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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如血》(十)

作品名称:《夕阳如血》(《血色黄昏》下卷)      作者:蓬蒿老翁      发布时间:2020-10-24 11:53:53      字数:5394

  十
  
  阳光升起来了,笼罩黑山的雾气逐渐散去了。天赐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到了老韩的石头房。经春秀牵线,翠姑提着礼物拜访了老韩,确定了黄道吉日,就给天赐买了笔墨纸砚,然后在黄道吉日这天,让天赐正式拜老韩为师了,开始发蒙识字。
  为了教天赐学习,老韩特意在刘魁的陪同下,去了一趟桂仁县城,在县城的一家书店购买了《千字文》、《三字经》、《孝经》、《诗经》、《中庸》、《论语》、《孟子》等十几本经典古籍书。老韩同意当天赐的先生并教他习字作文,除了他喜欢天赐外,还有一个根本原因就是他想将自己学到的知识传给下一代人。
  天赐很聪慧,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不到,就已经认识百余个汉字了,且能运用毛笔写字了。字虽写得歪歪扭扭,稚嫩笨拙,但清晰能辨认。每天,天赐都会将自己写的字拿给母亲翠姑看,翠姑见天赐能够识得越来越多的字,且还能将字写清楚,甚是欣慰。
  当刘魁一脸愠色地拿着喜庆的新娘服站在翠姑的门口时,天赐已经在老韩处开始新一天的学习了。刘魁立在门口,足足呆了一分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来,这才推开虚掩的门。
  翠姑愣住了,她知道刘魁会来,不来就不是他刘魁了。这也是她让春秀叫刘魁来的,她要当面向刘魁证实四年前杀死她丈夫程敬彪的人到底是谁?程敬彪为什么会死?
  刘魁勾着头,弯着身进了门,他手中抓着春秀曾抱过来的红色包袱,两眼盯着翠姑,默不做声。翠姑知道红色包袱里面是什么东西,刘魁想要她做新娘,做他刘魁的新娘。失去了程敬彪,翠姑的心中有疼有痛,她要为死去的丈夫讨个说法,不然她心里不安,觉得自己对不起死去的程敬彪和他留下的儿子——天赐。
  “程敬彪是谁杀死的?”翠姑终于打破了沉默,她开口问了。
  刘魁没有回答,他的大脑快速地运转搜索,在寻找一个叫程敬彪的人。他想到了那个晚上,那个一次在黑山死了三个人的晚上。
  “是不是你杀死的?”翠姑再次逼问道,咄咄逼人。
  “在黑山?”刘魁问道。他除了杀死强暴他女人翠云的刘大麻子的儿子外,就是死在黑山的这三个人了。
  翠姑点了点头,两眼直直地逼视着刘魁。
  “是我。”刘魁没有否认,他平静地回答说。
  “有没有其他人参与了?”
  “没有,就是我一个人所为。”
  “三个人啊,三条人命呢!”
  “与其他人无干。”
  “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翆姑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为什么?”
