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集（4）

　　14-27：阁楼日、内
　　岳米一进屋，直冲墙上那个舞字，一把揭下，揉成一团。往地上一砸，失声痛哭，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杜良追进来，弯腰捡起大纸团。
　　岳米：许主任的条件太苛刻了！照顾我房子，原来是叫我去看别人、伺候别人跳舞。我不干！
　　杜良：领导分派你任务，不干能行吗？
　　岳米：我在文工团就不愿意陪舞。有的老头子舞风不正，不守规矩，贴得太紧，烟味太重。你没有明说，但我了解，你不喜欢我和别的男人跳舞。我不喜欢的事，你绝不做。我何必要去做你不喜欢的事呢？
　　杜良感动，紧紧抱住她。
　　杜良：你傻不傻？把房子要下，也可以不去管舞厅嘛。
　　岳米：要了房子，还怎么跟领导说不？
　　杜良：有我在，你还怕什么？
　　岳米：你说，怎么推辞？
　　杜良：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怎样，有委屈，你也得忍着，先保护好妈妈，那才是头等大事！
　　岳米：你说吧。
　　杜良：我们先去居委会，打听有什么消息，再商量。
　　岳米：我不去！那屋里乌烟瘴气的，我不能被动吸烟。
　　杜良：有感觉了？已经碰上了？
　　岳米：碰上你个鬼！预防嘛！
　　
　　14-28：小巷日、外
　　福来街俱多狭窄小巷之一。
　　杨主任、何片警一前一后在小巷里走着。
　　前面出来一位老大妈，脚步蹒跚。拄拐。
　　杨主任、何片警贴墙站着让路。
　　大妈：杨主任，我家里也要修个卫生间，批准了吗？
　　杨主任：大妈，我们研究研究吧。
　　老大妈耳背：什么？要送烟酒？
　　杨主任、何片警都笑。
　　何片警：一个人出门，巷子口人多，车多，注意安全！
　　老大妈自顾自朝前走。
　　杨主任：你看岳家带的好头！她家要真攀上了高级干部，我们街道也沾光。
　　何片警：邪乎！一家人都有病，尽吹。
　　杨主任：不管怎样，她是军属，卫生间的问题，芝麻小事，别管了，留点退路吧！
　　何片警：瞧，还是姓杜的拖，拖得你也退了，有一手！
　　杨主任：每个人都要给自己留条路，姓杜的敢对老娘不敬，我也不客气。把岳老太太的丑事给他抖落出来，让他服服贴贴！
　　何片警：他们给老太太表功，我就想抖落出来，给他个下马威。还是你老谋深算，把帽子拿在手里，看看再说。
　　
　　14-29：居委会日、内
　　杨主任在居委会办公室里扫地，扫出一大堆烟头。弯腰捡起一个烟头看，把残余的烟蒂往新烟头上细心对接。
　　何片警弄了个烟斗，把烟蒂插在烟锅里接着抽。
　　杨主任：我这个办法比你省，一点也不会浪费。
　　何片警：我这更好，抽得干干净净。
　　杨主任：岳家又来了一拨客人。
　　何片警：我还不知道。
　　杨主任：自从有了女婿，客人都是大干部。
　　何片警：管他多大干部！我去所里汇报，想听吗？所长表扬了我们这一片治安好！
　　杨主任：我也向领导汇报了岳家的事，有问题！
　　杨主任关好门，跟何片警讲悄悄话。
　　窗外，只见杜良、岳米来了。
　　杨主任：他们来了！今天你唱主角。
　　杜良、岳米到达。杨主任意外地客气，让座，送水。
　　杨主任：通知你们两个来，是答复你们。本来不宜和你们儿女讲，照顾你们面子。因为出了新情况，也没办法了。让你们了解，你们好配合。现在，请何片警讲讲吧。
　　杜良、岳米准备不足，岳米更紧张。
　　何片警：有个新情况！
　　放下烟斗，喝水。
　　
　　14-30：居委会里屋日、内
　　杨主任走进里屋，在一个抽屜里翻寻什么。
　　
　　14-31：居委会办公室日、内
　　何片警没有停嘴。
　　何片警：你们不用难过，听我讲完。岳黄莲的确与季洪福通奸！你们当儿女的，也用不着脸红。
　　杜良一怔，瞟岳米一眼。
　　杨主任拉门出来，入座。
　　何片警：细节，不宜多讲。你们，特别是岳米，应该知道：老爷子在世时，有个大徒弟叫季洪福，跟了老爷子多年。老爷子死后，姓季的一直在你们家里帮工，开饭馆，开米粉作坊。解放后，姓季的又回到了福来街。天天在你们家里泡着。你们该明白了吧？
　　岳米：那个季叔叔是好人，我们都喜欢他。
　　杜良：这个，我详细了解过，我们妈妈和季叔叔都是单身，有感情了，准备结婚。请你们不要再用通奸那一类字眼！
