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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大地回音(第一部)>第三十五章 焦虑在心还钱无望

第三十五章 焦虑在心还钱无望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一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0-09-16 10:19:58      字数:5025

  一
  葛优德听着儿子讲出有板有眼的家庭规则深感欣慰,更深一层想到了将来儿子成了家一定能处理好家庭关系。他态度明朗地说:“好,说得好,应该是这样。嗳,你小小年龄煽动劲儿还挺大的啊,还来个举手表决?”
  葛研先是笑笑,继而严肃起来说:“今天是说这话的氛围。爸,要想办成一件事,就得借时,借利,乘势而上。”
  葛优德两口子因儿子跨越年龄的攻略手段愣怔一下,看到眼前这个儿子可不是孩子了,应当按成人相处了,眨眼间这个牙牙学语淘气的孩子变成大人了。
  能让父母感到惊讶有明显变化的孩子不多呀,这种明快的惊服感能令做父母的陶醉。
  葛优德对儿子竖竖拇指,说:“葛研,你让我刮目相看了。对你的印象和认识我跟不上趟。你的进步,叫——叫什么呢,对,这是晚上进了玉米地,能听得见‘嘎巴嘎巴’在长。”
  姜红梅喜滋滋点着头说:“你跟上大姐夫学了不少村儿里的话。”
  葛优德转念又想到了儿子考试出错的事,恍然间改了话题:“这次考试是不是数学出问题了?”
  葛研说是。
  “一会儿我看看卷子。算了,不看了。只要你知道哪儿出了错就行。葛研哪,你比爸强多了,爸那会儿做梦也没想过当第二名。”
  葛研不觉得自己比爸爸强,一直以来都很崇拜心目中的爸爸。他真诚地说:“爸,比不上。您跟一般人不一样。您搞设计有一套,还能搞出专利来,我差远了。”
  葛优德的幽默劲儿又上来了,呵呵一乐,说:“嗨嗨,在那方面我那是天才,别的方面我都不如你。”
  姜红梅撇撇嘴代替了说话。
  葛优德毫不谦虚地说:“爸在厂里是技术尖子,实践经验太多了。干工作,没有书本理论不行,但光有理论也不行。”
  “我将来要是有您这两下子,走哪儿去谁也不敢说我混,这就有脸面活在世上了。”
  姜红梅立刻严肃地说:“葛研,你可不敢像你爸。将来你要走到国外去留学,你要做大事才行。眼下咱们国家太需要人才了,你要给国家做出重大贡献才行。咱们活着不能光为这个家,更要为这个国家,这是咱们的国家。你可不能辜负全家人对你的希望。”
  葛研憨憨地笑着摇摇头说:“哪有那么容易呢。努力吧。不过能像我爸那样搞出专利来也不简单呐。”
  葛优德放下碗筷擦擦嘴绷起脸说:“停。这几天你们谁也别再提专利的事。”
  “嗯——”姜红梅心里咔噔沉了一下,直觉告诉她,专利出了问题,“怎么了,专利怎么了?”
  葛优德道出了长时间滞留在心里的不安:“唉——最近我心里越来越不安稳了。”
  “你说,怎么了?”
  葛优德皱皱眉头眯起眼像是从乱麻堆里往外拉话题一样,说:“从专利受理那天算起,这都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不见证书下来,我担心泥牛入海,明珠暗投。会不会那些受理资料上落满尘土了呢?会不会按废纸扔掉了呢?我心好悬哪,这几天都悬到嗓子眼儿了,我在遭受折磨。”
  姜红梅想了想,首先向好的一面分析:“要我想啊,专利局审批是有时间性的,国家专利局,他在办理一个国家的专利事物,又不是专为你一个人做事。放心等着吧,不会有问题的。”
  葛优德很愿意完全认同老婆的分析,但他还是难以下咽堵在嗓子眼的“担心”二字。他仰着脑袋像是期盼上苍一样说:“借你吉言,但愿如此。可是,万一国家专利局不认可我的专利,我可就成了冻朽的茄子,晒绿的土豆了。在家人面前吹出去那么多牛,怎么能一个一个拖得回来呢?”
