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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作品名称:月光下的金柳      作者:邹满文      发布时间:2020-07-20 12:57:12      字数:4080

  5
  
  柳儿的家刚好在龙头上,要不她家的日子就这么好,好的让别人生厌。她通过一些人的眼神看出,她爸一定是在外抢人、得洪财,要不哪来的钱?以后,说不定会进局子。这并不是她自己认为的,而是村上的王神说的,在她家风调雨顺的年代,左邻右舍都这么认为,也是怎么说的,她一个女儿家那能知道这些。
  可她并不这么认为,我的爸爸是世界最好的人,是最有能力的人,所以,才有这样的好家庭。
  她一个人想得太远了,远得几乎沿地球转了一圈,回过神来时,潜意识里还残存着好多回味。她把所有的衣服都晾在外边,几乎连心境一起打在铁丝上,远远看去如同万国旗。
  太阳一会就挣脱了云,强硬地把光洒下来,给这六月的午后点着了火,把大地燃烧起来,空气也在火里滚动。
  柳儿刚坐下就听到墙上的挂钟敲响,然后,又不紧不慢地滴答起来,只有它悠闲而严肃,准确地能到达某个时空。柳儿抬头看了一眼,跳下地走出门去。
  一会儿,灶房里鼓风机唱起了不老的曲子,刀子和擀面杖相继开始运作。这时,母亲抱着甜甜走进大门,老远就听见甜甜问这问那,小嘴不停地说些大人似懂非懂的话。母亲听到灶房里的响声,直直走进来说:“你看娃,我给咱做饭。”
  柳儿回头时,甜甜一下子扑过来抱住她的腿,笑着将脸昂起,想让柳儿抱她。柳儿弯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去抱你奶奶的腿,她的兜里有好吃的。”
  甜甜像没有听懂,也像听懂了,质疑了一会偏头看了奶奶一眼,飞快地跑了过去。
  她说:“妈,你领娃去吧,我做饭,一会就好了。”
  母亲满脸的笑容几乎堆积起来,还有一丝歉意在飘荡。她张了张嘴没说什么领着甜甜走了出去。
  吃饭的时候,父亲还是没有回来,柳儿等了好一会儿,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才开始吃饭。她觉得应该等待爸爸,一家只有这么几口人。
  太阳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大门上,把上房的身影拉的很长。院子被分割开来,一半明一半暗。小小的、被砖围起来的小花园里,鸡冠花红的似血,一棵碗口大的向日葵歪着脑袋、看着院子,慢慢地把自己的脸迎向太阳。
  太阳被房子挡着,看上去好像在偷窥柳儿的屋子。柳儿利索地把碗碟洗刷干净,把馒头和面条放在锅里热上,怕父亲回来又要吃冷饭。
  母亲刚把甜甜给她就提着筐出门去了,柳儿知道她去捡树上落下的杏子。随着母亲出门的背影,心里一阵阵地疼。似乎,她看到的不是母亲的身影,是隔壁串门的二奶。以前的那份自豪、那份快乐、以及趾高气扬的身影不见了。不知是岁月的浸蚀、还是父亲下岗回来。反正,宁静而安逸的家瞬间就变了,变得让人摸不透。
  她不怨金锁,也不怨父亲,更不能怨母亲,觉得每个人都做的很对,可自己也没有做错呀!到底问题出在那里,她不知道,是因为上门女婿吗?
  她想;我不该为了父母,在亲朋和父母的劝说下没有出嫁,而招来女婿金锁。为了这个问题,她不止一次地想,闲下来就想,想的大脑都累了,心困得将要停下来休息。
  她把甜甜放在炕上,搂着她吃奶,是想让女儿尽快地入睡,好去干活。她不想让父母干任何活儿,只要自己能干的,想全部干完。谁知,农村的活,像河里的水,永远也流不尽,怎么可能干完?
