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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奔赴故乡

作品名称:三生蝴蝶      作者:云青水澹      发布时间:2020-11-02 13:20:46      字数:5140

  火车经过一路奔波跋涉,终于在六天后的黎明到达广州车站。站台上站满了林鹄的宪兵。凤蝶一瞧那阵势,心里就发怵。她提着两口皮箱,背着旅行袋和兔笼,艰难地跟在稀疏的旅客后面下了车。来到检票处,她在衣袋里摸索许久不见车票,即刻想起车票被那个宪兵官拿去了。她意识即将出事。果然,验票的日兵见她拿不出车票,不由分说地抓住她拉下去。凤蝶又是一阵惊骇,她挣扎着,解释着,但都于事无补,无奈地给硬拉了下去。
  车站外准备了几十辆军用卡车,满载着日兵准备离开车站。那军官在一群卫兵的护卫下走在最后面,他突然听见一阵依稀的哭声,哭声在寒风里显得那么凄凉、悲惨、无助。他望向验票口,猛然见栅栏边上挂着一条雪白的长围巾,在苍茫寒冷的晓色中,在阵阵朔冷的晨风中,长长的围巾不停地飘荡抖动。他走到验票口,取下围巾,对陪同的年长的军官说:“叫他们即刻把人放了!”
  凤蝶被关押在一间杂货房里。驻守火车站的日兵取出钥匙打开门,用低级下流的目光扫视着她,淫笑地靠近她。凤蝶惊慌地往墙角旮旯退却,脸上还残挂着泪痕。日兵眼里露出淫欲的目光,向手中的猎物扑去。凤蝶吓得惊慌失措,恐惧万分地尖叫。突然,房门被猛烈踢开,那个军官带着两名验票的日兵闯进来,军官指着日兵骂道:“你这个畜生!”
  验票日兵抓住那日兵拖到门外一顿狠揍。军官提着两口皮箱带着惊魂未定的凤蝶出了杂货房,几天来的遭遇是她平生所遇到过的最紧张而惊骇的!突如其来的遭遇如惊涛骇浪打得她头晕目眩。她紧跟在军官身后,一不留神跌了一大跤,军官连忙放下皮箱扶她起来。
  凤蝶抬头起身时,远远地望见那年青的军官在钻进一辆黑色小轿车前,回头朝她的方向凝望了一眼,然后钻进车里。车子旋即驶出车站,扬尘而去。军官把凤蝶送到车站外,对她说:“你可以走了,路上小心点。”
  然而凤蝶没有走,她看着那军官跳上一辆运兵卡车,自己仍伫立在车站外等着接她的人。晨光中,一位身穿芽黄色绸缎长袍的长者向她走来。他径直走到她面前,打量这个小巧玲珑,如清水芙蓉般的女孩,明智的眼中浮现一抹深深的惊叹。他和蔼地问:“你是小凤吗?”
  小凤注视着这位文质彬彬的老人,谨慎地问:“请问您是宗政律师吗?”
