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订婚

　　晚上雨花冒冒失失走了以后，舅公左老万气的白胡子直发抖，嘴里嘟嘟哝哝的反复唠叨一句话：“姑娘家这样可如何是好啊。”
　　雨天堂和范菜花更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暗自落泪，一屋子的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那忽闪忽闪的煤油灯在风中跳动着。
　　当雨花和雨林回到家后，舅公已经气夯夯的回家休息了。雨花娘忙问：“郭先生咋说呀？”雨花抓起水缸上的水瓢盛了一大瓢咕咚咕咚喝个不停，气的她娘直跺脚，雨花爹终于火了。
　　上前一把夺过水瓢往水缸里一扔说：“你这丫头咋啦，是不是现在出息了，瞧不上你爹娘了？眼里还有没有爹娘啦？”
　　屋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雨林忙上前拦住爹说：“爹爹，明儿一早郭先生就过来接咱全家去郭家庄吃饭。”
　　雨花娘范菜花惊喜地问：“你的意思郭家定啦？”
　　雨天堂还是没有转过弯来：“定啥呀？”
　　“定亲！这回你们都满意了啊？”雨花没好气地甩下一句话，拉着妹妹雨红回屋睡了。
　　外屋传来雨花娘如重释负的声音：“哎呀，老天爷保佑呀，咱家大闺女可算是找到好人家了。”话还未完又传来了哭声。
　　雨花爹的声音：“嗨，你哭啥，不是好事吗？不兴哭，赶紧都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于是一家人都满心欢喜地睡了，唯独雨花这一夜失眠了。
　　第二天一大早郭泰果然带领着自己的爹娘亲自来到芋山村，首先拜访了雨花舅公左老万，把定亲事宜向老人家说明，请求老人同意，左老万激动的连说：“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使不得呀。”
　　其实这左老万并不是雨花娘的亲舅舅，而是当年雨花外公病死前托付他照顾家里的，因此雨花娘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舅舅一辈看待，十分敬重他，如今也算是雨花家的长辈了，因此郭泰首先必须要征得他老人家的同意才行。
　　左老万压根没有想到如今已是衙门大官的郭泰，会带领自己的父母亲自登门，向他这个糟老头子请求雨家同意婚事，这让封建思想严重的他恨不得下跪谢恩，嘴里一个劲嘟囔着：“使不得，使不得呀。”
　　郭泰拉起要下跪的左老万说：“舅公，现在解放了，不兴这个啦，我也不是衙门的官长，您老人家才是长辈，快请起来。”
　　郭泰指着自己的爹娘说：“舅公啊，今天我爹娘特意来找您，请您老人家同意我三弟和雨花的婚事，先定亲，等我三弟打完仗回家再给他们完婚，您老人家看行吗？”
　　郭泰父亲郭步友忙上前对舅公鞠躬说：“她舅公，你老就做个主吧。”
　　左老万忙连连点头说:“使不得，听先生的。”
　　郭泰见老万一时半会也拗不过来，就客气地说：“那舅公，咱们就这么定下来啦，您老看如何呀？”
　　左老万还是重复刚才的那句话：“使不得，听先生的。”
　　郭泰搀扶着左老万来到雨天堂家，对没有见过世面的雨天堂和范菜花说：“雨花爹、雨花娘，刚才我们已经征得舅公的同意，提请你们同意我家三弟郭平和雨花的婚事。如果你们都同意的话，就请跟我们一起到我家去吃顿团圆饭，算是定亲了。”
　　雨天堂结结巴巴地说：“郭……先生，舅公已经……同意了，就听你们的了。”
　　范菜花也躲在身后不住点头。
　　郭泰从包里拿出一枚金光灿灿的军功章，对左老万说：“舅公，现在是新社会啦，不兴搞彩礼的那一套，我又是县上的干部，要带头执行。我们商量了，今天上门我们没有带彩礼，这是我三弟让我带回家的一等功军功章，现在我把这枚军功章送给你们，算是见面礼。等三弟今后回来啦，正式结婚时，我们一定会给雨花和三弟举办一个简朴而隆重的婚礼。”
　　说完就把军功章递到左老万手里，左老万忙把手在衣襟抹一抹，双手颤巍巍地接过，然后又传给雨天堂说：“都好好看看，这礼可不一般啊，别打碎了。”
　　眼见村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郭泰张望着问：“雨花呢？怎么没见她人啊。”
　　范菜花忙对屋里喊道：“雨花，还不快出来，郭先生一家都上门啦。”
　　半天雨花才在妹妹雨红的拽扯下，扭扭捏捏地出来，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郭泰对雨花说：“雨花啊，我的话你可能也已经听到了，要上没别的意见我们就回村，咱们两家吃个团圆饭，从此就是一家人啦，等三弟和你哥回来后再给你们正式成亲，行吗？”
