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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血案迷踪(二)

作品名称:《守望者》上卷《内斗》      作者:司马青衫      发布时间:2020-04-22 16:47:03      字数:3291

  派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了。奇怪的是村里并没有发生预料中的骚动,尤其是大龙家。看起来依然风平浪静并无异样,甚至他家的肉铺子还是照常开着门营着业。
  难道他们还没找到贺老鬼的尸首?或者他们已经习惯贺老鬼经常醉宿荒郊野外而无人搭理?又或者贺老鬼压根就没死自己回了家?也不对啊,即便是回了家,按照他们一家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被两个小崽子狠揍一顿也不可能毫无声息就作罢了!按常理只要他一回家那一门子瘟神还不得立马上门来兴师问罪?应该连一泡尿的时间都等不得!这未免也太蹊跷了!
  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旺顺意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所幸的是昨夜没有轻举妄动没有走漏一丝一毫的风声。于是他让家人再出去进一步打探。自己也换了身下地干活时穿的破烂衣衫,脑袋上扣顶宽檐的草笠,肩上扛一把铁锨,悄没声地出了门,晃晃悠悠一路往天保哥俩所说的抛尸地点蹭去。
  这个时候正是将将要做午饭的点,村道上也没什么人,旺顺躲躲闪闪很顺利就踅摸到了村尾的沟渠边。他并没急着往那灌木丛中去,先是走到沟渠边卸下肩上铁锨在沟里的烂泥层里装模作样一通乱划拉,假作清淤,躲在斗笠宽檐下的一双眼睛却是四下逡巡,沿沟渠一路往前踱。
  低矮的灌木丛稀稀拉拉地趴伏在地面上,除了些枯败的枝枝杈杈和凋零的落叶胡乱撒落,地面上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贺老鬼的任何一丝踪迹。难道那老鬼真的只是昏迷,这个时候已经清醒了自己回了家么?或者是家人找到了他,以为他喝醉了乱窜给弄回家了?看情形那老鬼那条烂命应该还在!虽然各种疑点均未经证实,但旺顺紧提起的心无疑已经一点一点往嗓子眼下面去了。
  他带着满腹狐疑地回到家,关上大门放了家伙刚刚转身还没走到客堂,身后的院门便被人砸得咣咣山响。
  到底还是来了!旺顺手跟脚禁不住一起簌簌打抖。他长长吐纳了好几口气才算稳住心神勉强迈开步。
  大门一开,来的人竟然不是大龙,而是一个跟他多年的保长贺德厚。
  气喘吁吁的贺德厚慌里慌张地大呼小叫着:
  “总保,不好了!”
  “又出什么事了?”旺顺有气无力道。
  “马矮子找了奔牛他们一伙人找石头和我们桐丁理论,快打起来了,您得去看看!”
  “啊!”仿似一块巨石从头顶落了地,旺顺擦了擦满脑门的汗一挥手:“走,带我去看看!”
  还是昨天那个事。马矮子挨了石头的打,回头跟奔牛一说,那帮混小子满心不服气,便来找石头算账。石头自然不认,两伙人吵闹个不休,推推搡搡各不相让。
  旺顺一来,奔牛便盯着他不依不饶,非得让旺顺将石头逐出桐丁团,还要赔偿马矮子汤药费。
  旺顺一路过来,故意亲自往大龙家门口拐了拐,仍无发现异常。他心里压着无数疑团,这个时候也没心思跟那些人扯皮,于是恩恩啊啊跟他们打哈哈。
  奔牛不干了。他说这事总保要是不管,那可就怪不得他们了,事是桐丁先挑起来的。
  石头也不干。觉得旺顺太软乎了,他这个桐丁干得太窝囊了,辛辛苦苦不说,还得跟个孙子似得处处受气。
  旺顺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只得先抛了个缓兵之计,让他们给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一准解决,三天之内决不允许他们自作主张惹是生非。
  这个时候,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一个意欲将他们一举覆灭的巨大的阴谋正向他们席卷而来。  
  旺顺回到家里,依然心乱如麻。自打出事到现在水米未进,腹中也完全没有知觉,只觉得脑子里始终乱乱哄哄,一会儿是浑身鲜血淋漓的贺老鬼那狰狞的嘴脸,一会是天保、宗保瑟瑟缩缩的怂样,一会又是大龙哥仨凶神恶煞的面目,其间还夹杂着奔牛、石头、马矮子那些人时而变化来去,令他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整个人虚脱了一般。
  午后,他在客堂里迷迷糊糊地似睡未睡,猛听得又有人在咣咣砸门,将他惊得整个人从椅子里弹跳而起。
  他踉踉跄跄去开了门。
  门外赫然站着他最害怕见到的人。不过不是大龙,而是大虎。
  大虎哭丧着脸,一见到他便冲他跪了下去:
  “总保!大事不好了!”
  旺顺瞬时感到天都塌下来了,呆若木鸡无言以对。
  “我爹他,让人给害死了!”大虎仰天哭嚎。
  旺顺面色煞白,禁不住筛糠一般颤抖。一瞬间他想跟大虎老老实实坦白,但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开口。
  大虎仿佛也没看他,只顾自说自话:
  “请总保为我们做主,查出真凶!请您跟我去查看现场!”
