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一方欢喜一方忧

　　日中之后，姬少姜他们赶了回来，跟着他们一起来的，是五个燧明国的使者。
　　“如何？他们答应和谈了？”安顿好那五个使者后，华胥便召集姚见月、姞浪山、赢在水和花满城他们，一起追问姬少姜。
　　姬少姜不敢直视华胥的眼睛，犹豫地点了点头。
　　“啊？真的？不可能吧？”姞浪山惊问。其他人也纷纷一起追问细节，都觉姬少姜所言无一分可信。若燧明国无相争之心，那夜缘何闹出那么大的阵仗？可若当真相争，又怎会轻易和谈？
　　“姬少姜，莫不是你许了什么不该许的？”姚见月揪住姬少姜，厉声问道。吓得姬少姜不停地摆手解释：“不，不，这怎么可能！我姬少姜什么人，怎么能做伤害族人的事呢？”
　　“小月，先放手！”大敌当前，华胥不愿他们乱成一团，便下了令。姚见月“哼”了一声，十分不情愿地放开了姬少姜。
　　“酋……酋长，我真的没有……”
　　“好了，我知道了。”华胥止住姬少姜，道，“那你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是……”吞吞吐吐了很长时间，姬少姜才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他们说……要和谈也可以，除非……除非……酋长您嫁过去？”
　　“什么？他们疯了！”姚见月随即骂道。
　　“好了，都别说了。我不会嫁的。”华胥十分坚决地说，“且不说他燧明国与我们世代有仇，过去，现在，我们的很多亲人和先祖都曾葬生在他们身上；单说如今，他哪里是主动求娶，分明是故意羞辱才是真！五百年了，每次和他们相争，我们都是惨败，哪次不是给他们送过去财物、美女，可结果呢？他们早就瞧不起我们了，若我们再服软，族人将永无出头之日啊！”
　　华胥所言，句句属实，无意中勾起了他们的伤怀之情和些许愤慨斗志，可一想起昨夜的那人，那般神通，就立刻泄了气。
　　“好了，都不要再说了。今天先不要操练了，以免打草惊蛇。好好招待那五位使者，晚上我们设宴。把他们送走后再从长计议吧。我累了，出去走走，谁也别跟着。”
　　华胥说完就径直走出了洞外，姚见月等面面相觑，只得先按吩咐忙各自的事去。
　　今天恰是一个晴天，虽有些烦热，但却并不闷。无论是天上稀疏的云层，还是随风摇曳的绿树斑驳，就连偶尔飞过的小鸟飞禽，都让人感到无比畅达。站在这空旷的山野，华胥茫然而又坚毅地望着远方，思绪却把她拉回了初踏雷泽之时。
　　“为什么不走？”
　　“神就该管你们啊？”
　　这些回忆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真实的雷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呢？他现在又在哪儿？是不是真的把她，还有孩子，都一起忘了？虽然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可她始终觉得，她并不认识雷夏，可却神奇地宿命般地想向他靠近。
　　“华胥。”
　　突然，身后传来这一声喊叫，那声音是那么轻，那么柔，让她不由自主地回到了现实。她以为是雷夏来了，便满脸欢喜地转身，却发现，是成福，失望之余，不得不装模作样地笑了几下。
　　“哦，成福哥哥，是你。”
　　成福察觉到了华胥的情绪变化，但不愿点破，只道：“我听说，燧明国说，只要联姻就……我还以为你会同意呢！”
　　“呃？我为什么要同意呢？”华胥不解问道，好好的，成福为何会做此想？
　　成福凄笑道：“当初你不就是为了族人而和雷夏……”
　　华胥叹了一口气，道：“原来成福哥哥是这么想我的。我们认识了这么久，原来我在你心里竟是这般没有骨气。”
　　“不是，华胥，我……”见华胥生气了，成福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听华胥叙道：“当时确是雷夏先开口迫我的，可其实，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是十分欢喜的。所以后来才顺水推舟地依了他。只是我不能弃族人不顾。我原想，等到把族人都安顿好了，假如……假如那时他还不嫌我的话，我便去雷泽陪他，直到死。”
　　果然如此！成福暗想道，虽早已料到，但当一切摊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一些悲戚，却仍笑着对华胥说：“你不用去雷泽了！”
　　“嗯？”
　　“他来了！”
　　顺着成福指的方向，华胥望去，只见雷夏果然双手背后，笑眯眯、直挺挺地在那儿站着。华胥一会儿望望成福，一会儿望望雷夏，这到底是何缘故？
　　正在思量间，雷夏十分潇洒地走了过来，居然破天荒地向华胥行了一个礼，顽皮又郑重道：“燧明国酋长风允婼拜见华胥酋长！”
　　“你？”华胥又是一惊。成福便在旁解释道：“妘修罗前往燧明国告密，恰好被雷神碰到，索性雷神便假充了老酋长的私生子，收了燧明国。”