  宗政律师微笑地点点头,说道:“我和王易昆联系好了,今天早晨七点来接你。但是我忽然得到确切的消息,今天这趟列车改成了运兵专列。我一时犹豫不决,但已无法及时与王易昆联系,只好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来车站走一走。刚才见那么多的日兵,几乎放弃了打算。还好,没放弃。”他的话打消了凤蝶最后的疑虑。从日本到广州的两个多星期的时间,她经历了有生以来太多的悲欢离合,酸涩苦楚,内心翻江倒海不曾安宁过。泪水不由自主地在眼眶里打转。宗政庆安欣慰地面带慈祥的笑容说:“这一路都好吗?真难为你了。”
  凤蝶眼含着泪水,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宗政庆安提起她的两口皮箱,说道:“咱们走吧。”
  她跟着宗政上了停在远处的一辆小车。小车穿过随处可见的日兵的大都市,往南驶去。在城门检查时,宗政庆安出示了特别通行证。小车安然离开广州,往南继续行驶。途中在一个小县城住宿一晚,第二天一早赶路,九个小时之后,凤蝶嗅到了一股来自海面带来的清爽的气息,心情激动不已。故乡,她终于回到了故乡!她从窗口外贪婪地观望山青水秀的花草树木。故乡依旧美丽,然而平添了一抹荒凉。小车又通过特别的检查入了城门。司机放慢了车速滑入车区。
  凤蝶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小时候离开故乡已对故乡没有多少记忆。在日本多年,印象中的故乡是一个具有一种古朴典雅,秀丽如画的格调的城市。城区里到处是亭台楼阁、牌坊诗碑、深院小轩,小桥流水,处处满目葱茏,连碧成云。记得家门前有一片茂密的桃林。每当春天来临,那一簇簇一团团艳丽夺目的桃花就开得热烈喧闹,清香四溢。故乡,她回到了故乡!只是,故乡宁静的外表笼罩着一层抹不去的凄凉。洁静空荡的街道吹拂着寒冷的海风。毁坏的楼房不时映入眼帘,触目的荒凉。小车行驶了几十分钟,滑入较热闹的市中心,转过几条大街,只听宗政如释重负地轻声道:“到了,小凤。”
  车子在桃红路口熄了火。凤蝶下了车,一股柔和清冽的微风迎面拂来,疲劳顿时消失了一半。一株株结着细小花骨朵的桃树立即跳入眼帘,多么亲切与熟悉。一位中年人走近凤蝶,用最深情的声音轻轻呼唤:“小凤,我的女儿!”
  凤蝶耳边蓦然听到一声亲切熟悉的声音。她猛然转过身,于是,她看见一位身着米白色长袍衫,面带温和笑容的中年男人伫立在一片结蕾的桃树前,深情地凝望着她。那是她在梦里无时不梦见、日夜思念的脸孔。她只觉眼眶一热,张开口呼唤了一声:“爸爸——”
  凤阳眼里刹时蒙上一层泪花,他张开双臂紧紧拥抱着离别十四载的至亲骨肉,流出了伤感、激动万分得滚滚热泪。身后的花骨朵由青而黄,慢慢孕育,等待春雨的滋润。再等春风的来临,开出芬芳的花朵。
  
  春天的脚步姗姗来迟,墙角、水沟、溪边的草丛已悄悄长出嫩黄的细芽。迎着潇潇春雨,濛濛飞絮,柳条抽绿,小草含青,海棠沐浴在丝丝细雨中吐蕊,田野回荡着杜鹃抑扬顿挫的啼鸣。当蜇伏的蝶蛹在突破挣扎时,林文华策马扬鞭,从山下来到滚滚的延河水畔,骏马高扬前蹄,高声嘶鸣。林文华与前来送行的政委握手告别,依依不舍地踏上返乡的路程。
  林文华迈着矫健的步伐前行,依稀听到身后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唤,他转过身,骏马已飞奔到他跟前,这位无言的战友执意再送他一程。
  林文华从延安回到故乡,担任地委副书记。他提着一件行李箱,跟着人流脚步轻捷地走下客轮,谕洋波快步迎上前,多年不见,俩人亲切地拥抱着。
  “先回家还是先去看晁老爷?”谕洋波问。
  “先回家吧,我想先见我妈。”林文华笑说。
  “游子在外,想得最多的就是自己妈妈。”
  “那是,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是儿女最深的牵挂。”
  俩人向码头外走去,突然间见两队军警蜂拥而至,把旅客全赶出来,快速清场。
  林文华和谕洋波交换着眼神,看情形是日军上面有重要的人物下来。
  当地的市政官员也乘车赶到,手持小太阳旗和鲜花等候在码头。
  一艘舰艇停靠码头,山岛太郞从舰艇里走出来,一双冰冷阴郁而凌厉的眼睛目视着前方,他奉命来到这座海滨之城,任驻守湜源联队最高长官。
  副市长秋育恒也迎上前,恭敬地说道:“鄙人秋育恒,代表全市同仁谨向山岛大佐的莅临表示衷心的问候!”
