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十三

　　十二
　　马建设给陈思的正是他发表作品的《洛灿文学》小报。陈思找到编辑部的地址，满怀希望地把自己写的小诗投了出去。他觉得他离成功近了一步。
　　这时，学校安设了室外乒乓球水泥球台。一次偶然的机会，陈思迷上了打乒乓球；一有空就去打，球技提高得很快。在打球最过瘾的时候，他就常常这样想：如果实在当不成作家，当一个专业乒乓球运动员也挺好的，可以一直打下去，打到老，打到死！
　　国庆节快要到了，学校里要举行迎国庆诗歌朗诵比赛。先在班里进行选拔，陈思报名参加了。
　　陈思在课本上为自己选了两首诗，一首是朦胧诗的代表诗人舒婷的名篇《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另一首是新月派的代表诗人徐志摩的代表作《再别康桥》。两首诗歌如下：
　　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
　　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
　　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
　　我是你额上熏黑的矿灯，
　　照你在历史的隧洞里蜗行摸索，
　　我是干瘪的稻穗，是失修的路基；
　　是淤滩上的驳船，
　　把纤绳深深
　　勒进你的肩膊，
　　——祖国啊！
　　我是贫困，
　　我是悲哀。
　　我是你祖祖辈辈
　　痛苦的希望啊，
　　是“飞天”袖间
　　千百年未落到地面的花朵，
　　——祖国啊！
　　我是你簇新的理想，
　　刚从神话的蛛网里挣脱；
　　我是你雪被下古莲的胚芽；
　　我是你挂着眼泪的笑涡；
　　我是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线；
　　是绯红的黎明
　　正在喷薄；
　　——祖国啊！
　　我是你的十亿分之一，
　　是你九百六十万平方的总和；
　　你以伤痕累累的乳房，
　　喂养了
　　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腾的我；
　　那就从我的血肉之躯上，
　　去取得
　　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
　　——祖国啊，
　　我亲爱的祖国！
　　
　　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是：
　　轻轻地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地来；
　　我轻轻地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地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地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地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到底选哪一首参赛呢？陈思正犹豫着，副班长吴敏玉来到他的身旁，坐了下来，很亲切地问他：
　　“陈思，你打算选哪首歌参赛？”
　　陈思忙说：
　　“我选了两首诗歌，不知选哪一首更好。”
　　“哪两首？”
　　“一首是舒婷的《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一首是徐志摩的《再别康桥》。”
　　“你一定要选《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因为学校的这次活动是迎接国庆节的，一定要和祖国有关，徐志摩的那首诗不符合这次活动的主题，你说是不是？”
　　“行，我就选舒婷的这首诗。”
　　“不要再改了！”
　　“一定！”
　　吴敏玉就温柔地走开了。
　　没过多久，吴敏玉的同桌葛翔就过来了，他也很关心陈思。他亲切地问陈思：
　　“你打算选哪首诗歌参赛？”
　　“舒婷的《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
　　“陈思，你怎能选这首诗呢？这首诗太出名，到时候选这首诗的选手太多了，对评委来说，就没有新意，就得不到高分。”
　　“哦。”
　　“你还觉得哪首诗比较好？”
　　“徐志摩的《再别康桥》。”
　　“这首多好！要想得到高分，就得别出心裁，另辟蹊径。如果你选这首诗，就再也不会有人选这首诗了，就很独特，令评委眼前一亮，这样才能得高分啊！”
　　“可是副班长让我选舒婷的那首诗。”
　　“你可以改啊，这还不是你说了算！”
　　“可是……”
　　“可是什么？《再别康桥》又是大诗人徐志摩最著名的一首诗了，是经典中的经典，你不朗读它，实在太可惜了！”
　　“好吧，我就选这首诗。”
　　“好好准备吧，祝你成功，祝你好运！”
　　“谢谢！”
　　葛翔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第二天，班里进行选拔。当陈思拿着课本上了讲台，很有感情地说：
　　“我朗诵的这首诗的题目是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时，就见下面吴敏玉的脸色陡然一沉，十分地不高兴，直接就把陈思的名字给划去了——迎国庆，应该歌颂祖国，你却朗诵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去歌颂英国剑桥大学的康桥，“大逆不道”，离题万里，真是岂有此理？孺子不可教也！而她身边的葛翔却在心里乐开了花——你陈思不是想出风头吗？你想挡我的道？你想把我挤下来？没那么容易！我就把你消灭在萌芽状态，我就让你什么都得不到！想和我争？做梦去吧！
