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悠悠（14）

　　冬天的乡村，太阳一缩气温下降就快，蓝芳可不是蓝伟，只要袁梦在再多的时间都不算长，饭后等袁梦洗刷完毕蓝芳就说要回家了，蓝伟拗不过只好随从。
　　袁梦送他们到村口，蓝芳说：“你回吧，我们骑车了。”
　　“好的，有时间来哦。”
　　“我跟我哥明天回城里了。”蓝芳说着上了车慢慢地骑行。蓝伟却迟迟不上车，伸手要拉袁梦的手，袁梦说声“有人呢，不好”躲开了。
　　“要不，跟伯父说声，你和我一起去城里玩，好吗？”
　　“现在？”
　　“嗯，现在更好，明天一早去坐车。”
　　“我，”袁梦犹豫着，“下次吧。”
　　“什么时候？你定了告诉我，我就来接你。”
　　“你不用上班吗？等你有空了再说吧。”
　　“你同意了，我可以请假的。”
　　“刚去新单位，请假不好。”
　　“那我等你信。”蓝伟含情脉脉地看着袁梦，“我两天问你一次，记得去收信。”
　　“两天一封信？那邮费是不是太多了，三天吧。我五天才给你写一封信。”
　　“我放邮票给你，就三天哦。”
　　袁梦抿着嘴笑，轻声说：“看，蓝芳去很远了。”
　　“不怕，我追得上。”蓝伟说着伸出手，“拉一下手，不怕啦。”
　　袁梦往四周看看，嘟着嘴快速伸手碰了碰蓝伟的手：“快回去吧。”
　　蓝伟笑笑，一跨步就上了车，赶路去了。袁梦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感觉蓝伟第一次来家时也穿着这套浅蓝色的西装，怎么当时没发现穿西装挺好看的呢？没看过梁剑穿西装的样子，他穿上会怎么样呢？袁梦突然又迷茫了，一种莫名的怅惘袭来，难道，难道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了？她停留了一会儿也回家了。
　　“袁梦，跟我去葫芦田割田埂草。”袁梦一进家门，父亲就对她说。
　　“好的。”袁梦爽快地回答，“袁康去不去？”
　　“他不去了，没很多的。”
　　所谓的葫芦田就是那块田形状像葫芦而已，离家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袁梦跟在父亲脚后跟负责捡草，简单又轻松。
　　“袁梦，你觉得蓝伟这个人怎样？”
　　父亲冷不防的问题，袁梦不知怎么回答，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我也不知道。”
　　“认识这么久了，怎么不知道？”父亲慈祥地看着袁梦，想从她的神情里获取密码，停了停又说，“以我看，我觉得蓝伟还不错。他对我们家也很好不嫌弃农村生活，你看他父亲也帮了家里很多忙。我们可不能对不起人家。”
　　袁梦细细地听着，不敢插话。
　　“一个人，不管对什么都要一心一意才能做得好，千万不要朝三暮四，做事不看后果。”
　　父亲说这句话语气变得严肃，一字一顿，袁梦不免心生畏惧，低着头聆听。
　　“你去过他家，对他母亲的印象怎样？”
　　“他母亲很好的，平易近人。”
　　“那他父母对你应该都满意，没有后顾之忧。”
　　“爸，蓝伟说他调回城里了，后天就正式去供销总社上班了。”
　　“哦。”
　　“他说让我有时间就去城里玩。”
　　“那距离就远了。你答应了？”
　　“没有。我说要问过您和妈妈才行，他说您同意了就告诉他，他来接我。”
　　“那，再看看吧。”父亲沉默了，专心地割草。
　　袁梦不知说错了什么，也没有再说话，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袁梦，你先回去吧。”父亲抬头看看天色，“该烧水做饭了。”
　　“还有一点点了，割完一起回。”袁梦加快了速度。
　　“也好。”父亲也加快了速度。
　　“还有很多剩菜，今晚不用煮菜了。”
　　“我买的那些猪肉也要煮呀。”父亲说着拍了拍衣裤上沾着的草碎和泥巴，“算了，回去吧，明天再做了。”
　　袁梦跟着父亲的步伐在后面走着，欲言又止，看到快到村口了，终于鼓起勇气说：“爸，我不会做对家里不好有辱门风的事的。”
　　“嗯，我知道。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都要三思而行。想清楚了后果才去做。因为一个人并不仅仅属于自己也属于家庭。”
　　“蓝芳说现在改革开放了以后食品站的工作不一定吃香了，蓝伟说以后要把我调到城里的。”
　　“你有把握考上师范吗？”
　　“我，就是数学有点难。”
　　“尽力吧。自己有工作就好。”
