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由流血事件想到的

　　《日记周刊》编辑部的同学清晰地认识到自身的价值。他们决定扩大周刊的影响面和影响力，把其中的优秀内容筛选出来，汇集成《日记周刊•精萃》印发全校，用了一周多的时间，就完成了《日记周刊•精萃》组稿、编辑、排版、印刷、装订的工序。
　　虽然是第一期精萃，在没有经验没有实力的情况下，还是以很好的面目问世，翻着一页页内容，那新鲜的格式，那感人的心灵倾诉，让九〇三班每个同学都很激动，可最激动的莫过于编辑部成员了，这是他们的成果呀！
　　编辑部和团支部联合召开会议，会上对第一期周刊精萃以很高的评价，并一致决定，举行隆重的《日记周刊》发行会，把周刊发行到全校，让全校学生都认识了解日记周刊。
　　然而正当决定召开《日记周刊•精萃》发行会的节骨眼上，学校却发生了一起重大的流血事件，闹得全校沸沸扬扬，很不平静了一段日子，导致发行会搁浅，最后只好没有召开发行会就发行了。
　　流血事件是近年来学校发生的最严重的一次事件，差点出了人命，全校师生都震动了，校园里立刻被笼上一层紧张而恐怖的迷雾，人心都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学生处代处长穆子民气得肺都要炸了，迟不迟早不早，偏是在关晓波去外地挂职刚走，自己刚接管学生管理工作的当儿发生了这起事件，自己以后还怎么搞工作？想到以后，穆子民感到更难了，现在，学校招的自费生、代培生越来越多，为地方和企业委托培养着大批学生。培养造就一批人才，这固然是好事，可是由此也导致了学生整体素质的下降，如有些家长，子女没法管教，就花钱或通过关系送到学校，自己省心，子女还能混张文凭，致使学校学生管理难度越来越大，就说发生打架的那两个班，一个是自费班，一个是代培班，而且一个班有个女生还经常勾引一些社会青年来校捣乱。
　　穆子民马上召集团委和学生会全体学生干部开会做了具体地规定：第一、学校保卫处有待健全，所以必须加强学生会保卫部的工作，调整一些学生干部；第二、今后禁止搞举办舞会等一切大型娱乐活动；第三、现在学生成分复杂，有钱就可进校读书，致使学生素质极差，有人把社会恶习也带到学校，不学习，还闹事，可出了事要处分时，又有关系网，制度纪律很难到位，这是学校的问题，不能全部归咎于学生处，各班干部回去务必要做好本班工作，如果哪班有了问题，从班干部到违纪者一律严厉处分，决不手软。
　　参加会议的高博文也觉得很多班级的工作绝非都像九〇三班那么好做，他同时感觉穆子民和关晓波一点都不一样，有些话他觉得穆老师不应该在这种场合讲，有些工作方法也太不近情理，可能会不服人心。虽然还有团委副书记张占峰在各方面很得人心，但学生处和团委合署办公，主事还在穆子民。这么想着，不觉回想起关晓波来，关晓波工作一丝不苟，办事严明果断，而且讲究方式方法。记得一次团委会上，在关于对待后进青年的问题上，说要加强调查研究，掌握本班团员青年的心态，有的放矢地帮助后进青年，确定帮教对象，防止他犯错误，使他走上正确的路子，逐级推进，层层向前。正是这番话，使高博文受益不浅，在工作中不用有色眼光看待任何同学，并和每个同学交朋友，特别是表现差的同学。
　　还有一件令人感动的事。八九二班有个学生白志平特别爱喝酒，纪律涣散，经常逃课旷课，一喝酒便闹事，为此，被给予了警告处分，然而，就在警告处分不久后，他又和几个同学喝酒，喝完酒从饭馆里出来，遇到几个外班学生嫌人家挡道，动口便骂，那几个学生忍无可忍，反唇相讥，结果被打一顿，李鹏程等学生干部看见了，上前制止，也被殴打。团委会上，在讨论关于给白志平的团纪处分时，李鹏程、温金刚、高博文等委员都很气愤，认为白志平一贯表现极差，屡教不改，刚给了处分，就又违反纪律，一致同意开除团籍。
　　关晓波很平静地看着大家，说：“给予某个学生处分，只是一种手段，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帮助他认识和改正错误。我想给他最后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如果开除了团籍，不但使他背上了沉重地思想包袱，很有可能从此会更加自暴自弃。就给个留团察看处分，这期间，不仅靠他自身改正，我们大家一起帮他改正。这么做了努力也不行，再开除团籍是不是效果更好一些？”
　　听关晓波这么说，委员们都哑口了，觉得有道理，最后表决通过了给白志平留团察看一年的处分。团委会开后不久，高博文已经淡忘了这件事。
　　一天傍晚，高博文去关晓波家送一份材料，推门进去却见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几样小菜，一瓶酒已经打开，酒杯里斟满着酒，白志平满面流泪在说：“关老师，我对不起您，我再也不乱喝酒了，您教训我处分我吧！”
