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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幽幽情花独为你而开

作品名称:侠妓      作者:柳下风度      发布时间:2020-05-16 23:05:10      字数:7647

  自从上次倾诉衷心,李师师又滴过许多伤心的泪水之后,这些日周邦彦在家,每当独坐面对纸笔的时候,他那混乱不安的脑影里,老是有李师师凄苦忧伤的愁容,在不停地幻变和闪现,令他填词谱曲的逸思雅兴无法进行下去。夫人王氏进来,递茶给他,他也不饮。午膳时候到了,催他用饭,他也是连连摇首,咳声叹气不止。再过些时,见他仍是独坐在那里闷闷不乐。王氏就又慢慢走过来,轻声地说:“老爷,今日为何愁闷心事,竟让你这样茶也不思饭也不想?”
  周邦彦坐在那里,身也不动,头也不回,低低地道一句:“没事。”
  “那,就先去用膳,再呆一会儿,那饭就又该凉了。”
  “夫人,你先去用吧。我坐会就来。”
  周邦彦抬眼,呆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个即熟悉又陌生,陪了自己走过大半生的半老徐娘,一时之间,竟长时默默无语起来。
  “吆,老爷,你这看我的眼神?难道你还不认识我了怎的?”
  顿一顿,王氏接着又说:“老爷,你的心事,即使你不肯与我说出来,我也知道,你是又在愁那个歌妓李师师了吧?老爷的心事,虽不便与我说起,我也大概猜得出,你那心中所想。老爷官居税监之位,又有满腹文章才华,高雅不俗的风情个性,却娶了我这个不识文字笔墨的粗人为妻,又不能与老爷谈词说画共话风情……这,也便是老爷你心中最大的遗憾吧。这些,也更是我心里深感不安的事情。因了这缘故,老爷在外面的风情闲事,即使你去角妓李师师那里寻欢开心,我也一概不去过问。可是,你却执意要将一个角妓娶进府来,她若是个良家女子也还罢了,我的委屈也倒还小,老爷你却是官居朝野的身份之人呀,你就不怕给人听了说三道四,留下说笑的话柄么?老爷心里有不开心了,可以去角妓李师师那里寻欢作乐,我也不会去阻拦你的,但你若要把她娶进府来,却不单是我一个人反对了,老爷你也不想一想,就是咱家的族人及儿女们,也不会答应哩!再说了,老爷已经花甲之岁的年纪,即使你不去注意,我也还很是担心老爷你的身体哩!”
  周邦彦听了王氏的这番话语,当下心里也自是暗暗地惊异,他与夫人王氏,虽无几多知心的话语,但这个结发的老妻,却也陪伴自己走过了半世的风风雨雨。可是她,与那风情万千的李师师,却又实在没有一比。这老天帝爷也真是,他可真是会作弄历经风雨苦难的世间之人。如是思忖一过,周邦彦就再咳地轻叹一声,岔开了王氏的话题说:“我的心事,你哪里会知道。我只不过是想不出新鲜词句,发些闲愁罢了,哪里便是如你所说的那番模样?你就别再胡乱猜想,你就先走,还是先用你的午饭去吧。”
  周邦彦的笔尖上,因为有李师师忧伤的愁容缠绕,迟迟不肯散去,他那郁闷的心思,也老是缠在李师师的纤影上,理不出个头绪,因而他那填词谱曲的写作情怀,也就无从谈起了。如是这样数日过去,却还没有一半些新的词曲谱写出来,而他心中欲与李师师畅诉衷曲的想往之情,却是日益炽盛不安。这一日,他把先前写给李师师的那首《洛阳春》,又重新回味一遍,再把之中的几处曲律做了些改动,使之更加贴近词境一些。停笔再抬起头来看时,见那又圆又大的日头,即将坠入西山,却又不能控制住想见李师师的冲动,便起身前往矾楼走来。
  李师师看见周邦彦此时进门,她忍不住就升起一阵心慌意乱的暗自欢喜。难道这天地间,真有所谓心有灵犀的奇验之说?周先生,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倘若再晚来一半时,说不定,我这身子,就又给那粗俗肮脏的商人玷污。这样想时,她那闪闪动动的明眸,感激地向周邦彦望过去,却又掩饰不住委屈伤感之情,眼睛里竟一时酸涩发红,差一点就有大颗的泪滴滚落下来。李师师那话还未出口,却又赶紧低下头去。
  李月香看见进来了周邦彦,她先是媚惑一笑,才又说:“吆,我说周先生,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呀!弄得不好,我那白花花的一百两雪花银,就又这样泡汤了!”
