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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昆仑三圣(第四节)

作品名称:至尊儿女情      作者:辜小松      发布时间:2020-06-15 23:31:22      字数:5254

  四壁水泡蒸腾,想那岩壁之内定有熔石热源,潭底越深越热。潜了一会儿,只觉浮力夹着暖流升力愈渐强大。她用力一冲,好在潜过一半,水流已不似先前湍急,只是水温渐升,气息急促。她又用力冲了数次,见那天口渐敞。她心下一亮,憋足一股劲,手脚齐划,过了不多时,“淙”地一响,冲出了水面,顿觉豁然明亮,花香馥郁,别有洞天。她爬出水面,无伤已喝了好几口水,一时晕迷。她顾不及赏花游目,便与他助气呼吸,又在胸口处频频按下,呛出腹中余水。
  他猛然转醒,深吸一口气道:“若男,你还好么?”若男笑道:“傻哥哥,我们不都好好的么?”二人又惊又喜,不觉依偎相拥,缠绵了片刻。只见四周青草萋萋,野花缀地,像是一处幽谷;起身绕过一片草地,见十余丈外依稀可见一处石台,只是烟雾蒸笼,看不真切。
  二人提气走出数步,见那石台之上一耄耋老者,须发及胸,皆是银丝斑白,颧额饱满,虽略显老态,却是一脸红光。他眼睑垂闭,松风鹤颜,神色安然平和,双掌扶膝而坐。
  他俩只觉是前辈高人,上前躬身便拜。过了片刻,却无人应答,无伤道:“晚辈宋无伤、周若男参见前辈。”又过了许久,仍不见有人回应。若男道:“这位前辈想必仙去已久。”无伤道:“你说他死了?”又见他一脸红润,全然不像身死,自忖若是早已死去,为何尸身不腐?此人须发三尺,在这洞中枯坐多年。若男又道:“莫非他会龟息大法?”无伤道:“什么是龟息大法?”
  若男道:“爹爹曾说,龟息功是道家修炼内功的一种功法,又名‘玄武定’‘潜息功’。是模仿龟的呼吸方法来修炼内气,以达到延年益寿之功,龟气息悠长,纳气久闭,固能长寿。当年王重阳祖师就曾用龟息功骗过欧阳锋,可惜重阳祖师临死也未曾将此功传与爹爹,为此他一直耿耿于怀。”无伤十分惊异,未料世间还有这等奇功。若男又道,“虽无气息运作,若运功探他内息,一试便知。”
  无伤只觉,贸然上前,却是大为不敬,道:“这位前辈既然入定,想是不愿别人打扰。”她料及无伤不忍惊扰此人,忽见石台左侧还有一道入口,说道:“你看那,我们去到里边瞧瞧。”二人踏入其中,顿感寒气扑面,里边是一间石室冰窖。
  未想这温泉另一头与先前一样,也是一头冷一头热,只是此时无伤体内寒毒已然除尽,倒无有不适。两人想寻出口,但见四面冰墙映白透亮,无伤伸手往墙上摸去,他“啊呀”一声,手指竟被墙面划出一道小口,鲜血浸染之处,墙面上满是尖利细小的冰棱。那冰墙染上鲜血,白烟顿生,竟缓缓融化开来。无伤寒毒已解,体内菩提血自然苏醒。菩提血至阳之性与寒冰一触,不过片刻,竟将冰墙溶出一个小洞。透过洞眼,见那冰墙隔着一尺来深,对面竟又是一个空洞。两人心头一喜,便想到打破冰墙出去。
