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上）

　　1 日，外，孙家小院。
　　【杨翠娥站在堂屋门口，起劲地摇着铃铛。
　　
　　2 日，内，孙家小院堂屋。
　　【孙家的老老少少坐在餐桌旁吃早点。
　　乔仙芝：小梅又没来？这个懒丫头，到什么时候才能不睡懒觉！
　　贾美珍：哼，也就是她，换个人老太太能答应？
　　孙小山：我要是睡懒觉不来，奶奶能说这话？
　　孙长发：（赶忙打着圆场）大家吃饭，大家吃饭，小孩子的话不值当认真！
　　杨翠娥：今天你们可冤枉了小梅姐，她一早就往鲜花店走喽！
　　乔仙芝：今天是个喜庆日子，总算盼到鲜花店开业啦！大家赶紧吃吧，都去给鲜花店庆贺捧场！
　　
　　3 日，外，极乐鸟鲜花店。
　　【极乐鸟鲜花店门前张贴着“开业大吉”四个大字。门口上方的广告匾牌上，绘有一只漂亮的极乐鸟。店里店外，到处都是鲜花。而且还组织了七、八名少年萨克斯手，孙小山也在其中，由白云峰亲自指挥，把个开店仪式搞得热热闹闹的。孙家小院的人，除了老二孙长发一家，全都到齐了。
　　【蔡梅春风满面地接待着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
　　【孙小梅更是兴奋的忙里忙外。
　　蔡梅：小梅，钱总怎么没有来？
　　孙小梅：（顺嘴胡诌地）我，我请过他啦！他说正在跟外商谈生意，抽不出时间来。他还让我替他向你表示歉意呐！
　　孙大年：老大媳妇，老二两口子跑哪儿去了？是不是不来啦？
　　孙长庚：老二不会不来吧？
　　乔仙芝：甭管他们来不来，准点开业。
　　孙大年：老婆子，你给我吃降压药了吗？
　　乔仙芝：（瞪了孙大年一眼）瞧你这个捣乱劲儿的，吃啦！
　　【一辆出租汽车驶来，在花店前停下来，从车里匆匆钻出孙长发。
　　孙长发：大嫂，我们没来晚吧？
　　孙长庚：美珍怎么没来？
　　孙长发：（闪铄其辞地）她单位人手不够，没请下假来。我跟小山代表她啦！
　　乔仙芝：（有些生气地）那个搅屎棍子不来也好，省得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叫大家扫兴。
　　婷婷：大舅妈，这店名为什么叫“极乐鸟”呀？
　　孙长发：（自以为是地）这还用问，极乐鸟就是指极乐世界的鸟！
　　孙小梅：什么叫极乐世界的鸟呀？极乐鸟是一种非常华美的观赏鸟。它的体态优美，长着漂亮的五色羽毛。尤其雄鸟的尾部还生有一对长长的细羽毛，潇洒极啦！它们鸣叫起来，更是婉转动听。
　　孙长发：经你这么一解释，这个店名真是太美啦！
　　蔡梅：二弟，午饭在“吉美林”包席，到点用你的车接送爸妈没问题吧？
　　孙长发：没问题！
　　【孙长发走过去跟白云峰热情地打招呼，并顺手递过去一支烟。
　　孙长发：云峰，这些小家伙是你请来的？
　　白云峰：（颇自豪地）都是我的学生！
　　【萨克斯风压倒了一切声音。
　　【马路对面的楼房拐角处，探出了贾美珍的脑袋。她在向花店这边探望，眼里射出嫉妒的目光。
　　
　　4 夜，内，孙家小院东厢房。
　　【孙长发盘腿坐在床上高兴地数着钱。贾美珍走过来一把将钱抢在手里。
　　贾美珍：哼，你怎么数也不会够数！
　　孙长发：今天挣的钱都在这儿，怎么不够数啦？
　　贾美珍：头晌午，你干什么去啦？
　　孙长发：我……我在马路上开车正忙呐！
　　贾美珍：骗鬼去吧！
　　孙长发：你说我干什么去啦？
　　贾美珍：人家“开业大吉”，与你有什么关系？瞧你那副奴才相，马前马后屁颠屁颠的，我都替你寒碜！我可是丑话早就跟你说在前头了。你要是拿车给他们做人情，耽误了自家挣钱，我可跟你没完！
　　孙长发：贾美珍，你是不是让屁憋的，又想跟我找茬闹事儿？
　　贾美珍：它要是没有事儿，我想闹就能闹得起来吗？我问你，蔡梅的花店是怎么开起来的？
　　孙长发：你管人家是怎么开起来的！
　　贾美珍：她要是花自己的钱开店，我当然不管。可她花的是老孙家的钱，我为什么不管？
　　孙长发：（懵懂地）什么？老孙家的钱？
　　贾美珍：你妈以为她做得很隐蔽，可老天爷有眼，偏偏叫我给看见啦！那天，你妈悄悄把蔡梅叫到她屋里好一通嘀咕。蔡梅溜出来时，（用手夸张地比划着）手里拿着这么老厚的一沓子钱，足有七、八万。我就想不通，你开“出租”缺三万份子钱，你妈装聋作哑。怎么她蔡梅开店，你妈就追星撵月地往她手里塞钱？
　　孙长发：你还别跟我较真儿，我妈可不是那种疼手心、不疼手背的人。
　　贾美珍：好啊，你就去试试！就说你开“出租”还欠人家三万份子钱，看你妈肯不肯借给你？
　　孙长发：小梅已经借给我了，犯不上再跟我妈伸手！
　　贾美珍：哼，我告诉你孙长发！东屋、西屋住的都是她儿子，她要是不一碗水端平，我就非得跟她掰掰这个理儿不可！
　　孙长发：你能拧过我妈？