  
  沉默,还是沉默。低矮的房间里,空气都似乎凝固了,连呼吸声都僵住了。刘魁和翆姑两人面对面站着,你盯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继续开口说话。此时,翆姑的外表看似是平静的,但其心里已经是汹涌澎湃的大海。眼前的这个刘魁既是杀死她丈夫的仇人,又是救了她儿子天赐的恩人,这叫她如何下得了手。
  “对不起!”刘魁的内心是真的想说出这三个字了,但他觉得“对不起”这三个字不足以减轻他对翆姑的伤害与内疚;或许,也有碍于一个大男人的面子,他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翆姑。
  突然,他看了一眼那张又小又破旧的床,就径直走了过去。他想到了床席子下面的那把利器,在他喝醉酒强暴翆姑的那个晚上,他隐约感觉到了翆姑手中曾握着有一种利器,但翆姑没有将利器插入他的胸膛。他将手中的红色包袱随手放在床上,就从草席下靠床头一侧摸出了利器,那是一把锋利的短刀,一把能要他刘魁人命的短刀。
  翆姑死死地盯着刘魁所做的一切,明晃晃的刀让她有点心怵,她不知道刘魁要做什么,又会对她做什么。
  刘魁一步步走近翆姑,手中握着的锋利短刀也一点点逼近她。翆姑后退了一步,就再也没有退了,也无法退了,她的身体贴着了墙。她眼神中有些惶恐,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了,越来越急促了。
  “你要……干……”翆姑害怕了,她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和害怕,但是,她担心和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翠云。”刘魁喊道。
  翆姑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了神,偌大的黑山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她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刘魁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真名的?翆姑猜想了一下,但没有丝毫的头绪。
  “翠云。”刘魁再一次喊了一声,“要么穿上新娘服嫁给我,要么就用这把刀杀了我。”说着,就将锋利的短刀递给了翆姑。
  慌乱中,翆姑接过了刘魁手中的那把短刀,双手握着锋利的短刀,双手不停地颤抖,“啊!”突然,翆姑歇斯底里得大叫一声,双手持刀,猛然朝刘魁扑去。
  刘魁没有躲闪。
  就在锋利的短刀刺向刘魁时,翆姑握刀的双手停住了,松开了。“哐当”一声,短刀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呜呜呜……”翆姑放声哭了起来。这哭声是心头一直压抑的悲愤的奔泻,这哭声是不能为前夫程敬彪报仇的一种愧疚,这哭声是懦弱女子面对生存无奈的一种抗争。尽管哭声有时换不来怜悯和同情,甚至早来更加残酷的殴打和摧残,但是翆姑的哭声令刘魁倍感内疚。他一把搂住翆姑,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嘴里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我刘魁一定会对你们母子好的!”
  过了好一会儿,翆姑停止了哭泣,她扭动着身体,十分用力,拼命地挣脱刘魁的手臂。
  刘魁没有松手,反而楼得更紧了,他害怕自己一松开手,翆姑就会像一只被关在笼子中的鸟儿,在打开门的一刹那,一下子飞走了,再也不飞回来了。
  见挣脱不了,翆姑就双手使劲地掐刘魁的后背,尽管刘魁被掐得疼痛难忍,但他不管不顾。这时,翆姑狠狠地咬住刘魁的右手上臂,疼得刘魁直咬牙,不得已,刘魁只好松开了紧扣的双手。翆姑趁机挣脱了刘魁,朝门口快步走去,然而,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
  “翆姑!”马大嫂子喊道,“别不识好歹,大伙为你俩的婚事都准备了好些天。”不知何时,马大嫂子也来到了翆姑的矮房门口前,跟其他人一样,都在围观刘魁与翆姑,她也想亲眼看到翆姑会不会嫁给刘魁。马大嫂子张开双臂,拦在了众人的面前。
  翆姑见状,只好收住脚步,她知道今天自己不嫁也得嫁了,否则就无法在黑山立足了,也包括她的儿子——天赐。
  默默地看了众人一眼后,翆姑转身走到了床边,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一声不吭地望着众人。
  “春秀,快替你嫂子梳妆打扮!”刘魁见翆姑坐在了床上,喜出望外,兴奋地朝门口围观的人群大声喊道。
  
  就在春秀帮翆姑梳妆打扮之际,与黑山相隔二十余华里的毛司门山寨突然想起了一阵枪声。原来,早就对大当家雅兰和二当家不满的三当家,勾结桂仁县警察胡队长,在二十几名警察的协助下,三当家带着手下二十多名土匪对雅兰所在的毛司门山寨进行了袭扰。
  “大当家,三……当家……”一名土匪急速跑过来,见到雅兰和二当家从洞中出来,后面跟着五六个土匪,其中一个年长的土匪手中还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就喘着粗气,慌里慌张地喊道。
  “慌什么!”雅兰大声斥责道,“三当家怎么啦?”