　　原来，在全校学生大会上宣布了给予白志平的处分决定后，关晓波就找他谈话，可白志平却冷冷地说：“学校想给我什么处分都无所谓。”第二次、第三次找他谈话，他还是这种态度，关晓波真想揍他一顿，什么学生呀！今天课间操后，关晓波喊住了他：“白志平，今天下午来我家里一趟。”白志平没应，心里却敲开了小鼓，看来要狠狠地挨一顿训，哼，没什么了不起的！下午，他在关晓波家门前徘徊了很久很久，才忐忑不安地敲开了门。“是志平呀，来来，进屋里坐。”关晓波热情地把白志平让进屋里坐下。白志平这瞧瞧，那望望，手局促的交叉着。关晓波摆上小菜，又拎出一瓶酒，打开盖，往酒杯里倒满了酒：“志平，今天关老师请客，来，咱俩痛痛快快喝一回酒。”说着，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白志平愣愣地看着，今天怎么啦？关晓波是坚决反对学生喝酒的，而且，他本人也是滴酒不沾的。关晓波见白志平没动这酒，忙递给他说：“怎么，关老师请客也不喝？”白志平只好接过酒杯，喝了下去，好辣呀，他不禁呛得干咳了两声。就这样，一连喝了四五杯，关晓波脸已通红：“志平，记恨关老师了吧，其实，老师心是好的，总希望自己的学生是好样的。”说着自己又端起一杯酒喝尽。白志平实在喝不下去了，没动，关晓波也没劝，倒满酒又说：“关老师知道你喜欢喝酒，必要时少喝点也无妨，不过，动不动就喝，喝得多了，可损害身体呀，你还年轻，今后还要有所作为。而且，喝酒要花钱，父母供我们上学也不容易，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也对不起父母。今后，要是实在酒瘾了，就来我家，关老师陪你喝，醉了，老师也好照顾。”
　　白志平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他怎么能不流泪呢，他家在一个偏远的农村，还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不幸病逝，抛下了父亲和年幼的他与妹妹，父亲再没有续娶，默默耕作在贫瘠的土地上，既当爹又当妈，拉扯着兄妹俩。或许是失去母爱的缘故吧，他性格十分孤僻，仇视美好的东西，上中学常和同学合不来，有一次打架，学校找了他父亲，父亲气得举起巴掌没打下去，眼泪却婆娑掉了下来。白志平哆嗦着看到了父亲那已驼的背，满脸的皱纹，两鬓的白发，父亲还不到四十岁，可父亲却是那样的苍老。白志平第一次感到父亲都是为了他和妹妹呀！他一下子扑到父亲的怀里，父子俩抱头痛哭。白志平再没和同学打架，一味地刻苦学习，中学毕业被中兴学校录取。考上中专，在穷山沟可是飞出了金凤凰，父亲乐坏了，缝补拆洗不知忙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上学启程，父亲扛着行李到几十里外的小镇火车站送他，列车启动了，走出了很远，他从车窗中看见父亲还在朝火车走去的方向张望，他的泪又来了。
　　中兴学校流行一首顺口溜：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要爹和娘，四年不愿回家乡。来到完全不同的新环境，看到身穿牛仔衣，口嚼口香糖的同学，听到了加入保险箱的信息，白志平考上中专的那股高兴劲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想到自身寒酸，无名中产生了一种自卑，一种害怕失去友情的孤独，开始追求时髦，开始寻求一种自我心里满足的刺激。今天，关晓波的举动和一席话，使白志平又看到了父亲那驼了的背，见证沧桑的白发和皱纹，火车站久久张望的身影，再想想老师和同学们对自己的关怀，他哭着向关老师诉说了自己的身世，希望关老师处分他，教训他。关晓波心情很不平静地说：“志平，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你改过自新了，依然还是好样的。”
　　正这时，高博文来了看到那场面，刚想转身走开，关晓波却喊住了他：“哦，博文，来，一块儿坐坐。”高博文只得进去坐了。“这是九〇三班的高博文，这是八九二班的白志平。”关晓波指着他俩说。高博文和白志平彼此都认识对方，只是没有结交过，俩人互相点头笑了笑。关晓波又说：“博文，以后多和志平交往，交个朋友。”高博文忙热情地伸出了手：“白志平，愿我俩成为好朋友。”白志平也伸出了手握在一起，高博文分明感觉出白志平的手在抖。关晓波的妻子过来放好调料和筷子，又端来一大盘饺子放在餐桌上，热情地招呼：“趁热吃。”关晓波也连连让着，三人吃了起来。白志平吃着饺子，想起每年过春节吃饺子来，父亲、妹妹和他围坐桌边，夹着那捏得很不规则的饺子吃着，多么快活，可今天这顿饺子更令人难忘，是最香的一顿饺子了。他的泪又下来了，连高博文眼里都酸酸的。
　　白志平开始变了，按时上课上操，也不喝酒了，在班里还积极劳动，热心帮助别人做事。他和高博文也成了好朋友，高博文发现他文章写得好，便和校团委宣传部长、校刊主编、八九一班的温金刚一起向团委建议，聘他为通讯员。团委鉴于他的表现，提前为他解除了留团察看的处分，白志平终于洗心革面，还被班里推荐为“学雷锋先进个人”。
　　想起这些，高博文觉得穆子民老师未免有点恨屋及乌。
　　虽然流血事件让九〇三班最终未能举办成《日记周刊•精萃》发行会，失去了一次很好地宣传和扩大影响的机会。但日记周刊还是得到了许多学生的认可，认为办得与众不同，不像校报，也不像文学社的刊物，给人一种真实感和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