　　贾美珍：只要她当婆婆的敢对儿媳妇不公平，做儿媳妇的就敢跟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孙长发：还反了你！只要你敢跟我妈瞪眼，我饶不了你！
　　贾美珍：（坏模坏样地一笑）就凭你？姥姥！
　　
　　5 日，外，街道。
　　【钱大旺开着奥迪轿车沿街驶来，在极乐鸟鲜花店门前停下了。他下车后，径直走进了鲜花店。
　　
　　6 日，内，极乐鸟鲜花店。
　　【蔡梅正在整理花卉，一抬头，只见钱大旺走了进来，以为是来了顾客。
　　蔡梅：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花？
　　【钱大旺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蔡梅。
　　钱大旺：你……你就是蔡……蔡梅女士？
　　蔡梅：是的，请多关照！
　　钱大旺：孙小梅没有向你提起过郁……郁金香花卉公司吗？
　　蔡梅：您是……您是钱总经理吧？
　　钱大旺：没错儿，我就是钱大旺。
　　蔡梅：原来是贵客到啦！快请里面坐吧！
　　【蔡梅连忙引着钱大旺向店后走去。
　　
　　7 日，内，鲜花店经理室。
　　【蔡梅将沏好的茶放在钱大旺身边的茶几上。
　　蔡梅：钱总请喝茶！小店多亏了您的帮助才得以开张，真不知该怎么谢您才好！
　　钱大旺：这有什么好谢的？尽管花店开张那天你忘了邀……邀请我，我也不会跟你计较的。
　　蔡梅：（由不得一怔）怎么听小梅说，您正在跟外商谈判，所以……
　　钱大旺：（反应极快地打着哈哈）哦？哦！哈哈哈，你瞧我这个脑子，都给忙糊涂啦。蔡……经理，是有那么回子事！
　　蔡梅：您跟小梅早就认识吗？
　　钱大旺：当……当然啦！
　　蔡梅：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小梅提起过您？
　　钱大旺：像我们俩的这种关系，她怎么好跟别人乱……乱讲哪？跟你这么说吧，我们俩的关系就好比是，她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早晚不相见，共……共饮一江水嘛！
　　【蔡梅由不得懵懂地摇了摇头。
　　钱大旺：还不明白？算啦算啦，我跟你一时也说不清楚。只要你明白我帮你，完全是冲着小梅，那就行……行啦！你这花店开得还可以吧？
　　蔡梅：不瞒您说，由于经验不足，生意做得不是很好的。
　　钱大旺：慢慢来，慢慢来，凡事头……头三脚难踢嘛！
　　蔡梅：钱总，您的慷慨成全了我的小店，我非常感谢您。不过，我跟小梅讲得很清楚，郁金香花卉公司肯赊给我花卉，就已经很不错了，哪能赚了算我的，赔了算您的呢？
　　钱大旺：蔡……经理，这是我跟小梅的事，你大可不必跟我客气。改日约上小梅，我们去郊外吃野餐好不好？到时候我开……开车来接你们！
　　蔡梅：（十分勉强地）再说吧！
　　
　　8 夜，内，孙家小院西厢房。
　　【蔡梅坐在椅子上，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孙小梅。
　　孙小梅：妈，您干吗这么看着我？
　　蔡梅：你是不是心里又有别人了！
　　孙小梅：妈，您怎么这样说？
　　蔡梅：今天上午，钱大旺到花店来了。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孙小梅：我跟钱大旺不过是业务往来，哪里还有别的关系？
　　蔡梅：人家跟你可是“早晚不相见，共饮一江水”啊！
　　孙小梅：这个该死的钱大旺，怎么出门也不带嚼子，满嘴胡说八道！
　　蔡梅：（察言观色地）不是在跟我装腔作势吧？
　　孙小梅：妈，是不是您还看不出来吗？我跟钱大旺真的没有什么嘛！他硬要剃头挑担子一头热，我有什么办法？
　　蔡梅：于是你就利用他的单相思，为花店嬴得了毫无风险的货源。
　　孙小梅：这可不叫什么美人计，而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蔡梅：我已经对钱大旺说了，郁金香花卉公司肯赊货给我，这就不错了，不能再让他替我去承担风险。
　　孙小梅：其实，这只是给您留了一条后路，况且又是他提出来的，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郁金香花卉公司有没有风险，还不都在“极乐鸟”能不能把货卖出去？
　　蔡梅：说来说去，倒是我冤枉你啦！
　　孙小梅：可不是怎的！
　　蔡梅：钱大旺约我们去野外郊游，你去不去？
　　孙小梅：哼，他这是变着法儿跟我套近乎！不去！
　　【孙小梅说完，噘着嘴不高兴地走出了房间。
　　
　　9 夜，内，西厢房南屋。
　　【房间里，只有杨翠娥一个人。只见她半裸着身体，正将一件漂亮的内衣往身上穿，并对着镜子转来转去地照着。
　　【孙小梅噘着嘴推门走进来。她一见杨翠娥正在试穿自己的内衣，由不得着起急来。
　　孙小梅：你在干什么呀你?!