  “不好了,三当家反了,他带着人打过来了!”土匪镇静了一会后,指着山下的方向说。
  幸亏韩雅兰的手下早就将三当家想要反水的情况报告了二当家和雅兰,雅兰表面上装修若无其事的样子,暗地里却派自己信得过的手下监视三当家的一举一动。因此,当三当家带着一群土匪前来火拼时,已有所准备的韩雅兰并无慌乱,而是十分镇定地对前来报告的土匪说:“速去黑山报告情况!”
  “雅兰,你带着孩子先走,这里由我来处理。”二当家对雅兰命令道。此时,雅兰又有了身孕,腹部处已经微微凸起,看来已经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
  “这里交给我,打仗我比你更在行。”
  “不行,你又有了身孕,肚中的孩子重要。”
  “二当家,那你小心一点,注意安全。”不得已,怀有身孕的韩雅兰只好接受二当家的建议,她关切地嘱咐道。
  “放心吧,看咱怎么收拾那个狗杂种。”三当家信心满满地说。说完就带着三个土匪朝枪声响起的山下走去,留下那个抱小男孩的土匪照顾雅兰。
  望着二当家和三个土匪离去的背影,雅兰心中不免有了担忧。刚走进洞中时,雅兰就听到洞外传来枪声,开始是零星的几声枪响,但很快枪声就密集起来了。本来雅兰还想去探过究竟,但挺着个大肚子,带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实在是力不从心,只好在那名土匪的护送下,带着儿子,返回山洞;进入洞中深处,从另一隐秘的出口转到了安全的地方。
  
  “妈的,一群废物,连几个毛贼都拿不下。”躲在一块巨石后的警察胡队长对身边的趴在地上不敢前进的几名警察骂道,“都给老子爬起来,往前冲。”
  一名胆子稍大的警察刚抬头,一颗子弹就飞了过来,将他的帽子给打飞了,吓得趴在地上,再也不敢抬头。
  二当家组织三十多名土匪依据有利地形,将三当家的十几名土匪和胡队长带着的二十多名警察压在半山中,双方形成对峙局面。
  随着时间的一分一分钟过去,对峙的局面悄悄发生了变化。二当家所率领的土匪毕竟没有经过专门的系统的训练,一番枪战后,二当家身边的土匪死的死、伤的伤,一下子就损失了六、七个,渐渐地就处于了下风。
  三当家见局面向有利于自己的一方发展,就喜形于色,但见无法攻上去,可又为了在胡队长面前好好表现,就打起了攻心战,开始对二当家大声吆喝:“投降吧,二哥,看在咱们是兄弟一场,小弟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呸!”二当家被三当家的话激怒了,他大骂道,“你他妈的个杂种,大当家和老子对你不薄,你为啥要背叛兄弟们?”
  “二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兄弟跟你出生入死,可如今依然是人一个卵一条。而你吃香的喝辣的,冬有老婆热炕头,夏有老婆打蒲扇,还说对兄弟我不薄。”三当家虽然书没有读多少,但话说起来却头头是道,“二哥,兄弟我一直把你当哥,只要你投降了,让出毛司门山寨,老弟我可以放你和嫂子一马。”
  这时,胡队长担心双方拖延下去不利,就对三当家吼道:“不要婆婆妈妈了,费什么口舌,都给老子冲过去。”
  二当家不是吃素的,这一点,三当家十分清楚。于是,他强忍着怒火,陪着笑脸对胡队长说:“胡队长,他们在上面,咱们在下面,就这样冲上去,咱们会吃大亏的。”
  “再这样耗下去,天都要黑了。”性急的胡队长不容三当家分说,就用枪对准了三当家的头颅命令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妈的,都给老子冲。”
  慑于胡队长的淫威,三当家只好顺从地执行命令说:“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跟我一起冲,冲上去,山寨就是咱们的了。冲啊!”
