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纳新

　　大一下学期，社团纳新。姜小果坐在图书馆的阶梯上，一手托着下巴，望着人山人海、彩旗飘飘的纳新现场，一脸茫然。
　　段家宝身着盛装，在纳新现场兴奋地来回穿梭。她不厌其烦地向各社团的宣传人员进行咨询，询问它们的宗旨、意义、有没有趣、玩不好玩。
　　姜小果最终报了广播台。她之所以报广播台，并不是因为热爱广播事业，而是因为：一、她必须报一个社团，这是导员安排的任务，否则会扣德育积分。二、除了广播台，她没有什么可报。唱歌，她五音不全。跳舞，她肢体失调。其它种种，她看了都头晕。
　　姜小果是一个文科生，背诵是她的特长。从学前班到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就这样她一路背诵到了目前就读的这所区域性知名大学。播音不就是念念稿子嘛，她觉得这个难不倒她。
　　段家宝最终选择了食为天。食为天是一个交流烹饪技艺的社团，说得通俗点，就是吃货圈，这和她的志趣相投。段家宝和姜小果作为新生初识后，两人第一次交谈，姜小果问段家宝对未来的憧憬是什么。段家宝说，她要做一个全职太太，为夫君生一大堆孩子。而要当好全职太太，厨艺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段家宝听说姜小果报了广播台，问她嘴那么毒，为何不报辩论社。姜小果说，她在学前班就是吵架大王，骂人骂烦了。再说，想骂人随时就可以骂，干嘛要去那破社啊。
　　梁爽侧过头来，一边梳理着她那乌黑的长发，一边冷漠睥睨地看了姜小果一眼。
　　罗艳哈哈大笑。姜小果质问她为何笑。罗艳摘下耳机，诧异地问道：“你说啥？”然后，又戴上耳机，继续疯笑。她在看抖音。
　　梁爽厉声道：“都别闹了，10点半了，关灯！”
　　罗艳摘下耳机，和姜小果、段家宝面面相觑。姜小果怯怯地反抗：“十点半关灯，为什么啊，是不是也太早了？”段家宝小心翼翼地助阵：“小果是寝室长啊。”
　　梁爽站起身，傲视群雄：“哪那么多为什么？寝室长是负责打扫卫生的，关灯我说了算。”
　　然后，“啪”地一声，摁下了开关。
　　
　　姜小果到广播台面试，遇到梁爽，吃惊道：“你报了广播台。”梁爽把长发一甩，冷冷道：“怎么？我不能吗？”
　　姜小果忙像鸡硺米似地连连点头：“当然能，太好了，以后我们就可以在台里互相照应了。”
　　梁爽仍冷冷地回道：“那要看面试结果了。”然后问，“你抽的几号？”
　　姜小果说：“18号。”
　　梁爽冷漠的脸上似乎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说道：“我抽的是1号，先进去了。”
　　姜小果看到的梁爽，长发披肩，身材修长，一身考究的职业装。她再打量自己，一身校服，一双球鞋，心里嘀咕道：不就是面试一个破台吗？弄得跟央视名嘴样，至于吗？
　　听到面试主持喊18号，姜小果心还是禁不住突突跳了两下。
　　面试官是三位学长——周寻、苏航和丁梦舟。他们三个是台老板。
　　周寻让她朗诵一篇东西。姜小果问古诗行吗。周寻说随便。姜小果就决定朗诵古诗。这个是她的擅长。从三岁时，就让她背古诗。可是，现在一急，脑回路竟断片了。脑神经启动紧急应对机制，狂搜，只搜到了半句：停车坐爱爱爱……晚。
　　苏航问他有没有什么播音经历。姜小果立即答道:“这个有，上中学时，我们学校的寻物启示都是我播的。”
　　丁梦舟让她表演一个才艺。姜小果骨碌一下两只大眼球，喃喃道：“讲个笑话成吗？”丁梦舟点一下头，算是默许。
　　姜小果讲道：“我是一个晚熟的人。14岁的时候，体育老师讲古希腊奥利匹克裸奔，我不懂，就问老师：‘什么是裸奔啊？’”讲过后，见三位学长毫无反应，又追问道：“你们怎么不笑啊，我当时提问后，全班可是满堂大笑啊。”
　　丁梦舟怒了一嘴，说道：“好了，结束了，回去听通知吧。”
　　姜小果离开后，苏航和丁梦舟笑得前仰后合。
　　丁梦舟边笑边看一眼旁边的周寻，说道：“姜小果是朵奇葩。”
　　苏航附和道：“勇气无敌。”
　　周寻把玩着手中的钢笔，沉默不语，眼放凶光，一脸狼性。
　　面试完后，姜小果彻底颓了。完了，完了，绝对死定了。她不清楚，自己一向以理性自居，怎么能跟中邪似地报了广播台呢。
　　如果没有梁爽，死也就死了。可有了梁爽，这死就惨烈了百倍。她们同居一室，梁爽又那么高傲，假若梁爽成功入选，那自己还不得天天被她那傲娇碾压，这剩下的大学人生该怎么过啊。
　　不公，不公，老天太不公。
　　姜小果一边敲打这桌子，一边心中嘟囔着。不小心，竟嘟囔出声。
　　段家宝走过来关切道：“小果，看你神神叨叨的，是怎么了？”
　　姜小果扶扶眼镜，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有啊。”
