在人前，我得装没事儿。背后，想他，我眼泪往心里流。我脆弱，经不起一星半点刺激。小魏问我男人，我打了她一耳光。多亏小魏能忍，没跟我干仗。跟胡老板扯到做媒，我走在山路上，忽然想我男人。没注意跌了一下，把脚歪了，都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