  在三当家的鼓动下,土匪们都探出了头,端着枪,跃跃欲试地往前冲。“打!”二当家一声令下,山顶上的土匪依托有利的地形,凭借树木和岩石的掩护,一起向山中往前进攻的土匪和警察开火,顿时,枪声大作。很快,交战的双方土匪均有死伤,但这一波进攻,三当家率领的土匪和胡队长带领的警察进展不顺,被迫退回到原来的地方。而二当家这边虽有损伤,但也不敢贸然进攻,只好继续坚守阵地。
  进攻受挫,看着躺在地上,疼得哭爹喊娘的受伤土匪,三当家心情十分沮丧,他狠狠地白了一眼胡队长,超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轻声地嘟哝着说:“他妈的,又让老子损失了三个弟兄。”
  没想到,三当家的这一低声嘟哝,竟然被胡队长听到了。正在窝火的胡队长正愁气没处撒,像被捅了马蜂窝一样,胡队长提着枪,冲到三当家面前,用枪指着三当家的头怒斥道:“你他妈的,说谁呢?”
  见三当家被胡队长用枪顶着脑门,三当家身旁的两名土匪也端起枪对准了胡队长,警察田六和王石两人也端起枪针锋相对地瞄准了两名土匪。刹那间,空气凝固,气氛十分紧张,稍有不慎,三当家和胡队长都将命丧黄泉。
  “胡队长,有话好说,可不能咱自家人先打起来了。”僵持了好一会儿,额头直冒汗的三当家首先服软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小子谎报军情,说山上没几个人了,只要发动进攻,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将毛司门山寨的土匪消灭掉。”胡队长的枪口依然顶在三当家的面门,他怒不可遏地说,“你他妈的,害得老子折损了好几个弟兄。”
  “胡队长,我怎么知道他二当家早就做了准备。”三当家尽力解释说,“二当家确实没几个可用的土匪。”说着,三当家就用手指轻轻拨开了胡队长的枪。
  “你不是说,只要你一声招呼,他们都听你的吗?”胡队长的枪虽然移开了,但他心中的怒火依然旺盛,“听了没有啊?!”
  “对不起!小弟这就给胡队长赔不是了。”说着,三当家就当着胡队长的面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够了,老子才不稀罕你的道歉和耳光。”胡队长一把抓住三当家的手,阻止他继续扇自己的耳光说,“等老子把山寨拿下了再说。”三当家的道歉和自扇耳光,对于胡队长而言,那是无关轻重的,他根本就不在乎。说罢,胡队长不再理睬三当家,而是重新回到他原来的位置,密切注视山顶上的二当家及土匪们。
  “弟兄们,都给老子听好了,拿下山寨,老子请弟兄们到春福楼泡妞玩牌。”胡队长见这样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就大声鼓动他带来的警察兄弟。
  被胡队长这么一鼓动,数名警察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猫着腰,操起枪,在树木的掩护下,逐步向山顶逼近。
  见警察们又开始组织了进攻,三当家不甘示弱,他一边观察情形,一边煽动身旁的土匪们说:“兄弟们,拿下山寨,每人赏大洋十元。”
  “冲啊,三当家说了,拿下山寨,每人赏大洋十元。”一名土匪跟着煽动后,就带头向前冲,其他几名土匪也跟着向山顶冲去。
  形势的突然变化,让山顶的二当家始料未及,很快,二当家就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一边组织反击,一边不停地对身边的土匪们鼓劲说:“兄弟们,都给我顶住了,我们的援军很快就会到了。”
  二当家说的援军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正规的军队,不过就是离他毛司门山寨二十余华里的黑山刘魁的人马,而此时此刻,刘魁正在迎娶翆姑,做他的新郎官呢。
  枪声越来越近,子弹也越来越密集了,胡队长的警察和三当家的土匪们都逼到了跟前,二当家这边的土匪们接连倒下了好几个,其他的土匪内心有所动摇,不知道还能不能抵抗住警察和三当家的冲击。
  就在二当家率领余下的土匪准备后撤时,突然,看到了山下人头攒动,心中大喜,高声喊道:“兄弟们,我们的援军到了,冲啊!”一边高喊,一边带头冲出了坚守的阵地,其他十多名土匪也跟了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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