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粒淑回来了

　　峰耀这个暑假最喜欢的事儿就是去村口溜达，看着从坡上下来的人，来来往往。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可就是不见粒淑的踪影。
　　“峰耀，赶紧回来吃饭了！”峰耀母亲在院门口提高嗓子叫着峰耀。
　　听到母亲的呼叫，峰耀知道半晌时间又过去了。暑假是四季轮回的盛典，但现在由于和粒淑的分离，使得这个盛典变得漫长而又枯燥。
　　“吃完饭，你就去放牛。吃过晌午饭，你大哥和你大（爸）得去矿上干活儿。这头牛就归咱俩管了。”峰耀母亲给峰耀盛着面条说。
　　“去矿上？俺也想去，俺不想在家里！”峰耀说着端起碗。
　　“你想去，人家还不要你哩！别看你个子长成了，年龄还不到呢！”粒淑母亲在屋外接起话茬，
　　“收拾好了？俺得嘱咐恁两句。”
　　“香兰，你说，俺听着。”峰耀母亲说。
　　“这次去矿上干活儿，正辉给他老好哩打了包票，说咱家都是老实人，不会偷奸耍滑。”粒淑母亲还没说完，峰耀母亲就抢过话头说，
　　“不会，不会，香兰，俺们都说好了，让他俩在矿上踏踏实实地干上半年，明年开春好圈窑。”
　　“一定好好干，吃点苦，干点儿活，只要能挣来钱，还怕啥？”粒淑母亲说完，就起身儿要出去，
　　“哦，下午让恩祥哥和光耀趁正辉的摩托车去吧！他俩也不知道地方。”
　　安排好峰耀家的事，粒淑母亲又带着小三儿来到自家的宅基地里。前几天找了十来个人，把跟子扎好了。粒淑母亲绕着自家的宅基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小三儿（粒淑妹妹），你伯不在家，明天我坐车去接你姐姐。你就别去了，在家跟着你峰耀哥去坡上放牛，在坡上等着，中不？”
　　“我也想去俺婆家（方言，外婆家的意思），我不想跟着峰耀哥去放牛！”小三儿拉着母亲的手说。
　　粒淑母亲没有说什么，扯着小三儿的手回家了。
　　“小勇，我跟你说，明天你带着妹妹在奶奶家吃饭，妈得去接粒淑回来了，该上学了！”粒淑母亲拉着小勇的手说。
　　“妈，我不想管她，她太闹人啦！”小勇撇开妈妈的手，要去奶奶屋吃饭。
　　“小勇，你给我站住！我告诉你，明天小三儿就交给你了，你引（方言，照顾得意思）也得引（照顾），不引（照顾）也得引（照顾）。”粒淑母亲起了高腔。
　　“干啥呀？起啥高腔？有啥事对着孩子瞎喊！”粒淑奶奶出来把小勇拉进了屋里。
　　粒淑母亲引着小三儿扭头进了屋里，峰耀刚好出来看见这一幕，就跑到屋跟前说，
　　“娘娘，明儿个我放牛的时候，带着小三儿！你去接粒淑吧！”
　　“峰耀，我怕你看不住她，小三儿有点儿闹人！”粒淑母亲又点儿不放心。
　　“香兰，交给我吧！我明儿个某啥事，我替你带着小三儿！”峰耀母亲来叫峰耀吃饭，刚好听见。
　　第二天一大早，粒淑母亲就起身坐客车去接粒淑。小三儿还在梦中，峰耀母亲就赶来照看了。
　　“你放心去吧！小三儿醒喽，我就带她去我家招呼（照顾）她吃饭。”峰耀母亲搂着小三儿说。
　　“中，那你招呼好孩子，我去接着粒淑就回。”粒淑母亲说着，就赶紧动身往外赶！
　　山坡上，峰耀赶着牛在吃草。这个时节的青草长得非常茂盛，各种叫不出名的草杂织在一起，成了牛羊的盛宴。
　　峰耀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听着牛铃叮叮当当的响，心里有莫名的烦躁。各色的蝴蝶飞来飞去，蜻蜓也偶尔过来一两只，落在不远不近的草地上。看到草地上开出一些小小的紫色，粉色，黄色的花儿，峰耀伸手摘了一些。
　　“粒淑最喜欢这样的小花儿！”峰耀自言自语道。
　　牛铃还在叮叮当当地响，峰耀抬头看着天上的云，飘来飘去。就像现在的自己，乱极了。整个暑假都在盼望粒淑回来，可是今天粒淑就要回来了，心里却一刻也安定不下来。不知道粒淑现在咋样了？
　　中午的太阳越来越毒了，眼看着牛也吃饱了。可是大路边上，却依然不见粒淑的踪影。峰耀只好赶着牛，叮叮当当地回家了。
　　整个晌午，峰耀都心不在焉，干啥都提不起劲！
　　峰耀母亲带着小三儿打算去歇晌午觉。，峰耀拿起一把镰刀，挎（读，kuai,第三声）着篮子准备出门去。
　　“峰耀，你大晌午头，不睡觉，跑哪儿去？”峰耀母亲觉着儿子今天怪怪地。
