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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写报导寻石白费心 吃夜宵众生充胖子

作品名称:在开门办学的日子里      作者:霞中子      发布时间:2020-05-10 21:15:43      字数:5900

  却说在这开门办学期间,全国兴起了一场“推广优选法”的科技运动,一时间,不论到哪里都会听到人们谈论“推优”的话题,什么“推广优选法动员大会”、“推广优选法座谈会”、“推广优选法经验交流会”、“推广优选法成果展览会”、“推广优选法先进分子表彰大会”等等,就像春天的花朵,四面八方,烂漫开放。
  就连中国伟大的数学家华罗庚也率领他的“推优小分队”来到宾阳进行“推优宣讲活动”。这时在宾阳搞开门办学的广西民族学院物理74级全体学员,都得到照顾门票,能够进到宾阳县委大礼堂,去听这个小分队的推优报告。这“推优”二字,成了最为时髦的名词。工厂闹推优最为火热,宾阳农机修造厂更不例外,动不动就开会:汇报推优成果;总结推优经验;介绍推优先进事迹。这些经验和成果,无非是某某车间、某某工人师傅,用“0.618,黄金分割法”加工零件、设计线路、检测产品;用“爬山法”检查线路故障等等,为国家节约了多少多少资金;为国家创收了多少多少外汇之类等等。
  物理74级作为高等院校搞开门办学来到宾阳,又处在全国“推优”高潮当中,自然地要积极投入其中了。因为寻石是本班级的通讯报导组组长,自然忙的不可开交了。寻石成天被“推优”二字扰在心里,弄得寝食不安。因为他有两个任务,一个是配合厂里的宣传部门报导本厂的“推优”“战况”和“战果”;一个是要报导本班学员在“推优”运动上的表现和工作成绩。写这些“推优”材料,既是宣传鼓动的需要,同时也是将来总结本次开门办学的收获时的必不可少的重要内容。要完成好这两个工作,就需要进行大量的材料收集、整理工作,并要形成宣传报导文章,以便在全厂广播和上简报、黑板报。
  开门办学领导小组要求本班级的各个学习小组,在这一段时间里,晚上到工人家去搞家访、搞社会调查;要求本班通讯报导组到机加工车间去,到全体工人中间去,了解他们“推优”的先进事实和先进经验,并形成报告文学。
  寻石带领他的通讯报导组,找到了机加工车间主任和副主任,说明了来意,两位主任非常支持,他们刚吃完晚饭就急急地来到厂办公室等在那儿了。寻石他们写作组几个一到,车间主任就向他们介绍了本车间的“推优”经验。不一会儿,本车间的几位工人也到了,车间主任便一一地向写作组作了介绍,并对那几位工人师傅说:“这些都是民院通讯报导写稿组的成员,他们来调查了解我们车间‘推优’的先进事迹和先进经验的,我刚才已经大概地说了一下,等下你们就具体地谈一谈吧。”
  工人们很热情,个个积极发言,似乎还争先恐后的。他们都挺能说的,他们都介绍了自己“推优”的成果和经验。写稿组的成员们,手握水笔,在本子上快速地“嚓嚓”地记录着。做笔记时写字速度最快的要数寻石了,他一下子就写了好几页。
  第二天,开门办学领导小组指示寻石,叫他用一天的时间写出宣传报导的文稿来。寻石也不含糊,他全神贯注、忘我投入,就这一天他就写出洋洋万言的文稿来,题为《宾阳农机修造厂推优先进经验》。这篇文稿先交到开门办学领导小组那里,待再送回来时,文稿上面划了不少红叉叉、红杠杠、红圈圈、红箭头。寻石认真看了一回,觉得所改动之处,不无道理。于是寻石又重抄了一遍,到了晚上,寻石带着写稿组又去找车间主任和那些工人,以征求他们对正稿的意见。他们很好找,因为这一段时间晚上他们都在车间加班的。
  车间主任又召集那些工人们一同到车间办公室去,寻石将那份《经验》文稿向他们详读了一遍。读完后,车间主任说:“这份报告文学写的还可以,基本上符合本车间的实际情况,但是里面有些具体数据是要慎重核对一下才好;文章一旦发出去影响就大了,我们还是送厂领导认真审核一下才好。”寻石对主任的说法很赞成,便对他说:“梁主任,这份材料就烦您转送厂领导吧,待审核好了您再给我们吧。”梁主任说了声“好的!”就将那份文稿收去了。
