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小说】别把爱放弃（31）

吴洁听了石磊说的这些话，知道是石磊对自己的生命即将离开这个世界而发出的感慨，心里感到酸酸的。想劝慰石磊几句，又不知该怎样的开口。于是，就顺着石磊的话头说道：“这只蝉儿，尽管不再有同伴的和声共鸣，可它的存在，既有留恋，也有在寻找着希望的渴望。它鸣叫的声音，尽管孤单了些，可是，正是有了这叫声，才让我们感知了夏天并没有离我们而去，而是一种衔接，是夏与秋的衔接。正是有了这种衔接的过程，才会把季节延续而形成一个完整的自然景象。应该说这只蝉儿正是有了比别的蝉儿更具强大的顽强的意志，才使它的生命至今还存在这美丽的夏与秋衔接之中，也使它比别的蝉儿拥有了更多的夏天的时光和沐浴了秋天的风景。听它的叫声，让我们的心中永远的充满着希望。当我们的人生时刻充满斗志的时候，奇迹往往会出乎所料的在我们的面前出现而有新的惊喜。”
　　石磊知道是吴洁在借刚才蝉儿的话题劝慰自己，心里特别的感动。住院这几天吴洁对自己的照顾，使他对吴洁的了解更深了一层。“吴洁，我并不是畏惧死亡而怯懦的人，当生命以他活生生的个体来到这个世界上时，就赋予了我们作为人的情感，有了爱和对爱的牵挂。这种牵挂会让你留恋这美好的时光，回味着过去曾拥有的让你幸福、让你快乐的往事。当你为自己所爱的一切再真情的付出时，哪怕是一次，也会让你欣慰。要是留下哪怕是极微不足道的遗憾，也会使你内疚而不安。可当你不再有为你所爱的一切去付出的机会时，那种痛苦的心情局外人是很难体会到的”
　　这是吴洁与石磊相识以来，第一次听到石磊谈论情感方面的问题，也是石磊主动的谈这方面的问题。吴洁想：也许是石磊感到自己的生命时日不多而真情流露。想到石磊的病情现在还是一个未知数，吴洁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生命对每一个人来说都充满着渴望，当你内心之中有了情感上的牵挂时，更会感到对生命获得生存的渴望，石磊今天不再掩饰自己内心所承载的那一份牵挂，这倒使吴洁出乎意料。她看着石磊，见石磊的目光被蒙上一层薄薄的泪水，透过泪眼的目光是一种被牵挂而绞痛的神情。看着石磊流露的这种神情，吴洁想起了自己在石磊晕倒后，为找与石磊家人联系的通讯方式在石磊的住处看到的那两首诗。诗中，石磊流露出的对他所爱的女人的那种欲放而不忍舍弃的痛苦之情霎时浮现在眼前。石磊诗中那如诉如泣的每一行字，现在让吴洁想起来都让吴洁萌生了醋意。可当吴洁看到石磊瘦弱的身体时，这股醋意很快的就从吴洁的心里消失了。她暗暗的叹了口气，感叹自己的心胸怎么突然的狭窄起来。吴洁把自己内心突发的这种情绪压下去后对石磊说道：“石磊，你我相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谈论感情的问题，过去，不知为什么，你总是回避这个问题。起初，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情感冷漠的人，可是，当我看到你写的诗时，我知道了你是一个情感丰富而内心对爱充满渴望的人，在那一刻，我被你对爱的痴情深深的打动并在心里受到震撼，一个男人，只有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才会有如此的心里感受。”
　　听到吴洁说看到自己写的诗时，石磊的表情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这轻微的变化尽管在瞬间就消失了，可仍被心有所属而心细的吴洁发觉了，于是说道：“石磊，我不是一个爱窥探他人隐私的女人，看到你写的诗，这纯属偶然，我不是有意的。”吴洁看到了石磊脸上细微的变化，知道是石磊因为自己随便翻阅他的东西不满而引起的，就把自己看到诗的原因向石磊解释了一遍。
　　听了吴洁的解释，石磊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歉意的对吴洁说道：“吴洁，你别在意，我只是听到你说看到了我写的诗时，心里有些激动，并没有怪你的意思。”石磊怕自己刚才脸上细微的变化会使吴洁的自尊受到伤害，就向吴洁说了声对不起。
　　对石磊的道歉，吴洁一笑而过后，又把话题转到刚才的事情上。“石磊，在你的心里，有着太多伤感的东西。在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你总是在逃避着什么，每当与我在一起的时候，除去工作上的事情，你总不愿过多的停留，即使留下，心里也是很勉强。石磊，你知道吗，当一个女人主动的邀请一个男人交谈的时候，这就说明了女人对男人有了好感，最起码也是信任这个男人。当我真心的把你当成朋友，想与你倾诉心中的郁闷时，而你却总是以种种理由推托掉。你这样做，确实让我伤心和难过了一阵子，也有过恨你的念头。可当我看到你的诗时，我才渐渐的理解了你。你诗中的那种心境，只有在感情上有过强烈的爱与恨，才会有如此的伤感萦绕在心而挥之不去。”