  秋育恒身旁跟着一位戴细边眼镜,身穿黑色西服的青年翻译官姬树鹏。他从日本留学回来,专门为日伪政府及军方担任翻译。
  姬树鹏把秋育恒的话译给山岛听。山岛冷峻的脸孔没有任何表情,嘴角紧闭着。他微微地点了点下巴,和秋育恒握了握手,秋育恒接着把政、商两界的要人介绍给山岛:“市长孙磊去南京办事不能前来迎接,这位是财政部部长赵碃,办公室主任钱礴,区长周矾,乡长吴硙,百货总公司经理郑确,船舶公司董事长褚硚,酒业公司总经理韩碹……”
  引荐之后,山岛牵着军犬走出迎接队阵。码头外停候着一辆黑色小轿车和开路的摩托车队。
  谕洋波愤恨地说:“这一定是来接任桥本位置的人。”
  林文华说:“没错,他的官衔是大佐。”
  谕洋波吃了一惊,继而笑了:“来得真是时候。”
  两人走出码头,叫来两辆黄包车,车夫迈开大步向前奔跑。
  
  林文华回家,把全家人都乐坏了。婉蓉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菜,好好给儿子接风洗尘。餐桌上,林文华听说凤阳的女儿凤蝶回来了,笑着说道:“长得像小时候的样子吗?”
  婉蓉说:“你以为她还像过去那样是个小豆芽?”
  全家人笑起来,欢快的笑声不时飘荡在宅院的半空中。
  林文华的印象里,凤蝶是个病秧子,每天离不开吃药。
  林文华调侃:“小时候上她家玩,总是看到她躺在床上,她奶奶总端着一个药碗,屋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汁味。”
  林茂森说:“听凤阳说,她现在病治好了,长得跟她妈妈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全家人正吃着饭,突然停电,林茂森打开大门,外面一片漆黑,巷口处闪动着几束手电筒的灯光。林茂森赶紧阖上门,插上铁销,神情不安地看着林文华。林文华心里也在一紧,不可能的,敌人的消息不会如此之快,他们抓的不是他。他安慰家人,点亮蜡烛,继续吃饭。
  拍门的声音由远而近,林家人赶紧收拾碗筷,一阵脚步声来到门前,接着门被拍得震山响,林文新把门打开,几个警察冲进屋,拿着一本登记簿点名认人。
  林文华心里一怔,敌人的动作真是够快的,跑在了他的前头。他平静地应付着警察,心里的不安逐渐加重。
  第二天清早,林文华走到巷子口,在路口的小吃店买了一份包子和一杯豆浆,边吃边向大街走去。他的脚步不觉放慢,大街的十字路口被封锁了,宪兵设置栅栏在抓人。林文华一惊,想了一会儿,转身往回走。
  停电的现象每天晚上都有,一晚上停几次。天一擦黑,满大街便游动着宪兵与警察,街头巷尾布满了便衣。林文华有两次刚走到巷子口,发现便衣在盘查行人并且搜身,没有良民证就抓走。他立即转回头。回来这几天,他无法与地下组织取得联系,日本人四处抓人,看来组织内部一定出现了状况。
  林文华想办法出门,每次原路折返,终是无果,心里很是焦急。而这时候他劝自己,不能心浮气躁,一定能耐着性子。
  滨城被严密封城,白天,宪兵把守各个路口,街头、码头、城门,海面加强警戒,便衣实行全天候监督跟踪;夜晚,分区停电进行突击搜捕追击,很快搜出大批电台和许多地下工作者,同时捣毁多处地下联络点。城市的角角落落随处可见宪兵巡逻队昼夜不息的身影,警车彻夜响个不停,更叫人惊恐的是看不见的特高课的眼睛,混淆难辨的暗哨。一时间,整座滨城人心惶惶,提心吊胆。
  宪兵的搜捕如篦梳似的,每天不定时地进行,常常弄得人措手不及,惶惶不可终日。密集的搜捕持续了一个多月时间,一个多月后,次数渐渐减缓。