  姜红梅也感到了那种不堪局面。之前的大肆宣扬是种不成熟的表现。她以接受教训的心理说:“以后做事首先把住点儿嘴,不该说的时候千万别说,这也算个教训。不过不要怕失败,万一不行,再研究别的。”
  一个幸运的男人,一生中最应该得到理解支持的人莫过于爱人。民间老百姓挂在嘴边儿的一句话:女人要有旺夫相,才是好老婆。什么是旺夫相,兴旺的旺,丈夫的夫,旺夫。旺夫的老婆,有张甜甜的脸,总是笑望着丈夫,支持丈夫,维护丈夫的尊严;过去人们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唱妇随嘛,这就叫旺夫相。最好是长得适当地胖点儿,以前有那么句老话:要想富,炕上坐个胖媳妇。当然,这话是他们说的,不是我说的,胖瘦都有好老婆。反之,家里要是娶回个老婆,经常吊着一张比打人还难受的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张嘴一说话,十次有九次顶到南墙上,就像是谁借了她米还给她糠了,这样的老婆,那叫败夫相。正如哲学家苏格拉底说过:“一个男人无论如何是要结婚的,找个好女人能幸福一生;找个坏女人能大彻大悟。”
  今晚谈到专利证书的问题,三口人谈话的氛围低沉下来。别看葛研是个孩子,为了缓减这种压抑氛围,他借着妈妈的话说:“我妈刚才说万一这次不行再研究别的,爸,这是好事啊,咱们再吃红烧肉。”
  一家子顿时大笑起来,葛优德笑得涨红着脸说:“葛研,你妈气我可以,你气我可不行啊。这显然我不是研究碗,成了研究红烧肉的专家。”
  葛研嬉笑着说:“爸,我不是那意思。就是不搞研究,咱们也得吃红烧肉嘛。”
  人在困惑时,一个家庭的凝聚力,向心力能化烦恼为欢乐,化凝滞为动力。
  
  二
  常言说,人走时气马走膘,兔子走时气,鸟枪打不着。反过来说,人要倒了霉,睡觉碰了脑后勺,喝凉水都塞牙缝儿,甚至喝了中药就摔跤。
  倒霉蛋儿二强,骑着自行车在去葛优德家的路上,他脑子里在想着,借了人家葛优德的钱,时间早到了不能归还,这说话不算数怎么解释呢,男儿无信何以立世呢……正当他被歉意、自责搅扰思绪前行之时,“嘭!”得一声爆响把他愣怔了一下,随之车胎便发出“嘎噔噔……”生硬地碾过路面的感觉告诉他,爆胎了。
  二强下车低头看了看,‘唉——人要不走运,放屁打歪脚后跟哪。’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夜间修车的地方。修车师傅告诉他:“你的车胎里外都该换了,要不然还得爆。”
  二强苦笑着联想到自己近来的“大爆小爆”诸多不如意,心境荒芜的他无精打采地说:“先将就着骑吧,等有了钱再换。”
  修车师傅笑了笑没说话,心说,‘现在的穷人还真不少。’他只是提醒说:“遇上坑躲着点儿,这个时间再颠破了就没人补了。”
  师傅的一句“遇上坑躲着点儿”,让二强联想到了自己眼前服装积压的惨状,心说,‘现在我就掉到坑儿里了呀。’他不由得对师傅吐出了自己的无奈:“师傅,有的坑儿能躲过,有的坑儿躲不过呀。”
  修车师傅笑了,不经意地说:“首先要看路。再说马路上哪有那么大的坑呢,坑要大了连人也就掉进去了。”
  二强认真想着师傅的话,怎么像是在说自己呢,他若有所思地说:“您说得对,确实有时连人也能掉进去。”
  二强到了葛优德家的楼门外停下,没有立刻进去,他犯难了。原地踅来踅去左思右想,该怎么对葛优德解释自己无法还钱的理由呢;甭管有什么理由,到时间还不了钱这就是失信,失信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最大的羞辱,是自己在羞辱自己。他点燃支烟来回走动着,总觉着跋不开迈向葛优德家门的这两条腿。就在他为难徘徊之时,忽见一位拾荒者手提编织袋,脚下生风,两眼瞅着左右地皮从眼前匆匆走过。他又联想到了自己,天哪,我现在连个捡破烂的人都不如啊,人家捡多少东西卖多少钱,我是拿多少钱能赔多少钱。我不是经商的料哇!我成了说话不算数没有信誉的人了!太受人鄙薄了。
  
  三
  葛优德一家三口还在餐厅坐着聊天。葛优德于无奈中带着欣慰说:“葛研,在你们班是不是数你的嘴厉害?”