　　吴洁把自己内心想说的话，在安慰石磊的同时说出来，心里感到了稍微的轻松。当她说完这些话，再看石磊的时候，石磊的脸已被痛苦扭曲，他的眼睛茫然的向天空看着，似乎所期盼的东西在瞬间突然的消失。那种无助而无力的表情在石磊的脸上以无法掩饰他内心情感的波动。情感的负荷在不能倾诉中，积压越久，在心里就越会沉着。吴洁的一番话正说到了石磊的痛处，思念和爱恋叶玉涵的心情此时此刻比任何的时候都强烈，这种强烈的情感像一团火焰在石磊的心里燃烧。灼痛之中，永远不能忘记的与叶玉涵相爱的岁月在石磊的心里不断的交替、撞击。爱上叶玉涵，在他心里似乎已经拥有了情感世界的全部。从小失去家庭之爱的石磊，内心之中渴望着拥有家庭的温暖和爱的快乐。叶玉涵就像一个天使，走进了他的情感世界，他感到了生活的绚丽、感到了人生的美好。面对美丽而单纯的叶玉涵，石磊在心里一次次的承诺，用一生全部的爱守护着叶玉涵，不使叶玉涵受到一丝的伤害，让她快乐、幸福。可是命运，却剥夺了他的承诺，使他不能再守护在叶玉涵的身边。为爱，他不得不选择了离开叶玉涵，独自承受思恋和病魔在情感和精神上的双重之痛。现在，让石磊不能释怀和内疚的是他所选择离开的方式。这个方式的选择，会给叶玉涵极大的伤害，他的心里非常的清楚给叶玉涵带来伤害的后果。可是，他又难于想出更好的两全其美的办法让叶玉涵离开他。叶玉涵看到那一幕后悲伤的眼神和愤然离去的背影，时时刻刻在吞噬着石磊的心灵而使石磊痛苦和内疚。现在，吴洁说他内心里有太多的伤感的东西，总是在回避着什么。在与吴洁的交往中，他已感觉到了吴洁对自己情感上的变化，可他又怎么面对一个女人去说他与另一个女人的事情呢。他已经伤害了一个自己最爱的女人，现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越来越短了，又怎么再来伤害另一个善良的女人。
　　“石磊，是不是我刚才的话又让你想起不愉快的事情？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让你想起过去的事情的。”吴洁看见石磊的脸上，不时地流露出痛苦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触动了石磊的心事，就歉意的向石磊道歉。
　　听吴洁在向自己道歉，石磊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又不想把刚才所想的事情让吴洁知道，就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自己的病，心中有些感慨而矣。”
　　吴洁知道石磊说的不是真心话，石磊不想说，那一定是石磊有自己的苦衷，也就不在问石磊了。于是说道：“石磊，你的病很快就会康复的，医生说你的病是心力交瘁引起的，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吴洁安慰着石磊。
　　“你不用瞒我了，吴洁。我的病在一年前我就知道了，对于生与死，我早已有心理上的准备，这不会成为我今后生活的负担的，你放心，吴洁。我也谢谢你对我的关心。”石磊平静的对吴洁说道。
　　吴洁看石磊在说到自己的病情时，倒显得轻松和坦然。心里对石磊把生死看的这种平淡的心境升起敬意。“石磊，你的家人知道你的病情吗？”吴洁问石磊。
　　“从小，我的父母就去世了，世上已经没有让我牵挂的亲人了。”说到这里，石磊的心里特别的感到寂寞和孤独。亲人的温暖对他来说是一种奢望，看到自己的同龄人有自己的家，被自己的父母牵挂着这是多么幸福的情感享受啊，可他石磊没有，哪怕是听到父母的一声唠叨，也会让人感到家中有亲人的温暖。当他听到同学、同事和朋友们说对父母无休无止的唠叨特烦时，他总是在心里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既羡慕又不理解他们的想法。在石磊的心里，父母永远是惦记和疼爱自己孩子的。在石磊的记忆中，小时候，家里的生活是很贫困的，经常是有了上顿而没下顿，可他却没有感受过饥饿的痛苦。在父母的碗里，他经常看到的是野菜之类的东西，而自己的碗里永远盛着的是粮食做的饭。他处于好奇，抢着要吃父母碗里的东西，可是这些东西到他嘴里的时候，是那样的难咽，以后他在也不抢这些东西吃了。当他懂事时，知道是家里穷，粮食不够吃，父母为了让他能够吃上粮食而宁愿自己吃又苦又涩的野菜充饥。在他再大些的时候，他偷偷的把碗里的粮食做的饭留给父母，自己盛些野菜来吃，最后却仍被父母给强硬的换回去。