  只听得隔着石壁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要走?”二人转过身子,不由得皆是一怔,见那白发老者风姿飘逸,赫然伫立于前。两人虽武功高强,但见他倏然出定而来,却也不由得心生悚颤,道:“你……你是那位老前辈?”那老者道:“你们既然能潜过热池,来到此地,也算是有缘,都随我来吧。”二人听他语声和蔼,好像并无恶意,也不多想,跟他走出冰窖。
  那老者悠然坐上石台,示意他二人也座,眼神略一扫过,说道:“不错,不错,倒让我想起两位故人。”两人不知他所提的故人是谁。若男俏丽秀美、无伤虽肤色黝黑,但生得浓眉大眼,面廓分明,也算是仪表堂堂。无伤听他夸赞,不禁抬头向那老者瞧去,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子宋无伤携同妻子若男,拜见前辈。”
  二人齐身拜了一拜,那老者点了点头,对无伤说道:“你是何人门下,体内竟流着纯阳之血?”无伤略一沉思,道:“小子是海沙派颜师父门下。”他师父虽多,除了孟飞,又想到颜志祥,不禁眼圈一红。师父虽无门无派,但一生光明磊落,应当铭记在心,我们这派日后就叫海沙派吧,当即脱口而出。
  那老者思索了片刻,道:“想是新立的门派,那你爹娘是谁?”无伤道:“我自幼便没有爹娘,是姑姑将我带大的。”那老者又道:“那你姑姑是谁?”无伤道:“我姑姑姓陆,双名无双,江湖人称玉面银狐。”那老者神色一凝,笑道:“原来如此,你是陆姑娘门人,那你一定见过你伯伯神雕侠杨过了?”
  无伤摇了摇头道:“倒是时常有听姑姑提及杨伯伯,却从未曾见过。”那老者沉思半晌,叹了口气道:“三十多年未曾见面,世事早已难料。”他又看了看若男道,“这小姑娘武功不错,又是何人门下?”若男道:“我姓周,我爹爹当然也姓周,说出来前辈一定识得,他便是当年五绝之首的周伯通了。”
  那老者心下一怔,大感诧异,连连摆手说道:“不对,不对,周老前辈若还在世,现在已有一百多岁了,比我还老,你不过十八九岁,怎会是他女儿?”若男笑道:“我爹爹九十多岁才有我,我娘在我出生后没几年便过世了,一灯大师也是。爹爹临走时将功力传给了我,那时无伤哥哥也在,你若不信,问他便知。”
  那老者略一思索,笑道:“原来如此,难得……难得……真是难得……”他一连说了三个难得。沉吟了半晌,道:“想必你们来时,也见过我门下弟子了。”无伤便将上山求医之事一一道来。那老者听后连连点头,又道,“我闭关那年,听说郭二姑娘襄儿上了峨嵋山,也还好吧?”无伤道:“郭姑姑她很好。”
  那老者道:“也罢,你体内流着纯阳之血,亦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既然与我有缘,那便是你了。”若男见他语间所透像昆仑派的前辈,昆仑派掌门乃是青灵子,虽早已退隐江湖,也一眼认定他就是青灵子,说道:“前辈想必是昆仑派掌门青灵子前辈了?”
  那老者笑道:“果然是老顽童之女不假,小小年纪竟也认得出我。只是你内力至柔,不宜领受我门纯阳真气。”又对无伤道,“小子,你愿不愿意再拜我为师?”