  周邦彦只听得满脸狐疑说:“你说什么一百两雪花银?我不明白你是啥意思,你最好就把话说明白。难道是我,又给你家带来不该有的晦气?”
  “嘻嘻,周先生呀,那倒没有,你又误会我的说话。是这么一回事,周先生。”李月香就把收下任老板定金的事情,绕前绕后地给周邦彦学说了一遍。
  周邦彦听完马上便说:“区区一百两银子,这事好说。银子全由我来出。只是刚才出门时我走的急,身上就没有带多少现银,不过,我这里还有一张二百两的银票,你且拿去。”
  李月香一见周邦彦手上的银票,欢喜得满脸满眼都是笑地唱一句:“吆!难得周先生如此慷慨。嘻嘻。倒也不只这钱的意思。周先生,你来,我还有话,要给你到旁边去说哩。嘻嘻。周先生,你先来,你先来呀!”
  周邦彦一时也搞不清楚这李月香是何用意,便随她走到外间的厢房内,才说:“有什么话,还不好当面说么?干嘛还要如此神秘兮兮的?”
  李月香拿一双会说话的笑眼,媚媚地望着周邦彦,很是甜腻地呼一声“周先生”,那风摆柳似的身子,却是先行贴进过来。她还伸出手来,将周邦彦胸前的衣襟,轻轻地抚弄了一抚弄,然后才又艳媚地笑说:“我说周先生,你来矾楼这里,每次都是一心只顾念教我女儿师师词曲,月香与你,算起来,也有许多的时候,都没有说些知心的话了吧?今日晚,月香也想续续往日的旧情,再伺候周先生一番哩。虽然我已是半老的徐娘,可真要是施展起来,说不定,还能赛过那些年少的丫头,保您最是舒服不过呢!嘻。”
  周邦彦终于弄明白,李月香这种贪财心切的真实用意,心里顿生鄙夷之感,却又不便当即回绝,令她下不来台,就先向后退走一步,然后便半真半假地打趣说:“姥娘你不辞辛苦,愿意亲自服侍邦彦,实在让我倍感荣幸之至呀!不过,我今日是专门教师师一段新律来了,再说,我今日的身体,也倍感多有不适,改日吧,改日我定让姥娘你意满心足可好?”
  “吆!周先生,不愧是官居税监见过世面之人哪。你可真是会说话,你的意思不说出来,我也懂,你是嫌我人老面黄不再受看,更比不得那些风骚年轻的小丫头们,是不?”
  “呵呵,没有没有,您虽已半老徐娘,可还依是风韵犹存,很是耐看得很呀!”
  “吆!是吗?周先生你可真会可人说话。其实,即使你有那想法,我也不会怪你的。即然这样,那我就唤翠儿过来伺候,翠儿这小丫头,水灵灵的嫩葱段儿一般,包周先生你满意就是。这样一来,你这二百两的银票,不也就省下一半吗。再说,过了今晚,你还可以再来找我女儿师师的呀!周先生,你看这样大家都好,你又最是舒服不过的好办法,不也更是双全齐美?”
  李月香十年之前在曲坊,虽然称不上绝艳美人,但她风情百般的好身段,和她那艳若敷粉的桃花容,再加上唱曲出众的一副好嗓子,也曾迷倒过不少的风流骚客。像张先,晁冲之等人,都曾与她有过说不清缘由的肌肤之亲。即使自持高雅而脱俗如周邦彦,在一次酒醉之后,也被李月香艳媚风情的好手段,诱惑的把持不住,就把自己雅洁的身子,不明所以地交给了李月香。只是后来在矾楼,因为李师师的慢慢渐长成,李月香那妖娆的风韵,在风雅客人的眼里,已然时过境迁,再也没有几多魅力可言。还在李师师初出风尘十几岁上的时候,那豪放词人晁冲之,再有文人集会宴请宾朋的时候,每每就让李师师出场酬谢。那时的李月香自是明白,自己业已风光不再,就甘心让位给李师师们,她则跑前跑后有滋有味地做起她的姥娘来。周邦彦对于李月香先前的投怀送抱,本就是神志颠倒时的无奈之举,自从做了李师师的乐师之后,虽然李月香还要时不常地前来献媚给他,但周邦彦对她却终是敬而远之,鲜有招惹了。这些都还在其次,最是不能让周邦彦忍受的,却是做了姥娘的李月香,早已变成俗不可耐彻头彻尾的“爱钱狂”。
  周邦彦听完,忽然就把脸容一沉,说:“李姥娘,你,都把我周邦彦看成什么人了?”