  她知道自己多干一点,父母就能少干。二老真不容易,干了半辈子还得干。她越想让小家伙入睡她便越清醒,把乳头拽得长长地,然后松开,像拉皮筋一样,不时地惹出笑声来。要么就用那牙床夹,小手不停地在摸,使柳儿有股无名之火,可就是燃不起来。她想用阴沉的脸唬她,低头看她时,甜甜也将笑脸迎上来,她却笑了。
  她轻轻地在甜甜屁股上拍了一把,甜甜笑着返身骑在妈妈的身上,还轻轻地低头在妈妈的脸上亲,活像个小妖精。柳儿知道她不睡了,往常的午觉却在今天转了个弯,不知绕到那里去了,她只得起身整理好衣服,不想懒懒地睡在床上看孩子,家里的活实在是太多。
  甜甜的奶早都断了,一直吃奶粉,只是到了晚上或骗她睡时才让她溜空乳。她对这东西似乎很留恋,而且越来越强烈,只要妈妈有闲时间就想溜。她才不管有没有乳汁,只要玩。
  似乎,乳房是陪她玩的,只有这陪她她才能长大,而且永远地离不开。柳儿给她穿上鞋子时觉得衣服有点脏,很快给她换上干净的。女儿左看右看,高兴地跳跃着。柳儿拉住她为她穿好鞋,把炕扫了扫,然后领着她走出门去。
  外边的日头正是毒的时候,烤得大地像在冒烟。青绿青绿的田野并没有因为它而失去颜色,只是奋力地向上长。似乎一个个都想要赶在季节的前边。
  柳儿刚出来站在场边的杏树下,父亲从不很远的路上走了回来。她放下甜甜对母亲说:“我回去给爸爸端饭去。”
  母亲说:“不要管他,整天死在麻将桌上,难道还无人给他吃饭吗?”
  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想要把父亲夹进眼里,脸上的颜色随之变了。柳儿没有吭声,看着身影越来越大的父亲,知道母亲是在说气话。父亲快要到门口时柳儿迎了上去,柔声叫了爸,父亲才惊慌地抬起头,意识到已经到家门口。他抬头看着柳儿,尴尬地,不知所措地笑着问:“你们吃了吗?”
  “吃了,实在等不住你。”
  柳儿甜甜地说,尽量地使自己的表情和语言随和,尽可能地不让父亲感觉到那份失落。
  
  6
  
  柳儿的爸爸叫常永锋,在县翻砂厂工作。他主要铸生铁炉子、铡刀和生铁制品,外带打铁。
  这个单位是乡镇企业,二十多个工人分布在各个乡镇,每到周六便骑着自行车回家,像学校的走读生。因为车子是单位统一配的,还重新喷过漆,后架上挂着帆布工具包,给人感觉像国家水电部门的电工,还一溜溜地驶过街道,也像抗战时期的别动队。
  在计划经济的年代,这个厂子的效益十分的好。但是,个人的效益不太明显,明显的是把厂子内外搞的像只花蝴蝶,在众多的手工业企业里,它将要飞起来,使其它单位的人很眼馋。
  到了包产到户后,这个厂子当然承包给厂长。厂长是个贫苦出身,也受当时条件的约束,勒紧裤带过日子。他没学会使用歪权,私心少,一心一意为厂子和员工着想。所以,日子一天天红火起来,订单像雪花一样飞来,工人们日夜忙碌着。
  他们把那破旧的自行车回到炉里熔了,生产出一件件可用的农具,一路销到乡下。厂长还叫来几个骨干在一起商量,认为这样不行,咱们要面向群众,面向广大的农村市场就必须下乡,走出县城到农村的田间地头,才能有效地为农民服务,壮大自己的企业,增加我们的收入。
  这个计划很快得到骨干们的通过,还举手表决,气氛热烈的像分到了钱,或者发了一沓奖金。厂长找来一个有知识的年轻人,让他按照厂里的计划拟一份详细报告,里面夹杂着远景规划,上马新产品以及到乡镇办分厂,产品到田间地头……这个年轻人有的听懂了,有的却没有懂,可他能把一些从厂长口中出来的,粗笨的话变成专业术语,更把他前言不搭后语的想法写的活灵活显,厂长看了报告很高兴,觉得这些文字像个会说话的嘴,一下子道出自己的心声。他把这份报告给了乡镇企业局,还抄了一份,亲自送到县政府。