  葛研毫不隐晦地说:“凑合。还有比我厉害的,张佳丽的嘴比我厉害。”
  “哈……”葛优德开怀笑了起来。
  姜红梅郑重地告诫儿子说:“在外面说话可不能像在家里这样随便;要有长幼之分,要懂礼貌,不挖苦人,不取笑人,不拿别人不健康的生理现象开玩笑。懂吗?”
  葛研深深地点头说:“懂。这方面的道理我爸经常对我说。”
  葛优德得意地强调说:“虽然你明白这个理,道理上明白,但认识也是肤浅的。多听大人的话没错。”
  葛研向爸爸点着头说:“明白。我在家里是一个样儿,到了学校又是一个样儿。这叫为了适应社会,另备一副面具。想活得自在点儿就得这样。”
  姜红梅异样惊喜地叫了起来:“呀呀呀,你这不成两面三刀了嘛,红蓝脸儿呀。”
  葛研反倒笑了,说:“妈,言重了。我的意思是在家里要放松,到外面要庄重。别以为我在家里是这样,到了外面也是这样,不会的。真正的我您们不了解,只有我自己清楚。”
  葛优德今天得到的全是意料之外,不免有些诧异地说:“呵,这小子,你这手从哪儿学的?”
  葛研皱了皱眉头嬉笑地说:“这还用学吗?就应该是这样。我在家里跟您们也像在学校见了老师那样拘束,那不憋死人了嘛。”
  葛优德对儿子点点头竖起大拇指表示认可。但他转念一想,从另一个角度教育儿子说:“什么事都得有分寸,万物不是一个标准。爸爸小时候见了你爷爷就害怕,就跟见了老师一个样儿,有时候比见了老师都害怕;你爷爷敢动手打人,所以爸爸才活得有出息。”
  葛研和妈妈相互偏了偏脑袋对视一眼笑了。
  葛研说:“爸,您自己说自己活得有出息,也可以这么说;不过,这个出息么——我现在还没看出您的成绩来。”
  葛优德强撑着面子说:“看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刚才还说有分寸的问题,你这是一说话就刮风。”
  葛研像是开玩笑似地不在意地说:“实事求是嘛。至少到现在您还是普通人。”
  别看葛研这几句是玩笑性的话语,却刺激了葛优德的自尊心。他联想到自己的双耳卫生碗和借出去的两万块钱,心里沉了,一时不再说话了。
  葛研看出惹爸爸不高兴了,立刻歉然笑笑说:“不好意思啊。爸,以后我长大了就不跟您开玩笑了,过头的话您就原谅吧。”说罢他站起身竟给爸爸鞠躬致歉。
  葛优德微点着头在思索一个哲理现象,他严肃地说:“你刚才说的话像是玩笑也不像是玩笑;如果说这不是玩笑,我应该冷静对待,如果说这是个玩笑,我也应该接受你的这个玩笑。”
  正当一家人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敲门声响了。姜红梅立刻对葛研说:“回去看书吧,有客人来了。”
  开门进屋后的二强,很抱歉地对葛优德说:“大哥,来晚了。都快走到你家门口的时候,车胎爆了。唉,哪儿都不顺。”
  葛优德默默地点头礼让落座,姜红梅热情地问二强喝水。
  二强唉声叹气道出了近来自己的烦恼:“大哥呀,我最近实在是太乱了,心情也糟糕透了。怎么都没想到,那么抢手的货能积压,愁得我饭都吃不下去了。”
  葛优德的心全凉了。他只是应承着说:“噢——都成这样了呀。”
  姜红梅听二强进门就这么一说,他的话像块石头装进肚里。