　　雨花羞涩地躲在娘的身后微微一点头，什么也没说。　　
　　中午，郭家庄老郭家屋外的场地上，摆满了桌子，郭家除了邀请雨花舅公和雨花全家外，还邀请了雨家的所有亲戚到场，加上郭家的亲属，整整摆了十来桌，加上前来帮忙的亲朋好友，场面颇为壮观，惹得全村都来围观，其中雨花自然是议论的焦点。
　　按理说雨花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啦，可今天是自己订婚的日子，这十大桌的人已经搞得热闹非凡，加上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的，让她很不舒服。她至今也还没有转过弯来，原本说父母身体不好让她回家的，可突然变成了自己的订婚大喜日子，更奇怪的是订婚的男女主角竟然只有她一个人，那位郭家老三还在打仗，连个影子也没有见到，雨花心里觉得有些委屈。
　　郭泰到底是雨花的先生，他一边忙着招待客人，一边抽空到雨花身边坐坐，礼貌地回绝那些围到桌边观看雨花的人，保护着自己未来的弟媳妇，这让雨花心里挺温暖的，她为自己有这样懂礼数、有文化的大哥而高兴，也开始对自己今后的生活有了期待和憧憬。
　　郭泰见人都到齐了，就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还别说，如今在这小小的郭庄里也出来郭泰这样的大官，加上他三弟解放军军官、战斗英雄这样的头衔在身，使得郭家的名分在村里大大提高。按照乡亲们私下说的，现如今这郭家别说是在村里，就是在乡里也算大户人家啦，瞧着未过门的儿媳妇长的那是水灵呀，到底不一样。因此当郭泰示意安静时，大伙都懂了，这是郭先生要讲话了，于是都保持肃静，听郭先生的训话。
　　郭泰大声说：“各位长辈、各位亲朋好友，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我们郭家在这里略备薄酒，请大家来见证我们郭家的一件喜事，我们要为我三弟和芋庄村雨家的大闺女雨花举行订婚仪式。来，请大家举杯，为了我三弟和雨花的幸福我们干一杯！”
　　现场的人乱哄哄的举着大碗相互碰杯，郭泰干完了碗里的酒后一抹嘴接着说。
　　院内所有的人都张着嘴听着眼前这位有学问的郭先生讲话：“大家都知道，自打我三弟郭平早年参加新四军离开家后，一直没有消息，原本我们都以为他早就不在了。直到解放军渡江前他才来信，他不但活的好好的，而且已经是一名干部了。从那时起，我们郭家就琢磨着替他说一门亲事，感谢乡亲们都很关心为我们郭家，推荐了不少好姑娘，可是现在是新中国了，我和三弟都是政府的人，我们要响应政府的号召，提倡自由恋爱，婚姻平等。”
　　郭泰欣喜地望着文静而俊美的雨花，从包里拿出两张照片，大伙一看，是两个胸带大红花、佩戴军功章的军人，雨花一眼看出，照片上的两人一个是她哥哥雨山，另一个就是她的……郭平……
　　郭泰举着手里的照片说：“这照片上的两个人，一个是我三弟郭平，现在是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的侦察连长；还有一个是雨花她哥哥雨山，不仅随解放军参加了渡江战役，还为了掩护我三弟而负重伤，而他俩住院期间照顾他们，帮助他们治疗的就是雨花。后来，雨山伤好后也决定参加解放军，现在他是我三弟连队的一名战士，跟着我三弟在福建前线，准备打台湾，彻底解放全中国，因此我们郭家和雨家很有缘，我三弟和雨花也很有缘。”
　　郭泰的话让到场的亲朋好友都频频点头，到底是有学问的人，说的头头是道。
　　郭泰把照片递给雨花的舅公，对他说：“舅公啊，您老人家瞧瞧，看看有啥意见吗？”
　　舅公左老万忙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嘴里喃喃说：“不敢当，不敢当，全听你的。”，雨花娘范菜花激动地接过照片，抚摸着照片上的大女儿和即将是女婿的郭平的灿烂笑容，嘴角颤抖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雨花赶紧上前安慰母亲。
　　雨花爹雨天堂还是一言不发地抽着自己的旱烟袋，那难闻的烟味伴随着缕缕青烟慢慢升腾。
　　照片在人们人手里传看着，最后到了雨花手里，她心情复杂地望着照片上的自己两个亲人，不仅为他们的安全担忧，心里默默地说：“大哥，郭平哥哥，你们现在在哪里呀，真的要打到老爷和太太的台湾吗？老天保佑你们平平安安的回来，我还等着你们回来呐。”
　　雨花的泪滴落在照片上郭平的笑脸上，化作了一朵鲜艳的花儿正美丽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