　　他知道他的同桌吴敏玉很喜欢陈思，正在追求他，也知道班里有不少女生在偷偷地喜欢陈思，这让他妒意大发，不能容忍。所以，他的出手势在必然。
　　他想，陈思写的诗那么好，那他朗诵诗歌的水平也应该很高，所以，千万不能让他“出来”，封锁任何一个机会！让他永远“闭门造车”，永远“闭关自守”，永远糊涂下去，永远天真烂漫，没有时来运转的一天！
　　
　　十三
　　团支部书记王晓娜被选上了，代表九四级一班参赛，她参赛的诗歌正是舒婷的《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
　　两天之后，诗歌朗诵比赛如期举行了，就在食堂的上方，二楼的礼堂里。
　　陈思坐在下面兴致勃勃地观看。
　　各路英雄纷纷亮相，一个个激情澎湃，义薄云天！
　　二班的潘兴国朗诵的诗歌是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他的音质纯净，像是用钢琴弹出来的；再加上感情饱满，表情丰富、深沉，所以，他得到了很高的分数。
　　二班的另一个选手于诚朗诵的题目是《畅想战争》。题目说出来之后，就深情地格外用力地说：
　　“作者九四级二班公晓玲！”
　　下面顿时掌声四起，啧啧称赞的声音、口哨声、尖叫声此起彼伏……还有桌椅摩擦地面，及桌椅相互撞击的声音……参赛选手一般选的都是名家诗歌，而这位选手选的诗歌却是班里一名女生所写的诗歌，所以，公晓玲不同凡响！陈思早就听说，公晓玲是二班的才女，据说已经发表作品了，很有名气。没想到这次她的诗歌竟然能在舞台上被朗诵出来，这可了不得！陈思羡慕极了！
　　于诚朗诵得真好！公晓玲写得真棒！诗句时而含蓄隽永，时而深情旖旎，时而气势磅礴……
　　后来，主持人说：
　　“请九四级一班的王晓娜上场！”
　　王晓娜就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上场了，还没站定，就听得下面“唏”声一片，紧接着响起了乱糟糟的口哨声、尖叫声，及稀稀拉拉的掌声……王晓娜一下子给搞懵了，脸上红一阵子白一阵子，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在喝倒彩啊！陈思一开始也懵了，观众为什么这样呢？太欺负人了吧！可是，他仔细瞧了一下王晓娜的一身打扮，不由得连连叹气。原来，王晓娜身材臃肿，又矮又胖，偏偏她又穿了紧身的西服，这就让她的肥胖暴露无遗，很难看，一点审美情趣都没有，观众太失望！可是，这又不是选美大赛，是诗歌朗诵大赛啊，何必这样挑剔！陈思很为王晓娜鸣不平，都是一些无聊的男生搞的鬼！陈思发现，王晓娜很快就明白男生们对她的恶意攻击，一时间，她真想直接从舞台上退回去，直接退赛，免得继续丢人现眼，可是……她咬着嘴唇，忍了又忍，坚持了下来……但那一会儿，她恨透了天下所有的男生……
　　……
　　赛完之后，学校就放假，放七天。可以回家了！
　　陈思在教室里刚要走，听见有人在教室门口喊他，转头一看，是高芳，她上身穿着一件外面是红色、里子是黄色的外套，让她既端庄又活泼。她兴高采烈地对陈思说：
　　“永强，我找了一辆车，等一会儿，我们一起走好吗？”
　　“那太好了，谢谢你！你是怎么找的这辆车？”
　　“别管那么多，你只管坐就行了。现在，你回你的宿舍收拾一下，收拾完了，就到你宿舍的东边，小园门的东边等车，车一会儿就来了！”
　　“好啊，高芳，谢谢你！”
　　“不用谢！”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楼下走去。
　　不一会儿，车果然来了。上车的除了高芳和陈思，还有高芳的几个女友。
　　高芳和陈思第一次坐到了一起。那几个女生坐在前面。
　　车子开动之后，陈思高兴极了！身边有这样一个漂亮女生陪着，多么惬意。他表面上安安静静，可是，内心却在尽情地享受着高芳带给她的温馨和浪漫——紧紧包围着他！他寻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这明净的窗玻璃，这微微颠簸着的脚下，还有从高芳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气，都多么真实！高芳一会儿和她的几个女友谈笑风生，笑声如翩翩的蝴蝶；一会儿凝望着前面，用她的余光打量着陈思，脉脉含情。车里车外，常常很安静，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们俩。高芳不知，陈思的心其实一直在祈祷：好想让这辆车一直行驶下去，一直，永不停息，永远和高芳这么近地坐在一起！
　　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周河县。车子在村口停了下来。这回家的最后一段距离需要步行。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着。后来，就要分开的时候，高芳极其柔媚地看着陈思，用她的眼神对陈思说：
　　“我都对你做了这么多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为什么不追我呢？嗯？我在等着你。”陈思想，行，等开学后，我一定到你的班里去找你，你真是一个好姑娘！
　　两个人甜蜜地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