  “周先生,我……我的意思,不是想让你能节省些银子吗!嘻嘻。”
  “不要再与我提什么银子,二百两的银票,你快快拿去就是。有话快说,没事,我要指点师师新律去了!”
  “没事,没事。不过,你……也好,也好。周先生,您慢着些走,这楼上的木板,可是滑着呢。嘻嘻。”
  周邦彦复回至李师师香房坐下。李师师忙让小红把香茗给周邦彦斟上,又把自己近日的一副隶书作品李清照的《点绛唇》,呈给周邦彦请求指点教正。那词中写道:“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阑干,祇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
  周邦彦看了师师柔美遒劲的书法,和李清照这篇极尽婉约之至的上乘好词,还在再三品味,暗赞不止的时候。李师师则说先有事要出去一下,稍后便回,她便起身来在楼下的湢室,沐浴一日的风尘。
  李清照这首流传甚广的《点绛唇》,上片写寂寞深闺,惜春春去,柔肠一寸愁千缕的寂寞愁绪,下片写空倚阑干无情绪,望断归来路的惜春和伤别之情。是一首词情并胜,神韵悠然,为周邦彦极其折服并欣赏的上乘好词。周邦彦最是欣赏之处,是“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所给读者带来的,是一幅望眼欲穿,情韵悠远的凄凉画面。这首写在数年之前的《点绛唇》,且不管李清照在当时抒发了怎样的情感心境,李师师今日却将它寻来重写,是她借以向自己表诉伤感心迹,还是另有其他难言之情?再看那干净、隽秀而不失遒劲的师师书法,说句心里话,李师师在书法方面的天赋与造诣,无论笔画的力度,还是结体的艳媚情态,却都让砚田笔耕数十年的周邦彦,深感汗颜而自愧弗如!
  为李清照凄凉词境和师师的隽美书法,周邦彦还在暗叹不止的时候,随了一阵馥郁馨香袭来,新浴方罢的李师师,也飘然而至了。李师师依是一袭缟素,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宛若白玉无瑕的一朵睡莲,在那几点娆红翠绿之中,更让她淡雅脱俗的风韵和情态,褪尽俗世的浮艳,直令观者悦目而赏心。
  李师师走近周邦彦的身旁,轻轻唤了声“周先生”。给李师师超凡脱俗风韵惊叹不止的周邦彦,才慌得收回呆愣的目光,忙笑说:“啊,你给我看的这首《点绛唇》,可是李清照颇负盛名的好词,她写的真是太好了,实可谓情真,意远,词更美的上乘佳作!李清照的这首好词,为我最是欣赏的,是‘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这一句了。其实,若是单开来看这一句,给人的感觉,语言平平,似也没有太多的殊胜之处。但是,大才女就是大才女,李清照却将它置在‘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空倚阑干无情绪’之后,再突然转出,那词中的凄凉意境,也便顿然展现读者的眼前。”
  李师师注视的明眸轻轻闪动,说:“周先生将李清照姐姐这首《点绛唇》,分析的如此精辟透彻而又见解独到,实在让师师受益匪浅。先生说的这些殊胜之处,也正是师师阅过之后的心中所想呢。”
  “还有你这隶字书法,结体妍丽典雅,而不失笔力的遒劲与隽秀,若非名人的点拨雅正,定无此造诣也。”
  “周先生,又让您见笑了。实不相瞒,我这隶字书法,固然得益于汉魏碑帖的摹写,却也离不开临帖时米元章博士的悉心开导,蔡京老太师的亲临教正,还有李清照姐姐的用心点拨,才有今日这副模样。不过,比起米博士的瑰丽奇绝,蔡老太师的温柔敦厚来,我还差得远呢。师师看周先生的书写字体,甚是清丽妍媚,也是我常常暗自揣摩的楷范呢。”
  “那米元章博士与蔡老太师,都是当朝的书写名家,他们的书画字品,当然值得你去观摹临习,至于我这不伦不类的书写字体,干净流畅而外,可就实在不敢相提并论。你这说话给我听了,只能让我甚是心生惭愧!呵呵,惭愧,惭愧。”
  “周先生,你这说话,也是太过自谦。唉,想我一青楼女子,字写得好又怎样?曲儿唱得好又如何?还不是被呼来唤去,依借卖笑给人求取生存,而为世人所看贱……”
  “师师,你也切莫要这样说,我知道你心中的忧伤与凄苦,可叹你误落风尘,虽多有从良之意,却奈何无缘可意之人!唉……”
  “我时常都在想,这老天爷可真是能作弄人,是他的有意安排?还是我命本低贱,宿命如此?”