　　袁梦对父亲说过的那些话一遍一遍地回味，辗转难眠，也想不出未来到底会怎样，只是觉得自己不懒惰就会有幸福，幸福都是取决于自己是否勤奋努力吃苦耐劳。她坚信：我无需依傍谁，要是自己无能谁都帮不了你的。如果没有铺路石没有捷径，只不过是要走得艰难一些坎坷一些漫长一些而已，目标总能抵达的。
　　“袁梦，家里计划腊月二十那天宰猪，你爸让你写信叫蓝伟一家人来我们家吃顿饭。今天写应该来得及。”母亲悄悄地说，“请过，他们来就来吧，不来到时就送点新鲜的或者腊肉给他家。”
　　“现在马上写也要明天才发出，明天十八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哟。”袁梦继续低着头看书，“我昨天才寄了信。”
　　“写信来不及，你明天跟你爸一起去赶集，到镇里他家去说也行呀。”
　　“不要了吧，蓝伟以前在食品站上班的，吃新鲜肉吃得多啦。”
　　“他们吃得多是他们的，我们家一年才宰一次猪呢。”
　　“那我看看吧。”袁梦知道，家里能够宰猪确实不容易，每家每户都一样，宰猪那天都会请最好的亲戚挚友吃一顿，这每年也就这么一次。看起来是宰一头猪，等请了这一顿饭再把一年里借的还上，自家也就所剩无几了，过年自己家吃的，正月里给亲戚拜年的或者招待来的客人的也就刚刚够。农村，真的是太难了。
　　
　　“袁梦！”梁剑踩着单车“飞”过来，双手一抓车把立马停了下来，“终于等到你了。”
　　“等我，有事吗？”袁梦慌张地望向站在不远处的父亲。
　　“你爸跟着你？”梁剑也随着她望过去发现了袁梦的父亲，急切地问，“失去自由了？”
　　“没有呀。”袁梦疑惑地看着梁剑，“我爸叫我带他去我姐家。”
　　“收到我的信了吗？”
　　“你的信？你写了信给我？”袁梦摇摇头。
　　“两封都没收到？”
　　袁梦点点头看着对面说：“我爸要走过来了。”
　　“到百货大楼见。”
　　“不行哦，我在这等人，可能走不开。”袁梦看着梁剑骑车走了，慌忙地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或者准备要走过来的父亲有没有听见。
　　也许看到梁剑走了，父亲走了几步又退了回去，难道父亲以为我跟梁剑谈对象？是特意在这等他的？袁梦想着暗自笑笑，如果，如果梁剑向我表白了，我肯定会答应他的。为什么那么怕见我的父亲？逃之夭夭的，真诚地，光明正大地不行吗？我父亲有那么凶吗？想着，袁梦忍俊不住地笑了，看到周围来往的人群，深怕被误以为神经病，赶紧低着头假装检查单车。阿姨去买菜怎么那么久的？饭堂那位做清洁的阿姨有没有搞错了呢？还要等多久啊？袁梦想着抬头张望，可就是看不见蓝伟母亲的身影。
　　“袁梦，真是你呀！”从身边经过的蓝委员，不，应该是蓝镇长回头确认，“单车坏了？”
　　“叔叔，我在等阿姨。单车没坏。”突然遇见蓝伟的父亲，袁梦紧张极了，感觉脸好热。
　　“到家里等呀，走，我给你开门。”
　　“蓝镇，谁呀？叫她一起去吃饭啦。”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看着袁梦说。
　　“我未来的儿媳妇。”
　　“哇，蓝公子好眼力！”那个人还在盯着袁梦看，“在哪个单位？”
　　“叔，不用了。我爸说后天我家里宰猪叫你们去我家吃饭。没有其它事的。”袁梦小声说。
　　“后天？噢，我刚好有个会议，去不了。”蓝伟父亲说着拿提包翻找，取出一封信，“蓝伟给你的。替我们感谢你父亲哦。”他说完朝前走了几步又回头，“你父亲有来赶集吗？”
　　袁梦点点头。
　　“现在哪里？叫你爸跟我们去吃饭，到那个聚缘饭店，要来哟。”
　　“不用了，我爸可能去我姐家吃了。”袁梦回了话拿着信件看了看再放进随身挎包里，推着单车欢快地向父亲汇报去了。
　　袁梦跟在父亲旁边，大半天就这么陪着父亲去逛了整个集市，找到了要找的亲戚通知了一遍，也买了妈妈嘱咐要买的东西，然后到袁凤那儿吃过午饭就回家了。唉，逛了那么多地方，就唯独没进百货大楼看看，父亲好像知道袁梦的小心思一样，从那儿经过时根本没法驻足多看一眼，回家的路上几次偷偷回头也没能看见自己盼望的人影。
　　一连几天，袁梦总有点恍恍惚惚，脑海里总在猜测，他信里说些什么呢？信件是还没送到还是被盗或是送丢了？问谁呢？怎么蓝伟的信又能收到呢？想着，袁梦又跑去找亮妹。
　　“干啥？我洗碗。”亮妹在屋里答道，“又去供销社看有没有信呀？”
　　袁梦走进亮妹家：“去不去呀？你洗了碗还要做什么？”
　　“洗了碗就织毛衣罗，你那件都快织好了，我的才织到一半，不知道过年能不能织好。”
　　“我织完就帮你。走吧，快点。”
　　亮妹擦擦手说：“顺便挑担水吧。”
　　“好，我回去挑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