  过了好几天,那份文稿才退了回来,厂领导和车间领导都没有在上面做任何批示;班主任没有说什么,开门办学领导小组也没有任何指示。如此又过了好几天,这些领导们都不再提起这篇文稿了,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寻石为了这篇文稿忙乎了好几天,付出了不少心血,到头来却是一叠废纸,一无所用,白白做了许多无用的工作。这个情况与他申请入党的事极为相似:他一到民院上大学就申请入党,在近四年的时间里,他不断地严格要求自己、努力创造条件,可直到毕业了他也末能如愿,入党的事也是这样的不了了之。这是后话,在此不提。
  虽然那篇文稿被搁在那一直不用,但工厂里的“推优”热潮并没稍减,工厂的领导和工人群众还是常常将“推优”挂在嘴上的。这些天,寻石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推优”是当作一个政治运动的;是上面下达任务的;那些出自厂领导和工人群众口中的“数据”和“先进经验”是不便发布和公开报导的;对于学校来说,是重在学员得到学习和训练,是重在参与过程,至于它能产生多少实效则是次要的。
  这几天来寻石不止一次听到领导说,今年本厂的生产任务还没有完成,差额还比较大,眼看着已近12月中旬了,厂方正着急着呢。又听到一些工人师傅私下议论说,为了支持学校的开门办学,师傅们大胆地放手让学员学习操作机器,开车床、刨床、磨床、铣床的都有,这就影响了进度,还出现了一些次品、废品,这对于完成年度生产任务的影响不小。
  如何完成或提前完成今年的生产任务,是目前摆在厂领导面前最大的问题。厂领导认为,上级号召工厂要大搞“推优”运动,工厂是一定要认真贯彻执行的,“推优”是不能冷下来的!但最现实的问题是要完成年度生产任务!厂领导想出了应对之策,提出的口号是:“要加班加点,掀起推优运动的新高潮”;“以推优为动力,以推优促生产,以推优抢速度,大打完成年度生产任务的歼灭战!”
  厂领导大概是这样的思路:只要加班加点,进度就能上去;不要去论这进速是不是从推优那里得到的;只要进度上去了、质量提高了,那一定是推优的成果。至于工人们到底用了哪一种“优选法”,过后再慢慢地考虑,补充说明就行了。
  工厂目前是大忙的时候,在本厂开门办学的学员,本来是要求投身到“三大革命运动”中去锻炼的,这时候当然要与工人阶级“战斗在一起”,“大打完成年度生产任务的歼灭战”的。厂领导号召全体“工人阶级”和“革命师生”,“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和“连续作战的硬骨头精神”,加班加点,奋战15天,争取超额完成生产任务,“以优异的成绩向党和毛主席汇报!”“以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1975年的到来!”
  物理74级开门办学领导小组,积极响应厂领导的号召,全体学员和带队教师,白天与工人同志一样上下班,搞生产、搞推优;晚上7点到10点,也与工人同志一样加班,搞生产、搞推优。
  这些学员们到工厂车间里,说是去“推优”,实际上主要是干活,比如扭螺钉、洗零件、拆旧机子、敲敲打打、搬运重物等等。刚开始学员们不习惯,觉得很疲惫,但经过四五天的加班之后,他们也就渐渐地适应了,也并不觉得怎么辛苦了。
  有一天晚上,大家正在加班干活,一位管后勤的工人师傅突然来到寻石那个学习小组的车间,他问一位同学:“你们这个组谁是组长啊?”被问的同学指了指寻石说:“喏!是他。”那位工人师傅问寻石:“你这个组今晚有多少同学加班呢?报上人数来。”寻石不加思索,脱口而出:“不知道啊!”
  寻石这一回答不要紧,被在一旁的淡开芬同学听到了,他好像早憋着一股气儿似的。他愤愤地质问寻石:“你!你!你你连本组谁来加班的都不清楚!你配当这个组长吗?就那么十来个人,你竟然不知道人数!你怎么当的组长啊?!”寻石是个急性子的人,不过他此时懂得克制,他一声不吭,但满脸涨得通红。那位工人师傅见此光景,估计这两位要吵架了,就不说什么,立即走开了。
  那位工人师傅走开后,寻石怒怼淡开芬:“我说不知道,自然有说不知道的道理,你知道吗?!我说不知道是不想报人数你知道吗?”