  “师师,你……”
  “今日,我取出清照姐姐的这首《点绛唇》给你看,就是想给你知道,我们寂寞深闺的女人心里,会是怎样的寂寞与忧伤!也是想让你知道,我这些日子的心里,又是怎样的伤痛和凄苦!那个见钱眼开的姥娘李月香,收人定金,天天都来逼我,去应接那客商富人。前两日,多亏员外郎贾奕过来找我,才免遭粗鄙俗商的玷污。那贾奕对我虽无明媒正娶的诚意,只恋风流,但他毕竟官居朝野粗知书礼。若真是给那粗鄙之人强行受辱,这样苟活的残生,实在是让我生不如死呀……今日,若不是周先生你及时赶来,恐怕我就……”
  师师说到伤心之处,声音哽咽的不能自己,周邦彦听了,也倍感凄凉酸涩,一时忍禁不住,竟也是泪眼迷蒙。
  “师师,你别再难过,虽我此时不能够接你出去,我也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帮你寻到一个可意的归宿。都怪我不好,做事没有豪情男人的气概。师师,你也莫再落泪,看你伤心难过的样子,我的心里却又如何好受?纵是今生不能娶你,我也会到菩萨面前祈求,你我的来生,一定永在一起!”
  “周先生,我也知道你心里的苦衷和难处,不过,师师听了你刚才这肺腑之语,也就深感心满意足。”
  李师师伤心泪滴,一颗一颗,扑簌簌地不停滚落下来。伤心女人的落泪,是很招人怜的,周邦彦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竟不由自主地起身,忘情地将师师拥在了怀抱里。
  伏在周邦彦的胸前,落了好一阵伤心眼泪之后,李师师用香帕拭去腮颊的泪痕,又涩涩地一笑,说:“好了,周先生,我给你说完这些委屈和忧伤,这心里也就好受多了。我们开始练曲吧。却不知你今日又与我谱写的是那一段新词呢?”
  周邦彦说:“啊,这新词曲,倒是没有。近些天我心意烦乱,没有写成,就还是把先前写给你的《洛阳春》,重又修改谱律一遍。你也过来看看,这样的修改,可也还有些新意否?”
  李师师又把周邦彦重写《洛阳春》的曲律,细细看过一遍,然后说:“周先生,我还是先试唱一遍,你仔细听听,哪里有不妥的地方,我再改正。”于是,便开口唱道:“眉共春山争秀,可怜常皱。莫将清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依栏愁,但问取亭前柳。”
  李师师试唱得很是投入,周邦彦谛听的也异常仔细,他们二人配合的极为和谐默契。一二遍过后,李师师再清唱起来,已然情真意切声韵圆熟。周邦彦对于李师师这样上佳的颖悟能力,表示出极大的感慨,忍不住就赞道:“在我所教所见之人中,对于词曲能有如此理解和颖悟的,你确是绝无仅有了。只可惜……”
  周邦彦忽然发现自己讲话又说漏了嘴,很怕因此再刺伤师师的心中之痛,就赶紧改口说:“啊,只可惜,我今日不曾写出新的词曲来!”周邦彦说完,就端了桌上的茶盏,轻轻地呷了一口茗香。
  李师师已然听出周邦彦那失口之意,就再是叹息一声说:“唉,先生的言外之意,是只可惜,我身在青楼,却常要给人看贱,对吗?周先生……”
  “师师,你莫再胡乱思想,你若老是以伤感之眼看这世界,西山都会含情,那阶前的花草也要落泪了。那样苦痛和受伤害的,还不是你自己?师师你听我的劝说,还是先从忧伤的心思里走出来,日后的岁月还长着呢,我也会尽自己的全力,择机帮你出离苦境。师师,你看我说的对否?”
  “我也知道,你对我说的这些,全是好意。可是劝人劝不了心的,心里到底有多么苦,也只有自己才最知道。周先生,师师在这里,由衷感谢你对我的一片实心实意。小红妹妹!小红妹妹!你且过来,我这里有话和你要说!”
  听见师师唤声的小红,急急从门外走进来,问一句:“师师姐,你喊我有何吩咐?”