  厂长叫齐怀堂,五十多岁,紫黑的脸膛上长着一对很大的鹰眼,使人们感觉他能看到几十里以外。那眉毛像一捆干草横放着,枯黄而无力,却被岁月侵蚀的参差不齐,只是倒向一边时像被风吹过,才显出生机来。很大的阔嘴里,洪钟一样的声音从里传出,让人耳朵产生振动。齐白的牙齿被很长的下唇包着,给人一种上唇短,下唇特长的感觉。还有两颗金牙,黄灿灿的。
  他说话像跟人抢似地,总怕说到后边。一只列宁烟斗陪他度过大半生,也可能无限地陪他走下去。他很喜欢下象棋,只是棋艺不高,却老在棋友面前夸耀,自己的宫门挂带,小鬼推磨,海底捞月,略不注意就能将你致于死地。其他人听了笑笑,摇着头走了,并不认为他的棋艺高。
  他从不和别人为了输赢吵闹,只要进入棋局就眉色凤舞,出手潇洒,置别人与千里之外。
  他常说:“下棋可以看到人的本质,也能体现人的心底良心。有的人心太黑,老埋着一门炮,随时准备打死你。有的是苜蓿根人,绕来绕去地缠,到头来把自己缠了进去。棋局就是人生,你报着玩的态度,也许什么都可以得到,你老想害别人,结果就把自己给害死。”
  他的大儿子在县政府工作,女儿在工商银行当副主任,二儿子在公路局上班。老伴在家看着六个孙儿孙女,像个幼儿园的园长。他们都很听话,不论是儿子还是孙子、外孙女,只有齐怀堂这个玩童不听话,老伴气得瞪一会眼却笑了,笑他比几个孙子更坏,合起来咂她没有弹性、切瘪下去的乳,胡茬扎的胸膛生疼。有时,还假装有病,或者吓唬她,老伴忙前忙后他却偷偷在笑。老伴知道后,一捶砸过来,他觉的很疼,甜丝丝的疼,跳下床虎着脸走出去。
  老伴觉的出手重了,一脸的歉意,迟迟地望着他的背影。想了一会,疾步跟上去,想问问到底打疼了没有,不想他猛地回过身来,笑着把老太婆的脸抱住咂一口,回头便去。老伴红着脸说:“死鬼,到死毛病都改不了。”
  本来,齐怀堂不想当这个厂长,想想自己老了,该退休回家。他一直在铁饭碗里生活,从当兵到转业到工厂,几乎全是听党的话,跟共产党走,在党的怀抱里生活了几十年,突然分了,似乎很不习惯,也不知承包后这个厂子将如何发展,更不知这些产品怎么出售。
  然而,就在承包的时候,乡镇企业局局长的小舅子油头粉面地来到厂里,到处转了转,以承包人的身份问这问那,还当面对齐怀堂说:“你该退休了,家里什么也不缺,颐养天年吧!再说,这个烂摊,只有我才能将它扶起来,以全新的观念和理念去开拓市场。”
  听到这话,他气呼呼地走了,心里骂道,你是个锤子,老子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他觉的有一股无名之火直向上窜,眼前一阵阵发黑。似乎,这直而宽的柏油马路扭曲着被折断。他那里受过这等气?家里他是天,孩子们唯命是从。在厂里,他是厂长,说一不二,就是县长也让他几分。
  他一个人低着头向前走,心里盘算着到底干不干,不干的话就让人家轻而易举地得到,自己苦心经营了半辈子,就这样悄悄地走出,从此销声匿迹地走向坟墓。干,到底值不值?又一想,退一步海阔天空,都这把年纪了还要和人争高下。可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口气像痰一样堵在他的嗓眼里,堵的他心闷气喘。
  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抬起头挺着胸返身朝另外一条路上走去。
  这时的太阳不太缠绵,很强劲地在西边滚动,每投一束光都是那样火热,像要把什么点燃一样。南风鼓起自己的腮奋力地吹,只看树梢摇晃,大地上却只有一丝丝凉意。齐怀堂的火慢慢地从心里喷出来,变成一颗颗汗珠,在衫子里像虫子爬一样难受。他把头上的汗抹了一把,依然走的那样急,想一步就跨到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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