　　【杨翠娥被孙小梅一喊，顿时慌得不知所措，忙把内衣脱下来，抓起一条大浴巾遮着身体。
　　杨翠娥：我……我……我试一下又啷个了吗？
　　孙小梅：你懂不懂，女孩子贴身穿的内衣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你可倒好，竟还往身上穿！
　　杨翠娥：对不起嘛，你要是嫌弃我把衣服弄脏了，二天赔你一件算格了。
　　孙小梅：赔？那是托人从法国捎来的，你赔得起吗？
　　【杨翠娥闻听，忍不住大哭起来。
　　孙小梅：我的活祖宗，你哭什么你？
　　杨翠娥：这么丢人现眼，我……我能不哭吗？
　　【孙小梅一把抓起内衣塞进衣柜，生气地往小床上一躺，背对着杨翠娥。
　　【杨翠娥站在一边，只顾一个劲地哭。
　　孙小梅：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就这么点事儿，也值当哭天抹泪的。不就是一件内衣吗？既然你喜欢，我送给你好啦！
　　【孙小梅起身将那件内衣从衣柜里一把抓出来，扔在杨翠娥的面前，又躺在了小床上。
　　【杨翠娥负气地抹着眼泪。
　　杨翠娥：你也莫要跟我赌气！我晓得自己是个当佣人的，没有你当小姐的身子尊贵。我宁肯一年的工钱不要了，也要赔你的法国内衣！
　　孙小梅：行啦行啦！别寒碜我啦！恐怕法国在那儿都摸不清，还想吹大雷。
　　【孙小梅从床上一下子蹦到地上。
　　孙小梅：走吧，我请你吃麻辣烫去！
　　杨翠娥：耶——刚才还恁个凶，这会儿又称称抖抖的请我吃麻辣烫。啷个敢去嘛！
　　孙小梅：我跟你说啊，我请你吃麻辣烫，可不是看你哭得可怜。我是因为你每天都把这屋子拾掇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让我感到很过意不去。怎么样，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杨翠娥：（破涕为笑地）好嘛，谢谢你哈！
　　
　　10 夜，外，夜排档。
　　【一张餐桌旁，坐着孙小梅和杨翠娥，两人吃得高高兴兴。
　　孙小梅：（举起了扎啤）来，干一杯！
　　杨翠娥：要不得！要不得！
　　孙小梅：怕什么？来，痛痛快快，喝它个“今朝有酒今朝醉”！
　　杨翠娥：耶——哪有这么个活法的？我要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老家的爹妈就要喝西北风喽！
　　孙小梅：甭说那些！我问你，你出门几千里地，想不想家？
　　杨翠娥：哦，啷个不想嘛！莫看家乡穷，可是家乡的山山水水，美得很噻！早晨起来嗦，空气就像是用水洗过了一样，透凉透凉的，可新鲜喽！山脚脚下的江水，弯弯曲曲的，从我的童年时候起，就一直流着我的梦。
　　孙小梅：看不出来，你还蛮有诗味儿的嘛！嗳，想不想丢掉保姆的行当，干点别的？
　　杨翠娥：笑死人喽！我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女娃子，除了做做饭、看看娃子，还能干啥子嘛？
　　孙小梅：跟我开公司去！
　　杨翠娥：我的妈耶！这可是拿着山鸡当凤凰，举着梯子想蹬天哪！
　　孙小梅：甭贫嘴呱舌的，干不干吧？
　　杨翠娥：你给我多少工钱？
　　孙小梅：工钱？
　　杨翠娥：（做了个怪样儿）哼，不给工钱，啷个跟你干嘛！
　　【孙小梅忍不住大声笑起来，杨翠娥也跟着笑了。
　　
　　11 日，外，文化宫。
　　【一辆出租车停在文化宫的停车场。
　　【孙长发坐在驾驶座上，悠闲地吸着烟。
　　【喜逐颜开的贾美珍紧紧地跟在孙文娟的后面，走出了文化宫的大门。