　　段家宝一脸哀怜：“还没有呢？都嘟囔出声了。”
　　“哦，是这样，我在思考一个重大问题，事关人类。”她眼睛盯着段家宝，装神弄鬼道，“家宝，你说人到底是猴子变的还是上帝造的呢？”
　　段家宝捧起姜小果的脸假意端详：“果果，你的神经是不是真的出问题了？”
　　姜小果把段家宝的手拨拉开：“我是认真的。我相信人是由猴子变的。如果人是上帝造的，那上帝可真是太坏了。”
　　“此话咋讲？”
　　姜小果站起来，愤愤道：“他凭什么把有的人造得天生丽质，把另一些人造得——她本想说丑陋不堪，又缓和了一下——相貌平平，他这不是坏是什么？”
　　“这个，也是。比如说吧，我这丰腴婀娜的身段，绝对堪可杨贵妃一比。可他为什么把我降生在今朝，让我生不逢时呢。”段家宝说着作委屈状。
　　“你就算了吧。你毕竟得到了补偿，让你出身富豪。而我呢，活脱脱一个三无产品，无金钱、无权力、无相貌。”
　　“你也得到补偿了。看，你巧舌如簧，理性睿智，处变不惊。”
　　“那是从前，可我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我笨，我是天下第一笨人。”说着，有点垂首顿胸。
　　姜小果这到底是咋了？真像着魔了一样。段家宝正不知如何安慰她，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姜小果拿起手机一看，立刻尖叫道：“我中了！”
　　段家宝诧异道：“你什么时候买彩票了？”
　　“啥彩票啊，我中广播台了，我被广播台录取了！”把手机高高举向空中，通身洋溢着多巴胺。
　　这时，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梁爽走了进来。姜小果收敛住热情，问她道：“梁爽，你的通知来了没？”
　　梁爽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来，漫不经心道：“什么通知？”
　　姜小果凑上前去：“广播台的录用通知啊。”
　　梁爽白了她一眼：“没有啊。”
　　“那我怎么收到了？”姜小果让她看手机的通知。梁爽瞄了一眼，拿出自己的手机划拉了一下，反问道：“你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段家宝也说：“是啊，是不是骗子啊？梁爽都……”她本想说梁爽都没接到通知，看到姜小果在瞪自己，欲言又止。
　　姜小果离开梁爽，把手机在段家宝晃悠：“段家宝，你睁大眼睛仔细看，开会地点：行政楼111。行政楼是什么地方，皇宫，我们学校的中南海，那地方能有骗子？”
　　段家宝作萎缩状：“那可难说，如今是色狼出没，骗子当道，哪里还有净土。再说，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越是安全的地方越危险。”
　　这时，罗艳回来了。她说：“莫慌，让我给小果算算运程。”然后打开电脑，一边敲键盘，一边自言自语道，“姜小果，巨蟹座。”屏幕蹦出信息后，她神秘而吃惊道，“大事不好，命犯桃花。”
　　段家宝忙自证聪明：“看看，我说对了吧，果真会遇色狼。”
　　罗艳诡异地看段家宝一眼：“且慢，还有呢——贵人相助，逢凶化吉。”
　　段家宝一怕双手：“我明白了，这是要让我俩前去护驾。这贵人就是我和罗艳。”
　　姜小果虽然嘴硬，但得知梁爽没有接到通知后，也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在前去开会时，便同意段家宝和罗艳去护驾。
　　当她们坐电梯到达行政楼11楼，找到111室，看到标牌上写着“广播台”。姜小果把头探进去，发现里边已有不少人，打听一下，都是来开会的。姜小果兴冲冲地对段家宝和罗艳说：“你们都看到了，应该放心了吧。”
　　段家宝双手合十：“mygod!我们的小果果把梁小妖战败了，太不可思议了。”
　　罗艳辩道：“什么不可思议？这叫正义张胜邪恶，实力逆袭美貌。播音员要的素质是什么，是内涵。她梁爽有什么内涵？不就是一个花瓶呗。”
　　段家宝恍若所悟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啊，梁小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花瓶啊，每天只知道描眉画眼。这叫好人自有好报！”
　　这时，屋里有人喊：“开会了，都快进来吧。”
　　姜小果对二位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让她们离开了，自己进去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