  淡开芬听寻石如些嚼舌就更加气了,大声道:“寻石!你有什么权力瞒报人数!你不觉得惭愧,倒反有道理!你怎么回事?”
  寻石见这淡开芬怒火中烧,语言尖刻犀利,不好再与他顶撞,于是放下态度,用较缓和的口气并压低声音对他说:“你知道吗,今晚一来加班的时候,我就隐约听到工人师傅说,今晚食堂给加班的人免费吃‘夜宵’呢。我不知道这‘加班的人’是否包含我们学生在内;我不知道这吃‘夜宵’有没有我们的份;我没有听到班主任或班长说起此事;我如果乱报人数上去,岂不成了我们组的人特别要吃‘夜宵’似的;加班有夜宵吃?我们加班好几天了,到现在也没有过啊!如果别的组都不报,单我们组报,那多不好意思啊!你说是不是呢?”
  淡开芬听了寻石的解释之后,火气已消了大半,但他还是不服软,他口气还硬着:“报个人数就想吃‘夜宵’了?这种想法真奇怪!也许这跟吃‘夜宵’毫无关系呢?你作为组长,连加班人数都搞不清楚,像话吗?”
  寻石见他如此咄咄逼人,只好让步,一声不吭了。这淡开芬并不就此罢休,继续忿忿说:“万一真的有‘夜宵’吃呢?你不报人数,你不吃不要紧,可我们大家要吃的啊!你一个人做得了全组人不吃饭的主吗?别的组都得吃,单我们组不得吃,你负得了这个责任吗?”
  寻石越听越觉得刺耳难受,但他用巨大的忍耐力压住自己的火气,他对自己说,千万不要跟他吵,一吵起来,吃亏的准定是自己,因为自己正在创造条件入党呢!班里的党员时刻在观察和考验着我呢!所以他还是保持着沉默。
  原来,大家加班了一个星期之后,厂领导看到同志们加班加点实在辛苦,经厂领导班子会议决定,晚上10点半,给所有加班的工人和学员免费吃“夜宵”。免费“夜宵”的标准是每人一碗猪骨粥,提供的粮食指标是每人2两。
  那天夜里正要下班的时候,班主任覃丽芳来到车间宣布道:“厂领导看到我们加班加点辛苦了,决定从今晚起,凡是来加班的,都有免费‘夜宵’吃,每人2两骨头粥;这是厂领导十分关心大家的表现,我们要努力工作,积极‘推优’,做出好成绩来,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多做贡献!”
  覃老师刚说完,下班的电铃就响了。学员们立即用些柴油去除手上的油污,再用肥皂洗净了手,然后就向食堂走去。大家的饭碗,平时都存放在食堂大厅的碗架上,工人师傅也是如此的。大家各自拿了自己的碗,自觉地排着队,在一个大瓦缸中打粥吃。
  大缸里装着刚煮好、刚倒进去的猪骨粥,热气腾腾的,整个饭厅里弥漫着猪骨粥新鲜的香味,很是诱人。
  寻石看得真切,全班同学都来了,大家都在津津有味地喝粥。猪骨粥里还加些咸菜,味道挺不错的。
  寻石看得真切,大家的饭碗的大小不太相同,但同学们都很自觉,拿大碗的就少打点,只打到碗深的0.6左右。为什么是0.6?也许是这段时间“优选法,0.618”说得多了的缘故;拿小碗的就多打点,打到碗深的0.9这样,他们不会打的太少,因为大家都是饿着的,何况这猪骨粥是很少得吃的。
  大家都打好粥了,粥缸里还有近三分之一的剩余,缸口还在腾腾的直冒热气,可是同学们谁也不敢去打第二次,喝完了碗中的就回宿舍去了。
  第二天中午,午休时间,淡开芬主动邀出寻石到屋外僻处说话,他说:“组长,昨晚我错怪你了!昨晚我不该用那样的态度对你说话,你当时不报人数是有你自己的考虑的。我真诚地向你道歉,对不起,请原谅。”
  寻石听了也很感动,他激动地说:“没事啊!开芬同学,过去了就过去了。我当时的思想也太简单,我只怕只有我们组报人数,那就很尴尬的了;我也不想一想,工厂怎么可能只要我们小组报人数呢,那肯定是各小组都要报的。昨晚你的话也有道理:报个人数就一定跟‘夜宵’有关吗?我也太主观了。”
  ……
  他俩谈了近半小时就回宿舍午休了。下午一同在车间上班,他们各自都面带笑容,彼此心扉敞亮多了。