　　何片警：通奸是法定语，检举揭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们家大姐唐嘉！她那时是军区总医院护士，有觉悟，也很傲气，看不起人。她回家看见姓季的又钻进了你们家，突然推门而入，当场拿了双。拿双，你们懂吧？唐嘉还把姓季的打了个半死……
　　杜良冲地站起：行了！不用再讲了！岳米，我们走！
　　杜良拉岳米。岳米坐着没起来。
　　杨主任：这件事闹复杂了！
　　何片警：所有细节，我不便讲了。当时，常春市解放后，消灭了妓女、鸦片烟等恶习。社会风气正，对男女通奸那一类丑陋行为打击严厉。岳老太也定为坏分子，但她是军属，子女多，所以没劳教她。姓季的定为坏分子，劳教二年，病死在劳教农场。
　　杜良：请问何片警，讲这些是什么意思？
　　杨主任：我说吧！我这次才知道，有人在给季洪福闹翻案，吵公安局，吵上访接待站！
　　杜良：那跟我妈妈有何相关？
　　何片警：当然，不相关，相信不会是你们的人在闹。
　　杨主任：只是，这个时候你们要申请评老太太当模范，不好上报。这就算我们对杜同志的正式答复。
　　何片警猛抽一口烟，吐出烟雾：给一个坏份子评功摆好，你们真敢！特别是你，还是军官哩，你站错了阶级立场，为坏分子涂脂抹粉，还要求评—个坏份子当拥军模范，好笑！我们要写信向部队检举揭发你！
　　杜良：也好。我是服从领导的，你们检举以后，部队领导要求我怎么处理，我就怎么处理。
　　
　　14-32：街上日、外
　　杜良拉长了脸，拉起岳米就走。出了门，他走得特快，把岳米远远地甩下。孤零零地走到了街上。
　　到人少的地方，他在一棵树下停住。
　　岳米追了上来，脸色也难看。
　　岳米：这一下，我妈妈的伟大形象，在你心目中，是不是变成了反面人物？
　　杜良：一对单身男女有了感情，其实是一对恋人在家里相聚。这是埋在妈妈心里一段最珍贵的感情，倒成了坏分子，劳教！我们做儿女的，要抗拒外界压力，尊重、呵护她这段感情。我没想到他们会抛出这个问题来。
　　岳米：他们真告到Ｅ师，对你可不好。
　　杜良：不怕！现在最要紧的是保护妈妈，我还是要请她自己讲，搞清了，我就要为她翻案，摘帽！
　　岳米：不行！你问她这件事，她会气疯，真疯！
　　杜良：我必须听妈妈自己讲，全面了解。我不为妈妈翻案，谁翻？
　　岳米：只怕你翻不了案，倒把妈妈气死了。
　　岳米手一甩，气呼呼地快步走了。
　　
　　14-33：茶馆门口日、外
　　岳米走过天天来茶馆门口，放慢了脚步，侧脸后看，杜良没追上来。
　　岳米往回走，寻找杜良。
　　杜良拉了脸，孤零零地走到了街上人少的地方，才在一棵树下停住。
　　岳米迎了上来，歉疚地靠近他，拉他朝前走。
　　岳米：对不起，这回我气你了。
　　杜良：我口干舌燥，喝茶去吧！
　　岳米跟杜良进了茶馆。
　　
　　14-34：茶馆日、内
　　这是一家平民百姓进出的茶馆。
　　“阿炳”坐在一角拉《二泉映月》。琴声拨人心弦，加重了悲伤气氛。
　　杜良拉着岳米走到天井一角的座位上，两人对坐。
　　服务员送来一壶茶，几碟瓜子、花生之类的茶点。
　　两人无语，各自静听《二泉映月》。岳米紧盯“阿炳”。
　　杜良：这位琴师，卖椅子给我的是他，那天我还见他在公共厕所里搬尿桶。他是季洪福吗？
　　岳米没理杜良。琴声感动了她，两眼含着泪花。
　　茶座上一个年轻人，突然将一碗茶水连碗向“阿炳”砸去，险些砸中了头部。
　　青年茶客：拉的什么，凄凄惨惨的，死人了？不会拉个好听的曲子？
　　茶客们一片愕然。
　　岳米起身，绕到“阿炳”身前，蹲下身去捡起碎瓷片。
　　她掏出拾元钱给“阿炳”。
　　岳米：琴师，请你拉一支欢快、轻松的曲子好吗？《三门峡畅想曲》、《光明行》行吗？
　　岳米回到座位上。
　　杜良：你真舍得！
　　岳米：妈妈把他当季洪福，我看不出来，还是听妈妈的，把他当活菩萨供着。
　　“阿炳”站起，向茶客们深深鞠躬。
　　“阿炳”：感谢解放军。我再拉一段《赛马》，请大家欣赏内蒙古草原盛大节日，热烈欢腾的赛马景象，望各位老少茶客去除忧伤、烦恼，天天像过节一样欢欢喜喜。
　　二胡曲《赛马》响起。杜良、岳米静听。
　　砸茶碗的青年茶客在座位上手舞足蹈，敲响了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