　　【孙长发见贾美珍和孙文娟走过来，便钻出了出租车。
　　贾美珍：（几近讨好地追赶在孙文娟的身后）大姐……大姐……
　　孙文娟：我说贾美珍，这工作算是给你办成了，你打算怎么谢我呢？
　　贾美珍：听大姐的！
　　孙文娟：那就在孙家小院摆上一桌，咱们热闹热闹。
　　贾美珍：没问题！
　　孙长发：大姐，我负责采买，你说吃什么吧？
　　孙文娟：人家小梅做成了一桩买卖，摆了一桌螃蟹宴，你们总不能比她逊色吧？
　　孙长发：没得说！借钱吃海货，不算不会过。况且，这是感谢大姐终于把美珍弄进了文化宫，咱们更该好好庆贺庆贺啦！
　　贾美珍：大姐，你拣个日子吧！
　　孙文娟：那就星期六中午吧。
　　孙长发：好，就这么着！
　　孙文娟：你们听明白了，我可不是图你们请客，是为了哄咱爸咱妈高兴。
　　孙长发：大姐，这话你不说，我们也明白。快上车吧！
　　【三人分别拉开车门，钻进出租车。
　　
　　12 日，内，孙家小院西厢房。
　　【蔡梅站在衣柜的镜子前，前后照了照，转身拿起小手提包，就要往门口走。
　　孙长友：蔡梅，中午一定要赶回来吃饭啊！
　　蔡梅：花店刚开张，你就扯我的后腿。
　　孙长友：老二媳妇好不容易调进文化宫，中午请大家吃螃蟹，你不在场多不合适！
　　蔡梅：我“开业大吉”的时候，她怎么连个面都不露？
　　孙长友：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好不好？
　　蔡梅：我回来吃午饭，那店交给谁？不行！
　　【蔡梅说完，径直走出了房间。
　　
　　13 日，外，菜市场。
　　【孙长发提着菜篮子，跟在贾美珍的屁股后头，在水产摊位前转来转去。眼见得到处都是海螃蟹，贾美珍却像是没看见似的。
　　孙长发：你到底买不买？
　　贾美珍：买什么？
　　孙长发：螃蟹呀！
　　贾美珍：谁告诉你说我要买螃蟹？
　　孙长发：你……你不是答应大姐，要比小梅的螃蟹宴更排场吗？
　　贾美珍：可我并没说就一定非得吃螃蟹呀？再说啦，不过是帮我调动调动工作，就想来个狮子大张口，那还像个当大姐的样子吗？
　　孙长发：什么?!贾美珍呀贾美珍，你这可是过河拆桥啊！大姐帮你办调动那会儿，你怎么不跟她算计呢？
　　贾美珍：你还想说什么？
　　孙长发：（气冲冲地）我还想说你狼心狗肺！
　　【孙长发气呼呼地转身而去。
　　
　　14 日，内，孙家小院厨房。
　　【画面特写：一大兜子的皮皮虾“呼啦”一下子倒进了洗菜盆里。
　　【杨翠娥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杨翠娥：这是啥子嘛！
　　贾美珍：你们穷山沟里哪见过这种东西？学着点儿，这叫皮皮虾！
　　【杨翠娥身子往旁边一扭，嘴里不服气地小声嘟囔着。
　　杨翠娥：哼，把你弄到我们四川，照样有你不会吃的东西！
　　贾美珍：你说什么?!
　　【杨翠娥也不答腔，端起洗菜盆就往水池走去。
　　
　　15 日，外，狗尾巴胡同。
　　【孙长发开着出租汽车沿着胡同驶来，在孙家小院门口停下了。
　　【车门一开，孙文娟从车里钻出来，她的手里提着一大兜营养品，径直走进了院门。
　　
　　16 日，外，孙家小院。
　　【孙小梅和周婷婷正在院中欣赏鲜花，一见孙文娟走进来，忙迎了过去。
　　周婷婷：妈！
　　孙小梅：大姑妈！
　　孙文娟：哟！一进这小院，就闻见螃蟹味儿啦！
　　孙小梅：（冲堂屋大喊）大姑奶奶来啦！
　　【贾美珍虚情假意地从堂屋里迎了出来。
　　贾美珍：大姐，你来啦，快请进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