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军民鱼水情

　　两天多的开导与亲密接触，刘王氏终于完全信任了赵呈祥。在那个时代的女性，能达到如此开明，并不是她有多进步，而是外来的力对她助推而产生的效果；也有她在高墙深院八年苦度经赵呈祥指点的醒悟，才会起到开化作用。
　　今天解放军真的光临双山县、诚信庄那一刻，刘王氏虽然还在浑身发抖，但是哆嗦一团的她，头脑是相当地清晰。虽然还是由赵呈祥架着，但是她心里明白应该怎么做。
　　对刚来、也是刚面对面见到的由八路军更名的解放军，和正常人面貌没什么两样，看不出一点恶意和伪装。两天多赵呈祥不知向她灌输过多少遍，怎么做才是正路，乃至应该怎么说话，也说过不知有多少遍。此刻的刘王氏面部，去掉好多冰冷表情，露出少许笑容。
　　刘王氏的分工，听起来很直爽，一句话说明的问题，她没多浪费一个字。这就是心有心改变的自然反映。赵呈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弟弟出头露面说事，姐姐向手下人下令。
　　当刘王氏说完后，赵呈祥向刘王氏点点头一笑，转过身向百营长那里上前一步说：“百营长，我叫赵呈祥，是刚来刘府不到一个月的外来人，也是帮助王女士管理家事的。百营长，我也听说过共产党的军队是人民的军队、劳苦大众的军队。”
　　百营长心里求水的愿望很急，他回答说：“嗯，老赵，这个、我知道，但家有家法、军有军规，我们初来乍到怎能违反纪律呢？”
　　赵呈祥用眼睛余光瞟了一眼刘王氏的眼神，于是说：“百营长，我们虽是大户人家，但也是人民啊对吧？既然我们当家的一再邀请，您还是考虑进院里厨房去做饭为妥。百营长，我们刘府当家人可是实心实意的，您怎好拒绝人民群众的邀请呢？”
　　百营长指了一下自己队伍说：“老赵，您看，已经准备妥了，只差水，有水就可以做饭了。战士们又累又饿，我们现在急需的是水。”
　　刘王氏暗地掐赵呈祥一下小声说：“小兄弟，一定把大兵请进来！”
　　赵呈祥点点头，对老百表现出无可奈何表情说：“百营长，假如您认为军民是一家，一家人怎能说两家话呢？百营长，我们是诚心诚意地邀请，大主意还要首长决定。进院不进院还是您一句话，外面风大，又是春寒料峭季节，大兵也是人，怎好让子弟兵在外面休息呢？老百，让乡亲们看到大兵在刘府门口席地而坐，乡亲们会怎么看刘府当家人呢？既然当家人让我出头露面来和您谈，我说完了，接下来您拿主意吧。”
　　百万年看了一下休息中的战士，又看看这座深宅大院，多少是有些疑惑不解。部队从黑龙江到辽西省双山县，走过多少个乡镇村庄。不去翻动土改运动记录的档案，可能谁也记不清了。所到之处的庄户人家，有的躲了起来，大门挂锁；有的根本见不到主人。
　　经仔细了解才知道，是国军所到之处，把共产党宣传得一无是处。最可气的是，共产党被国军妖魔化得不成样子。人是青面獠牙，做事不讲道理。
　　另外让这位身经百战的百万年不可理解的是；每到一地要先找佃户、贫苦群众调查基本情况。来到诚信庄扎营后也去了几家佃户，先是找井取水做饭。这第一步遇到的难题就是，入冬以来，小井多数水源枯竭，只有刘府大院里一口井供大家用水。
　　这支队伍实属无奈，是一路走来的经历，让百万年营长不能先去触碰这些大户人家。况且这样大的院落，在百营长心里应该是最难缠的大户。
　　百万年无意中向大院四角炮楼送上二目，看到有值班枪手把机枪枪管伸出炮口，幽深的枪管，让人不寒而栗。尽管是这样，也要解决做饭用水问题，战士们行军又渴又累，无论费尽哪些周折，也要把水的问题先解决。
　　没办法，百营长只好硬着头皮向刘府大户来求援，开门取水。以往在开展工作初期，最难缠的就是这类高墙深院的大户人家。动真格的时候，有的武装反抗。虽然是螳臂当车，但也有流血牺牲。今天的刘府一男一女主事者有些像长城以南的解放区、根据地的堡垒户，两位超出平常的言行举止，让百万年心生疑虑。
　　百营长向院里四周的炮楼又一次送上二目，戒备森严的大院里到底是不是安全？还真是个大问号。他还不确定主人的邀请是不是圈套？真要是请君入瓮，六十多南征北战剩下的火种，还能囫囵地走出大院吗？要是真心诚意的邀请不接受，以下工作还怎么开展？
　　百营长正在犹豫不决时，赵呈祥想到了他在想什么，于是向刘王氏说：“云朗姐，马上把所有的护院队、枪炮手，都集中在大门外，所有的武器，包括砍刀，也都带到门外来可以吗？我看百营长一直盯着咱们的炮楼子，对咱的武装有些不放心吧？”
　　百营长急忙摆手说：“不不不，王女士、老赵，不是您想的那样。”
　　刘王氏紧走几步向西院喊道：“郑大炮，把枪带上，砍刀队也全副武装，让弟兄们到大门外集合。再喊上凡是护院的都到门外集合列队，欢迎人民队伍进驻诚信庄！”
　　这位管了八年大院的当家人，虽是女流之辈，在这个院里是说一不二的。话音刚落，由郑大炮领头的护院队，齐刷刷地站在刘王氏面前。个个说不上是英姿飒爽，但是四挺歪把子机枪、十六杆三八大盖，亮晶晶、明晃晃的显得很威武。