  无伤自幼蒙文璋教授,孔子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一向谦虚好学,无双、文璋、颜志祥、孟飞等亲疏长辈皆鼓励他勤奋好进,因而在他心里素无门楣之别,见他是武林前辈青灵子,当下说道:“前辈德高望重,小子心里早已将您视作师父一般。”
  青灵子道:“那好,你跪下磕头吧。”无伤只当他是前辈高人,心下敬佩,一时并无暇想,当即恭恭敬敬地连磕了四个晌头。青灵子微微笑道:“好徒儿,好徒儿,你过来!”无伤起身走到他身前。青灵子抓过他手腕,四指隔脉,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只觉无伤幽门洞开,八脉内却无内力感应;探自气海,顿觉自身内力倏然流失,不知去向。他眉心一蹙,内力一触即收,倒也安然无恙。无伤久习混元内功,此刻寒毒已散,八筋自通,奈何功力流失,气海内气根未散,急需进补。混元真力包罗五行,蕴藏阴阳,不知不觉竟将青灵子探入的内力吸去。
  青灵子自忖:这孩子练的先天功这般诡异,不对,先天功虽能集取天地五行之气,却不能吸人内力。无伤有感丹田内一热,料想无意中吸取了前辈内力,好生过意不去,他一脸通红道:“小子自幼随姑姑修习混元真经,却因被人偷袭,功力尽失,刚才并非有意要吸前辈内力,请前辈责罚。”
  青灵子心下一怔,他自知混元真经出自上古密籍,乃先天功之源,此经早已失传,这孩子出自名门,甚是老实,所言想来不虚。我本有意传他毕生功力,他筋脉自通,这样反倒省去不少气力。无伤只觉要受他责罚,不料青灵子反而笑道:“很好,很好……”说话间手心早已搭在他玉堂穴上。无伤只觉全身悠然洋溢,周身毛孔通畅,说不出的舒服。他八脉自通,任一穴位皆可为气门,一时竟不知青灵子已将自身功力导入他体内。
  过得片刻,见青灵子面上折皱兀显,白发萧然,才即恍然,急忙往后一退。其时片刻之功,青灵子已将毕生七十年功力九成注入无伤体内,竟连他自己也未料会如此顺畅。无伤只觉内气充盈,身轻如燕,好似混元内力全然恢复了,不由得将双手举在眼前道:“前辈,你这是为何……”眼前青灵子已是龙钟不堪,转瞬间好似老了数十岁。
  见他垂目而视,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孩子,你天资纯厚、福缘不浅,将来的造化定远胜于我。”无伤不敢相信,片刻之间,他便自损修为,传功于我,心下十分不忍,深深自责,为何不曾及时发觉?嗫嚅说道:“前辈……你……你这是何苦……”
  青灵子微笑道:“你试着发功出招来我瞧瞧。”无伤潜运真力,运无相功倏然打出一招“神龙摆尾”,但见那温池之上,砰然一声巨响,泉水如似惊龙出海,波涛浪涌,水花四溅。他眼前一亮,相到自已毕生功力经无伤使出威力无穷,连连道了三声“好”字,道:“徒儿,你这招降龙十八掌,威力惊人,换作当年洪七公来打,也不过如此……”说话间喘息不止,无伤急忙转过身后,发功替他助气,却不料他身脉枯乏,周身气门紧闭,全然透不进一丝内气。青灵子长年潜息于这密窖之内,自知寿缘已尽,见着无伤,如获珍宝,适才收功之际,便用仅存的一成功力将身脉诸穴封闭,他微微笑道:“至此,你还不肯叫我一声师父么?”
  无伤眼圈一红,一声“师父”脱口而出。青灵子笑道:“好……好,真好,我昆仑派武学与天下武学皆同出一源,你已习得上乘武功,师父也没什么可教你了。”他说罢看了一眼若男道,“小姑娘,你也过来。”二人一左一右坐在他身侧。
  青灵子道:“徒儿,你既入我门下,日后匡扶正道,重振中原武林,你夫妻二人日后定要竭力同心、相互扶持。”两人连连点头,他又道,“我要你们替我除去一人。这人阴险歹毒,如今又投身蒙古朝廷,实是中原武林之大患。他便是长白山幽冥神教弟子百损道人,当年老夫亲眼所见,此人与蒙古人一道屠杀中原百姓无数,连刚满月的婴孩也不放过,其罪大恶极,罄竹难书。”若男道:“百损道人害死了陆姑姑,前辈即便不开口,我们也会找他算账。”
  青灵子眉心一蹙,叹了口气道:“当年这恶贼伙同朝廷高手围剿我昆仑派,偷袭于我,害得我险些命丧,亏得各大派来救。蒙古人入主中原之后,势力膨胀,老夫不得已才潜息闭关,以此掩人耳目。足道资质本是不错,只可惜自幼误入旁道,分心去学什么琴棋这等玩乐之事,又痴陷于儿女情愫,难以自拔,于昆仑上乘武学倒荒废了不少。
  “这密窖乃是阴阳聚合之地,在此修炼一年能赶上普通修炼数年之功。二十多年了,我在此潜息修炼,本欲将我派两仪大法臻至极顶,可惜时不我待。我天年将近,已等不及了,便想寻个青年才俊,将一生功力传授给他。真是上苍有眼,机缘巧合之下,遇上了你们两人,人品才貌俱佳,如此也可慰昆仑子祖师在天之灵了。”
  无伤吟道:“昆仑子……”青灵子微微笑道:“昆仑山早在老子过函谷化胡之时,便有传化高人在此修行。至后周时期,创派祖师昆仑子经由高人传受两仪大法,至此开宗立派,已有三百余年。”
  二人点了点头,心想:“原来昆仑派溯源于此。”若男道:“你一个人在此修行,又无人知晓,倘若我与哥哥不来,这数十年苦苦修行之功岂不是毁于一旦了?”