　　“某事，我睡不着，去坡上割草去！”峰耀扭头出了屋门。
　　峰耀走着，瞅着路口，眼看着晌午头的太阳晒得大马路直冒烟，却依然没有客车在路口停。
　　峰耀索性钻进那个路边的废窑洞里，头枕一块儿砖头，睡了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从窑洞边上经过。
　　“粒淑，快点儿，小三儿在家里也不着（方言，知道的意思）闹人不闹人？”
　　“妈，我拎着这么多东西走不快！”
　　峰耀以为自己在做梦呢，继续闭着眼睡。
　　刚闭上眼，心想，
　　“不对，是不是粒淑回来了。”
　　猛地一机灵，峰耀直起身子，坐了起来，往洞外瞧去。却看见粒淑和粒淑母亲已经下到坡下面了。
　　峰耀紧追几步，想开口喊，却发现怎么也张不开嘴。峰耀懊恼极了，明明是盼了那么长时间，临到见了，却仿佛哑了一样，说不出话了。
　　峰耀又折回窑洞，头枕着胳膊躺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做啥。就那么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窑洞土黄色的顶。
　　“哎呀！”峰耀抽出手臂，用力地甩着手。
　　手被什么东西蛰住了，生疼。往地上一看，原来是一只大蝎子。
　　峰耀恼极了，用脚狠狠地踩上去，把蝎子踩得稀巴烂。本来心情不好，这蝎子又来捣乱。峰耀跑到窑洞外面的草地上，赶忙找了刺角芽（方言，一种植物，叶子长刺，能清凉止血，消炎镇痛。）用石头捣烂，敷在伤口上。
　　“那那，峰耀哥去哪儿了？”粒淑放下东西，就跑去问峰耀。
　　“粒淑回来了。这一两月的功夫长成大姑娘了！你问你峰耀哥，他大晌午头不歇晌，不知道跑哪儿疯去了。”峰耀母亲又说，
　　“要不，你去大路边上的那个窑洞看看，他最近没事儿，老去路口瞎晃荡。”
　　粒淑一路小跑，从院里出来，顾不上跟自己的母亲说一声。
　　“峰耀哥！原来你真的在这儿。”粒淑站在窑洞门口往里张望。
　　“嗯！”峰耀把头扭到里面。
　　“你咋了么？峰耀哥，咋不理我了？”粒淑吃惊地问道，
　　“你到是说话呀！”见峰耀不吭气儿，就继续追问。
　　“没事儿，我困了，就想在这儿睡一觉！你赶紧回家吧，一个女孩儿家家的，以后别老跟着我了！”峰耀不耐烦地说着，头也不扭。
　　粒淑一看峰耀的阵势，生气夹杂着委屈，扭头就跑走了。
　　“粒淑，你跑啥？”粒淑父亲骑着摩托车，驮着一个大箱子回来了。
　　“来，上车，伯带你回家看电视去！”粒淑父亲停下车，让女儿坐上。粒淑父亲暗自感叹，
　　“几天不见，粒淑仿佛又长高了许多，再也不用坐在自己的怀里了。”
　　回到家，粒淑父亲就接了个电视天线，用一根长长的木根绑在院里的香椿树上。又回屋去调试频道，
　　“小勇，晃晃天线。”
　　“往左边扭一点，好！”
　　粒淑父亲精通无线电修理，不一会儿就把电视机调好了。是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
　　正辉家里买了一台电视机的事儿，在全村很快传遍了。
　　到了晚上，全村的人都挤着来家里看电视。粒淑父亲嫌屋里地方小，就用凳子支起来，把电视搬到了院里。结果是长长的院子里挤得水泄不通，有的索性骑到墙上，有在后面看不清楚的，搬个凳子站到上面伸长了脖子看，弄得家里倒像是个电影院。
　　电视里播放的连续剧是《陈真》，大伙儿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时不时兴奋地议论着电视剧里陈真的武功。峰耀也不例外，由于电视剧强烈的吸引，把白天的不快，暂时忘掉了。
　　“明天不要再把电视搬出来了，你看看，院子里成啥了？到处都是瓜子皮，还有踩倒的小凳子。”粒淑母亲一边收拾，一边抱怨。
　　“街里街坊的，咋好意思吗？人家不是没有吗？”粒淑父亲说着，又喊小勇和粒淑来帮忙收拾。
　　“大（叔），我来吧！”峰耀应道。
　　粒淑趴在窗台上，不愿出去和峰耀碰面。月光透着格子窗洒进来，映得粒淑的脸更白了，皎洁的像一盘圆月。峰耀时不时地回头看看粒淑，眼里的神情在月地里，飘忽不定。粒淑不知道，原来峰耀哥的眼睛里有那么多颗星星，怎么现在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