  二强沮丧地说:“人说商场如战场,这下我完全明白了,动作稍微慢一步,冲过去能把你压死。我活得累呀。”
  葛优德明白了,二强今天要说的也就四个字:还不了钱。
  他们沉默片刻,二强低沉而艰涩地开了口:“大哥,实在对不起,拿你的钱暂时还不了,你要多担待。”
  姜红梅给二强倒来水,也觉出了场面尴尬,但她还是严肃了这个话题:“怎么,货压住了?”
  二强满脸都是歉意,说:“唉,该我倒霉,也连累你们。拿你的钱暂时看来是归还不了。”
  姜红梅面色不改郑重言明:“二强,你可记着,那是我们家的养命钱,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靠它。你大哥厂里效益不好,万一哪天停了工资,没钱吃饭的时候全靠它。”
  二强忙不迭点头说:“放心……大嫂,你们把我当人看,我就得做人。虽然我这次栽了跟头,但瞎了眼是我自己,不能害别人。”
  有一阵没说话的葛优德心情烦乱顾虑重重,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妥帖,他倒吸一口气慢慢地说:“我没啥话可说了。二强,你在外面还借了多少钱?”
  二强沉重地说:“一共三万多点儿。”
  葛优德听后大吃一惊:“啊,三万!”
  姜红梅为其所难了:“你这不挣钱老赔,怎么能干得下去呢?”
  蔫儿了一阵的二强突然打起精神,说出了今天还想说的话:“大哥,没事的,做买卖有输就有赢。我今天再厚着脸皮向你们开一次口,家里还有钱吗?”
  惊愣之后,这样的话使葛优德两口子的本能反应同声反问:“啊,还有钱吗?”
  葛优德的心气泄空了,连声苦笑说:“嗨呀呀……二强呀,我倒要问你,你说我还有钱吗?我的妈呀,我是工厂上班的老百姓,家里不是开着印钞厂呀。”
  二强以坚定的神情说:“算了。大哥,算我没说。不过大哥你要相信我的为人。”
  二强虽是打足底气表白自己,但钱那玩样儿是个硬东西,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当年吃了败仗的赵匡胤,就是这句话的来头,以民间故事代代相传引以为戒。
  二强是要脸面的人,他赔光了买卖身无分文理屈气短,眼睛叭嗒叭嗒瞅着地皮无话可说。
  葛优德再想不出关于钱还能说什么道什么,他只是没感觉到自己半张着嘴在眨么眼。
  二强虽然坐在绵软的沙发上却如坐针毡。他无聊得搓着两手低低地说:“没事的话,我走了。”
  葛优德木然呆滞地说:“没事了。”
  二强站起身,感觉周身似有厚重的障碍物紧固着身体一般,他吃力地缓步开门离屋。
  姜红梅紧走两步赶到楼梯口,说:“二强,你可别想其它的,我们没有逼你。”
  二强转过身呜呜囔囔道谢离去。
  姜红梅回转身进屋关门,冷静地对葛优德说:“你还我钱吧。”
  葛优德僵硬直立站着,之后无奈地发出一声哀叹软了身子,心里映出一潭死水,黢黑蔫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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