　　华胥听后，居然抛开雷夏，惊疑地望着成福，成福慌得不禁颤了一下，赶紧解释道：“我……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你们聊，我先走了！”
　　成福赶紧像逃荒似的离了他们。
　　“你怎么会来？”
　　“你不肯和我留在雷泽，那我便和你一起留在人间，可好？”
　　才不过月余，雷夏便像似变了个人似的，少了一些专横霸道，多了几分温柔体贴。
　　“其实，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因为爹娘功夫很差，所以我经常被其他的龙欺负。那会儿，我就想，我一定要好好练功，要成为这世界上最强的，我要让我的孩子永远活得趾高气扬，谁都不能欺负他！后来我真的成为了这世界上最强的，可是没想到，谁都怕我，开始我还挺喜欢那感觉的，后来就厌倦了，可他们也都习惯了怕我，我只能自个儿在雷泽待着。两亿多年前，我喜欢上了一条小黑龙，把她带到了雷泽，她没说不愿意。哎，有一次龙族打了胜仗，我在雷泽设宴，哪知她就偷偷和另一条龙走了。我追上了他们，她为了保护他，竟然要撞山自尽，幸好被我救了下来，就放他们走了。”
　　“放他们走了？”华胥吃惊道。如此骄傲之雷夏，竟然会不追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唉，不放又怎么样？我不想杀龙。”
　　华胥叹了口气：“原以为你……想不到你竟如此仁善。”这是她第一次听雷夏讲他过去的事，好奇之余又颇多感慨。
　　“那个黑潭，就是他们的孩子，可他偏偏喜欢粘着我。再后来，没多久，又遇到了一个，她的功夫和我一样好，也算是喜欢吧，结果，她被我误杀了……”
　　华胥瞪大眼睛，谁会有心去杀害自己心爱的人？想这期间必是有缘由，但也定是难言之痛，所以，她没再追问。
　　雷夏继续叙道：“我果然是没人能喜欢的，我……我那会儿，就是怕，怕你也和他们一样，丢下我不管。可我真的想你，华胥，我本来就是个畜生嘛，又不是人，也不懂你们人都是怎么做的；不过，从今天起，我就跟着你，学做人，我们不要再分开了，行吗？”
　　华胥忍俊不禁，有哪个会说自己是“畜生”的，但瞧着雷夏无比真诚的模样，又思到，他到底是一条龙，也并非全然违和，才渐渐止住了笑。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华胥与雷夏在成纪结了姻亲，华胥国和燧明国也从此合二为一。只是燧明国的六大长老早先都已被雷夏吃了，所以倒也省了长老之争。而太子和黑潭两个，也随雷夏留在了成纪。唯一不谐的是，当天晚上猪神哼哈来向雷夏邀功，却被太子和黑潭两个挡了去路。其实原本太子和黑潭两个加起来也敌不过猪神哼哈，偏猪神哼哈要炫耀一下从雷夏那儿学来的行火之术。他哪里知道，雷夏教给他的行火之术就是从太子那儿讨来的。犼与龙，一为火性一为水性。要斗火，哼哈又怎是太子的对手？要不是他跑得快，怕早就被烧成了猪肉干。
　　“哈哈哈，活该，谁让你不知道师傅是谁！”太子和黑潭看着狼狈逃走的哼哈，不禁哈哈大笑，甚是童真谐趣。
　　只有姚见月，远远望着被众人祝福的华胥和雷夏，偷偷离了众人抹眼泪。曾几何时，她不止一次地幻想有一天她能和风西岩也如此，可自从有了巫兰那，一切都变了。她恨过，怨过，终究还是逼着自己放下了，把这份情藏到了心里。
　　“小月。”不知何时，姬少姜凑了过来，姚见月赶紧把眼泪擦干。
　　姬少姜叹气道：“你，其实你没必要瞒着我。我以前常常挖苦你，那是因为……你知道的，我就看不得你总想着风西岩。他有什么好！”
　　“与你无干！”对于姬少姜，姚见月实在不想给他好脸色。
　　“其实还不是你自找的。那会儿不是有一次风西岩和巫兰那吵架了，风西岩自己都想放弃了，回过头来找你，也不知道你哪根筋不对，居然帮助他们说合了，还让他们成了亲。你真是！”
　　姚见月回过头瞪了姬少姜一眼，便径直离去，只剩姬少姜呆呆地站在原地，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没错，那时风西岩确实不想再和巫兰那继续下去了，他说他累了，想找一个喜欢自己的，那样便没痛苦了。这是姚见月等了许久在等的话，可当真等到了，她的心却凉了。她清楚地知道，纵然是退而求其次，他也不曾喜欢过她，天长日久他必定后悔。虽然巫兰那总给他惹事，也总让他生气，尽管她姚见月待他百般好，在他心里，一千个姚见月也比不上巫兰那的一根手指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都没有理由。她姚见月也有她的骄傲，宁可从未得到过，也绝不要不属于自己的。便从那时起，她便把风西岩彻彻底底地推出心门之外，即便他死她也不曾关心。可此时瞧着华胥和雷夏你侬我侬，却又不争气地想起风西岩来。原来忘记真的这么难。有时她也真的不知道，她这么帮助华胥，究竟是为了全族的人，还是因为华胥是他风西岩力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