  青灵子呵呵一笑道:“我本欲近来出定,足道虽不成气……”说及于此,他又摆了摆手道,“过往之事,不成定论,徒儿,你新入我门,我已无力再传你本门功夫,你那混元真经本是上乘武学,又会使降龙十八掌,这些功夫任其一门都不在昆仑武学之下。往后你能执掌本门最好,若是不能,我亦不强求。日后昆仑若遭大难,你能出手相助,师父便心满意足了。”说着从怀出摸出一枚宝玉明珠,塞在无伤手上道,“这颗珠子是昆仑派传世信物,见此宝珠,如见掌门,你拿着。”
  无伤道:“小子无德无能,怎能接此掌门信物?”青灵子眉心一蹙道:“拿着,师父时日不多,你又何故推却?”
  无伤接过那枚珠子,见那玉珠与通玄明珠一般大小,通体透着青色光茫。说道:“那……那徒儿便暂代您保管这枚宝珠,日后寻一德才胜过无伤百倍之人,再传于他手。”无伤随口说道,本意令他心安。青灵子自忖:这孩子身俱先天功,论资质,却是百里挑一,天下能有几人能及,何提百倍?不禁呵呵一笑道:“好,好,好……”一连道了三个“好”字,语声至尾,已是喘息不止。
  无伤道:“师父,你说的这些事,弟子都谨记在心。”青灵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沉吟片刻,似乎想起许多心事,又低声说道:“孩子,元廷高手云集,你二人武功已是不弱,却是势单力孤,这……这密窖之内还隐藏着……隐藏着……”他话音愈来愈轻,说至第二个“隐藏着”三字时,已是气若游丝,后面的几乎听不清楚,再就安然不语。过了片刻,若男道:“前辈……隐藏着什么……”见他再不言语,伸手探了探鼻息,已然气绝。
  二人心下一凝,跪至身前,各自磕了三个头。与他相处不过一个时辰,虽无弥久情感,但受了他甚深内力,无伤因此内功复还,这一路走来,便是这老者尤为亲近,不知不觉已真心将他当作师父。为何与之亲近之人尽皆谢世?不禁悲戚间起,“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二人哭了一阵,只道他是悄然入定,又探了探他内息,周身已凉,全无感应,不觉心灰意冷。无伤道:“前辈,我是做不了昆仑掌门的,但我答应你的事,决不食言。”若男道:“适才老前辈所说的秘密,难不成就在后边冰窖里?”
  无伤虽内力已复,想到这一路走来,无不是步步惊心,皆因敌人太过强大,青灵子临去之时提及于此,其中有什么武功秘籍也说不定。
  眼见那冰窖近在咫尺,二人拉着手转入里间,不禁一怔,只见那冰墙已被无伤那一点鲜血溶出人首大小的一道口子。放眼望去,里边却是漆黑一片,无伤道:“若男,你站开些,我打破这冰墙。”他此刻神功初复,跃跃欲试暗运真力,挥出一招“亢龙有悔”。掌力既出,只闻一声爆响,一堵厚约尺许的冰墙轰然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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