　　领头的郑大炮站在刘王氏面前一抱拳说：“当家的，全体护院队都到齐了，听您的吩咐！”
　　刘王氏指一下大道上坐着的八路军战士说：“大炮，看到了吗？他们是劳苦大众的兵，路途遥远、长途跋涉来到咱刘府，怎忍心让将士们风餐露宿呢？我决定，把伙房和护院队的营房都腾出来让大兵去屋里歇息，你们先在东院闲房里对付几天。对了，咱护院队在门口站岗。好了，散开执行吧。”
　　郑大炮看到此情此景也很受感动，向刘王氏一抱拳说：“当家的英明，体贴民情慈悲为怀，小的们一定让兵爷歇好。”看这位大老粗的护院头领行为，和听他几句言语，老百心里多少有些底，表面上也有些笑容。
　　刘王氏对百营长一笑说：“长官，这是大院的全部武装，对付土匪绰绰有余，大前天是他们赶走了国军残余刘天佐部。今天是劳苦大众的军队，他们只有欢迎和给放哨的义务了。怎么样百营长，还不放心吗？”
　　百万年营长给刘王氏敬个军礼说：“王女士、老赵，那就按您二位说的办。（回过头对连排下达命令）同志们，各排炊事班到院内厨房，全营统一做饭，听从老乡指挥。战士们进院里后再安排，没命令不许走进室内。好，行动吧。”
　　六十多官兵是一个营的一部分，进入双山县的这一营化成十五个加强排。整个原双山县于昨夜赶走了国军，原双山县基本上解放。接下来的各地全面开花，建立新政权。
　　刘王氏心里基本是落了底，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她嘴附在赵呈祥耳边耳语说：“呈祥表弟，接下来还做什么，由你去说吧。我可不当传话筒了，你说啥我都同意。哎，有不同见解地方我是要插言的。表弟，炮楼的事也要你作主，姐这回给你当助手。”
　　赵呈祥也在耳语：“姐，我斗胆提个建议。咱的东跨院闲房还闲大半，让大兵进伙房，当官的进客厅行吗？天还是冰天雪地的，战士总在外面不行啊。”
　　刘王氏小声耳语表：“呈祥兄弟，你看怎么好就怎么办吧。咱不主动让，可能也要进院的，不如自愿地好。你说我说的对吗？我怕营长来硬的。”
　　赵呈祥对刘王氏耳语表：“姐，您想错了，咱不主动，大兵在外面吃完饭一定进佃户家。别忘了劳苦大众才是八路军、新四军的家。咱的大院，今天咱不请，他们大兵绝不会进的。”
　　刘王氏对赵呈祥耳语表：“表弟，这些你不说，我哪知道？去安排吧，姐信着你了。”
　　赵呈祥向百营长面前挪了两步：“首长，我们当家人说，让大兵进伙房休息，让长官们进客厅议事。您看这样行吗？我知道共产党的队伍纪律严明，不敢强求贵军去违反纪律。”
　　勤务兵对刘王氏和赵呈祥一笑说：“老乡，共产党的军队里不称长官，对干部叫首长或同志。对士兵，也都称同志。”
　　百万年一笑说：“王女士、老赵，叫同志不习惯的话可以叫我老百，看面相二位没有我岁数大，叫我百大哥都可以。您看，我可一直喊您老赵呢。队伍中的称呼很随便，也有称兄道弟时候。女兵中，多是姐妹相称，领导干部不去纠缠这些习惯称呼。”
　　刘王氏惊讶表情看着老百问道：“百营长，怎么？队伍里还真有女兵？太好了！”
　　百万年很平淡的表情说：“有的，在作战部队很少，后勤比较多。尤其是医院，女兵更多，几乎是女兵的天下。还有，文艺兵、通讯兵等，都是女兵的天堂。”
　　刘王氏低着头没有再往下问，她的内心一定是泛起了波澜。毕竟才三十岁，二十二岁前在学堂苦读十二年。之后的八年里，没迈出过这座大院。虽然没少了她的吃穿、院里又大权在握。但是，她的精神生活中是一片空白。与赵呈祥接触这段时日中，有时也听到过他与春妮儿逃亡路上遇到的奇闻异事。
　　最让刘王氏感动的是，赵呈祥讲过几段晋鲁豫、陕甘宁等解放区故事，和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是什么样的队伍。赵呈祥还给她唱两句《解放区的天》。
　　她是没太懂，但眼见为实。当她看到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军战士在大街上席地而坐时，确实受到了震撼。平时不爱哭的刘王氏，被那种场景感动得落下泪来。
　　赵呈祥见刘王氏低头在思索时，他还真没猜透最后流泪是为哪桩。一时三人都没有说话，还是赵呈祥打破尴尬局面，说：“百营长，您不必谦虚，咱们可以进客厅谈话。”
　　刘王氏有点如梦方醒的表情，说不准哭还是笑，满脸的泪花还勉强一笑说：“是啊，老百营长，我表弟说得对呀。百同志，咱进客厅说话吧。”
　　赵呈祥和刘王氏的一切表现，百万年也摸不清头脑。听到女当家的果断邀请，于是说：“好，我们进客厅去吧。”
　　刘王氏此刻已经不再哆嗦，也不用再有人去架着她，而且能在前引路。百营长紧随，赵呈祥在后，三位走进中院大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