  却说同学们每晚去加班,和工人师傅们混得越来越熟了,都把自己当成是工厂中的一员了。加上每夜又有夜宵吃,同学们觉得虽然辛苦点,但苦中有甜。他们加班时个个面带笑容,有说有笑的,一点劳累的样子也没有。
  有的学员“嘴巴甜”,很会说话,所以赢得师傅的欢心,跟师傅的关系特别好。于是那师傳就大胆放手让他开车床,加工零件;那师傳就站在一旁指导和监督着。这样一连干了好几天之后,车间主任发现那位师傅的进度变慢了,而且从他那里加工出来的零部件,有多个不合格。车间主任来到他的车床边看了一会儿,就小声对那师傅说:“目前最紧迫的工作是按质按量完成生产任务,教学员推优的事先缓一缓吧。再说了,学员们都有他们的老师带着呢。”那位师傅领会了领导的意思,就不再那样去做了。
  有一天晚上加班时,一位师傅透露说:“今晚‘夜宵’档次提高了,不是骨头粥,而是鸡肉粥;刚才我路过食堂大门前,见食堂工人在杀几只鸡呢!”说到鸡肉,寻石在暗暗吞口水,不得吃鸡肉快有半年了,他对今晚的夜宵暗暗地充满了期待。
  晚上10点钟,下班铃一响,寻石他们都快步地涌向食堂。他们一进食堂大门,就闻到一股馋人的鸡肉香味,大家立即向那缸鸡肉粥排队。
  第一个打粥的恰好是淡开芬,这回他遇到难题了——这满满的一缸稀粥,一块鸡肉都没有,但从缸里腾上来的热气是带着浓重的鸡肉香味的。他知道所有的鸡肉是沉在缸底的,如果沉下勺儿去捞底下的鸡肉上来打在碗里,这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就显得思想太落后了。到底该怎么打粥呢?他在下勺之前有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无产阶级思想”战胜了“资产阶级”思想,他咬咬牙,只在表面打了一碗稀稀的就走了。
  第二位是盘华五,他也非常明白,所有的鸡肉是沉在底下的。而且他更明白,这缸粥在舀之前,如果不先搅一搅,那么上面层的粥是稀稀的,没有几粒米的,而下面层的粥却是稠稠的,质量高,份量重,正所谓的“好货沉在底”。
  盘华五同样面临着该如何下勺舀粥的问题;同样有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他想,我与淡开芬同样是团外青年,他都不敢捞底,我又敢捞吗?难道我比他落后不成!想到此,这盘华五也只好狠狠心,只在表面打了一碗稀稀的,就沉着脸走了。
  第三位是杜庭昌,他没有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是党员,是支委,前面两位同学是团外青年、普通群众,他们都不敢捞一捞再打,他哪里敢有多余的动作呢?他也只打了上面稀稀的一碗就走了。
  ……
  这缸鸡肉粥被打了30多碗之后,后面的越打越稠,越打越浓。当打到40多碗之后,缸底露出一堆黄灿灿的鸡肉来。最后一位打粥的同学,虽然看到了一块块鸡肉叠叠扎扎堆在那缸底里,但他也不敢打上一块的。他只打肉旁边的粥,不敢去动那些肉,因为他想,吃它一块肉,就会让同学觉得自己私心特别严重,为吃一块肉去那样做是划不来、不合算、不抵得的。
  其实,如果大家都先捞一捞、搅一搅,让粥稀稠均匀了再打,还可以捞底打上一些肉块来,这是极正常的极合情理的事嘛,这又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呢?可是就没有人敢于带头这么做,包括那些班干。
  在极力提倡“破私立公、大公无私、公字当先”的政治环境下,谁又愿意被人看作思想落后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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