  林文华在家呆了一个多月,这期间,他偶尔到巷外走一走,观察形势。搜捕放松后,他瞅准宪兵在换岗的空档,顺利穿过几条大街,来到一户豪宅大院门前。他轻轻扣了几声门环,一个家仆小心地探头出来,林文华报上自己的名字,片刻之后,家仆把他带进院里。
  晁家大宅院是一处三进三出的高墙深院,一座座房屋楼阁装修得雕梁画枝,飞檐翘角,碧瓦朱檐的檐角均挂着铜铃。宅院内绿树成荫,翠竹成林,花园里繁花似锦,香韵满庭。池塘里荷叶田田,一群群红尾鲤鱼青色鲢鱼在荷叶下嬉戏,整个晁家显得富丽堂皇,气派华贵。
  晁仲坤在管家的陪同下,漫步在鱼池边。林文华快步走到晁仲坤面前,毕恭毕敬地抱揖行礼:“师傅。”
  “我知道你回来了,可是你这时候也不该出门,日本人盘查得紧。”晁仲坤惺忪的眼睑下有两个肿肿的眼囊。他两手仍在慢悠悠地转动几颗核桃,他今早的精神看来不是很好,咳嗽了几声,沙哑地说:“大搜捕之后,日本人不知搞什么鬼把戏,名个交通路口仍加强警戒,毫无松懈之意。日本人的行动里一定是漏掉了重要人物。听说,莫忠德有意与日本人合作,巴结讨好新上任的宪兵司令部长官。”
  林文华说:“他一惯与日本人合作,这次也不足为奇。”
  “从这次的大搜捕行动中可以看出新来的司令官比桥本更冷静、果断、阴险,办事雷厉风行,胸有成竹,统筹兼顾,有条不紊。此人更是狡猾毒辣,诡计多端,残暴凶恶,万万不可小觑。莫忠德一巴上他,我们就更难对付他。得多加提防!”晁仲坤提醒林文华,他看了眼林文华沉思的脸孔,关切地问:“你去上海三年,我少了一个得力的左膀右臂。这次你回来得正好,带一带叔豪,帮处理工厂的一些事宜。叔豪办事不果断,有些事处理得不尽人意。”
  林文华微笑道:“师傅放心!叔豪身边有洋波,洋波办事熟练老成,不会有差错。”
  晁仲坤摇头说:“但是洋波性格急躁,考虑欠周到,做事粗枝大叶,他不能独当一面。”
  说着话时,管家过来告知午餐时间到了。晁仲坤边往回走边对林文华说:“避难的人越来越多,工厂适当招收一批工人,最好是包身女工。你有时间多多带叔豪一把。”
  林文华眉头微微一皱,但他很平和地说:“我会的,请师傅放心。”
  从晁家大院出来,林文华绕道去纺织厂。
  非常时期,工厂仍在按部就班地运营。纺织厂的车间里机声隆隆,谕洋波在车间巡视,震耳欲聋的机声震得头皮发麻,两眼发晕。然而女工们却全神贯注地紧张工作。谕洪波转了一圈,出来时从头到脚,全身上下包括裸露的皮肤上都贴着一层白白薄薄的棉丝,像沾了一层棉花糖似的。
  谕洋波站在他的工作室门外,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把小扫帚,扫掉身上的纤维。走进工作室,见林文华正坐在他的办公椅上翻报纸。
  “我还以为你没办法出来呢。”谕洋波关上门说。
  “没办法也得想办法。”林文华放下报纸,“这些报刊上的东西没一样是有新闻价值的。”
  谕洋波说:“那些记者都被困住了,还能写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林文华望了眼棉尘满天飞的门外,尽管外面机声轰鸣,他还是放低声音说:“你找到白露和肖雰了吗?”
  谕洋波也压低声音说:“我正想跟你说这事。我没见到白露,跟肖雰是间接联系上的。我的接头人是万春。听肖雰说白露的身份被敌人查获,分区停电的那晚上,白露迅速撤离,她离开不到两分钟,敌人就扑过来了。她现在藏起来了,只有肖雰知道她的藏身之处。”
  林文华闻言,思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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