每当这时候，他看到父母的脸上流露的是幸福的笑容。孩子懂事了，知道疼爱父母了，在父母的心里，还有什么比这让他们欣慰和幸福的事情。可是，这一切，在父母双双离去后，却突然的失去了。当他真正的长大成人的时候，孩提时所拥有的一切，只有在他熟睡的梦中，在梦到自己父母的时候，这种温馨的亲情才会蒙蒙胧胧的出现而让他感到亲切。而蒙醒后的石磊也会更加的感到没有亲人的孤独，这样的夜晚，他既盼望着来临，又怕它的来临。那种梦醒后的孤独只会让他倍感痛苦和难过。现在，每当回想起孩提时的情景，石磊内心之中总会有一种遗憾在心里让他难于释怀，那就是他永远无法回报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这种遗憾使他更加理解了家庭的幸福，也更加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也知道了爱是该怎样的珍惜和守护。现在，这一切在他的渴望和期盼当中，也将随着自己生命的即将离去而永远的失去了。想到这些，叶玉涵的影子又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对叶玉涵的离去的神情，这是石磊心里永远的痛，这种痛苦却无法与他人倾诉，在夜深人静时，在品尝寂寞与孤独时，这种痛苦更会加剧而无法释放。石磊在这种痛苦之中，一种无法忘怀的情感在吞噬着他的灵魂而使石磊常常的处在思念叶玉涵的忧伤之中。
　　听完石磊对自己父母早逝的叙述，吴洁不知道该怎样的安慰石磊。现在，她明白了石磊的目光为何总是流露出一种抑郁的忧伤的情怀，眼中所流露的这种神情，那是对亲人长久的怀念而郁积在内心之中的寂寞和孤独。望着眼前的石磊，一种像母爱的情感在吴洁的心中激荡。母爱，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天性和不变的情结，当她们面对弱小的时候，总是在不觉间，会用母爱的细心来照顾她所关心的人，给他们温暖和帮助。尽管眼前的石磊比她的年龄还大上一、二岁，吴洁的心里仍有着这种犹如母爱的责任。她要用自己的力量来帮助石磊，共同与死神抗争。让新的开始在石磊摆脱死神后，能够重温家庭的温暖和家庭所带来的温馨和安宁。
夕阳快落下去了，天空中那片淡淡的映照红晕的彩云，还在挽留着儿即将落下去的夕阳。见天色已晚，其他的病友陆陆儿续续的都回到病房去了，这里的一切，也都在夜的即将到来之前变得沉寂而空旷起来，树上的那只蝉，也许耐不住夜色的寂寞，在黑暗还没有到来之前，不停的鸣叫着儿，以摆脱对黑夜的恐惧。吴洁和石磊在这片小树林里又坐了片刻后也回到病房。吴洁的手，轻轻的挽着石磊的胳膊，两人并排走着，谁也没有言语。身后的影子在快要落下去的夕阳映照中，长长的向前移动着。明天的日出，会把今天的一切留在记忆里，新的开始，也将随着明天的日出孕育而生。
　
第二十三章
　　
　　吴洁的人虽然在公司，可她的心却留在石磊那里。石磊对她来说，是现在最为头等重要的事情，她可以放下手里的任何工作不去做，却不能把石磊从自己的心里驱走。在医院的那片小树林里的交谈，对石磊的了解更深了。年幼失去双亲的石磊，品尝了人生孤单而缺少温暖的生活。一种对美好生活追求的信念，使他在磕磕绊绊中长大成人。未来美好的生活让他充满憧憬，可是，这一切却被病魔阻止了。一想到石磊患的是这种病，吴洁的心里就会酸酸的难受。在石磊走进她情感世界的那一刻起，吴洁一想到石磊，就会心跳。这种心跳，总会让她感到一种幸福的感觉在身体里游动。哪怕是看石磊一眼，她就会踏实，身心就会轻松、舒适。看不到石磊的时候，就像一个人漂泊在荒凉的沙漠，因看不到沙漠的边际，而使内心生出那种落落寡欢的失落和寂寞的孤独。她心里很怕这种失落和孤独成为现实，怕的甚至有些惶恐。她已好长时间没有与邱勇沟通了，不是她不想与邱勇沟通，而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感到没话可说。特别是吴洁任公司副总经理后，邱勇总感到自己比吴洁矮了半截，话就更少了。夫妻间的无法交流和沟通，使吴洁在一天的工作下来后，回到家里总是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像飘浮在空中的云彩无着无落的。
　　心里惦记着石磊的病情，吴洁办起事来，经常出现心不在焉的情形，自己摆放的物品老是找不到，想半天才会记起放在何处了。过去那种干练、有条理的吴洁似乎患上了健忘症。她怕在工作中出现失误，心里念叨着不要想石磊的事情，可是，脑子里却倒满是石磊的影子，驱也驱不散。这种情形让吴洁自己都感到懊恼。没办法，她只好把近期的工作交待给她的助手，自己向公司请了几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