  “小红妹妹,你看天色已晚,周先生教了我这大半天,他也都该饿了。你且去楼下备些上好的酒饭,快去快来,啊。”
  不多一会工夫,小红便把一桌上好的酒菜备置齐整。师师让小红先退下去,说有事再来唤她。师师便执了酒杯,给周邦彦满满斟上。她也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端起来敬周邦彦道:“这第一杯酒,先谢先生长时以来的悉心教诲,令我的词曲唱艺,才得以如此长足进展,师师今借此一杯水酒,聊表一点心意,还请先生勿要推辞,且饮了师师的这一杯敬酒。”
  周邦彦连说,师师你与我切莫要客气,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李师师又斟满第二杯酒,敬周邦彦说:“我敬先生的这第二杯酒,是师师感谢先生的知遇之情。想我自入青楼以来,因唱艺卖笑为生,多为世人所轻看,我在青搂阅人亦算多矣,无论是望族富人抑或是雅士名流,他们皆都是为我的艺色取悦欢心而来,只有周先生你一人,还把我当做知心的常人看待。先生的知遇之情,师师倍受感激,我这里无以为敬,就还请先生再饮了这第二杯酒!”
  周邦彦说:“师师,你能如是地知我敬我,邦彦也着实倍感荣幸之至呢。”言罢,仰头又饮下了第二杯酒。师师也陪周邦彦,一同把酒饮了。
  第三杯酒再斟上,李师师端起来说:“这第三杯酒,周先生你也更是推辞不得。若不是今日先生及时赶来,慷慨解助,令师师免遭鄙俗富人之辱,此一时,师师又哪里会在先生面前欢心敬酒呢?师师的感激之情,全在酒中,就请先生也不要再推辞了吧。”
  周邦彦听了师师的如是之语,就笑说:“这却莫谢。我来矾搂寻你,并非是我有意前来相助的,实乃巧合而已。我也要为你对词曲的颖悟,和你知我敬我的一片心意,回敬你一杯哩。即是如此,你我就一同饮了这杯中清酒,如何?”
  三杯敬酒过后,周邦彦又用了些糯米膳食,李师师便让小红收去残席,然后,就对周邦彦说:“周先生用饭久坐汗湿,且让小红带你去楼下湢室,洗去疲乏风尘,先生回来,师师再为你奉上一个新意的想法,你看如何?”
  周邦彦拍手笑道:“我正求之难得呢。”便随小红来到楼下,少时沐浴已毕,自是倍感清爽怡人。再回至师师香房坐下,师师又捧上一杯菊花茶,先给周邦彦饮了。周邦彦便问:“刚才你说有个新意告我,到底是何奇妙想法?不要客气,快快说来我听。”
  “我的想法,就是想请先生伴奏抚琴,师师即兴歌舞一曲,却还不知先生应不应哩?”
  “好主意。好想法。难得你有此妙想!却不知你今日所要歌舞何曲呢?”
  “先生,你看今晚这花好月圆夜,难得先生又如此好兴致,此时此景,师师倒是以为,苏轼老夫子那首脍炙人口的那首《水调歌头》,最是能够表达人生的况味。先生以为呢?”
  “《水调歌头》,好,正合我意,正合我意!”
  师师起身取琴,置于几上,请周邦彦入坐抚琴,她则轻启朱唇,发珠润玉圆婉转歌声,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随了婉转优美唱声,师师再起舞弄清影,执袖舞翩翩,一时之间,琴韵悠扬,婉转清脆之声,直入飘渺云霄里去了,哪里还会让人知道,身在俗世人间呢?。周邦彦再看舞影中的师师,分明便是广寒的仙子莅临,哪还有半些青楼角妓的影子?唱词至“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一句,周邦彦就再也不能忍住,起身便伴师师共舞起来。
  唱声住,歌舞毕,意尤未尽的周邦彦,望着娇喘吁吁两腮绯红的李师师,就轻轻唤一声:“师师。”
  李师师也闪动明眸,含羞深情地轻呼一声:“周先生。”
  周邦彦忍不住,四目对视良久之后,他便与李师师,忘情地相拥在一起。
  此时的李师师,对于自己的命运遭际,已然完全明了于心。短时之内,若无意外事情发生,自己断然也是不会出离青楼苦境的。既是身在青楼,就还得安守那卖笑取悦给人的本分。可是与其把这若玉之身,给了那鄙俗之辈玷污,还不如让自己的幽幽情花,主动献给心仪之人,欣享人生片刻难得的欢娱。
  如是想过之后,李师师也就不再做其它计较,便脉脉含情地引领了周邦彦,款款走入她的香罗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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