  原来尸体刚刚才被发现!旺顺如同行尸走肉般跟在大虎身后,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哪条道,去了哪里。
  等他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到了现场。一圈人正围在那里。
  怎么会是在这里?根本就不是天保哥俩所说的地方!旺顺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了。眼前的地方是外姓人居住的区域,离奔牛家不远的一处乱石旮旯,贺老鬼的尸体被一堆乱石掩盖着,只露出半拉身体,面朝下趴在地面上。
  大龙和大彪跪在尸体旁边哇哇大哭。
  大彪拉着旺顺哭诉:“老爹昨夜一夜未回,我们四处找寻都没找着,以为他喝醉了不知猫在那里睡了,谁想今天午时在这里找到他时已经咽气了,身上带着血迹,尸体还让人用石头遮盖,不知是什么人害了他性命!”
  旺顺云里雾里地凑上去查验一番。贺老鬼那死相的确骇人,面目狰狞脸庞上糊满了褐红的血迹和白沫,身上更是污秽不堪,衣服上还有多处撕扯的破损,拉开衣服可以看到前胸一片淤紫,看情形的确如天保兄弟所说死前胸部受到严重外力伤害。
  旺顺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这时大龙像是发现了什么,拉起老鬼的一个手硬生生掰开,从里面拽出一根布条。
  “这是什么?”大虎凑了上来询问。
  大龙死死抓着这根布条咬牙切齿道:“这一定是老爹从凶手身上撕扯下来的,这就是证据。”
  大虎拿过布条递给旺顺:“请总保过目!”
  旺顺接过布条仔细查看,这不过是一根倭瓜滩最常见的粗布条,一般的村民穿的都是这样的布衣,也很难判断这是什么人所有的。
  “这是谁干的?我定要你来偿命!”大龙仰天狂吼一声站起身来用狼一般的眼神向围观的人群来回扫视一番。
  而后用阴森森的嗓音逼问道:“人命关天,你们可曾有什么发现,请务必告知,我们哥几个定感激不尽!”
  这时人群中有人小声地窃窃私语。
  大龙上前一把拽了几个人出来:“你们可曾发现了什么?”
  那几个人七嘴八舌道:
  “昨天下午约莫申时,我们在不远处看到过贺老爹,似乎喝多了,有点神志不清的,就在那一带晃晃悠悠也不知干什么。”
  “好像还和谁争吵来着,贺老爹不住骂着什么,好像是什么栽赃陷害不得好死什么的!”
  这几个人的证言越发让旺顺摸不着头脑了。这应该正是贺老鬼在他家门前跟天保哥俩纠缠的时候,怎么又到这里来了?真的是见鬼了么?
  大龙一把揪住那人的脖领子:“你讲的是真的么?”
  “我亲眼所见,肯定没假。”那人骇地抖抖簌簌。
  大龙回过头凶狠的眼神直射向旺顺:
  “总保,那就不要多说了,肯定是奔牛那混蛋,我老爹一定是喝多了来找他理论,结果那厮就把我老爹给害了!”
  旺顺仿似在听天书一般。事情发生如此转机令他始料未及,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一阵的轻松,毕竟天保和宗保已经莫名其妙地摆脱了嫌疑。且先看看事情怎么发展。
  旺顺道:“人命大事不是儿戏,一定要证据确凿,可不能随随便便猜测。”
  大虎道:“要证据不是难事,只要看看那个布条是不是奔牛的,还不就真相大白了!”
  “总保,证据现在交给您了,您可一定秉公执法,还我老爹一个交代,否则我老爹死不瞑目!”大龙在一旁补刀。
  “那么不用多说了,赶紧到奔牛家核实证据去!我们也不愿随便冤枉哪个!”大虎催促。
  于是一行人立即拔脚赶往奔牛家里。
  奔牛不在家,家里只有他那瞎眼的老娘一个人。
  外面一阵闹哄。老太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劲地在那叨叨:“谁呀?谁呀?”
  大龙哥仨也不搭理,进了门便四处翻找。
  大虎很快从床角一大堆杂乱的衣物里捞出一条来,向旺顺扬了扬:
  “你们看,铁证如山!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果不其然,那件衣服的肋间部位破了一个长条,应该是被扯掉了。
  旺顺将那布条拿过去一对,料子颜色形状都可称严丝合缝。
  大龙一拳将床板砸地扑棱棱乱响:
  “这个畜生!还我老爹命来!”
  大虎道:“总保,证据确凿,该没什么可说的了吧!请即刻将凶手捉拿归案!”
  大彪愤愤道:“这小子一定是犯了命案畏罪潜逃了,也不知道他躲哪儿去了?”
  大龙:“他就是躲到地缝里,也得给他揪出来偿命!”
  旺顺就这么被一路推着稀里糊涂把这案子就给破了,已容不得他多想,眼下看来纵使奔牛有天大的冤屈,也是无从翻案了。他一面为奔牛感到惋惜,感到不忍,一方面又为自己为天保宗保感到庆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没心情没能力也没必要再去反复纠结了,事已至此似已无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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