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兄妹

　　张兰妮在屋里哭了大半天。娘是知道她在屋里哭的，可娘没用进屋去劝她。而是做好中午饭后，才在天井里喊她吃饭。她赌气不答应，娘就进屋来喊她，她听见娘的动静后，忙把脸上的泪迹擦干。
　　“怎么了妮子，娘把媒婆撵走，你生气了啦？”娘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张兰妮的脾性就随娘这一点。
　　张兰妮撅着嘴唇低着头不说话。娘看了眼她满脸未干的泪迹，坐到女儿的床上，伸手把女儿拉到床上坐下，张兰妮扭过身子去，把个后背给娘。
　　娘说：“你善祥哥让你去济南玩的事，你答应他了没？”
　　张兰妮赌气不搭腔。
　　娘接着说：“我心思着，你善祥哥临毕业有很多事情要办，我看这么着吧，你就别等他来接你了，你自己去趟济南找他吧。”
　　张兰妮依然不跟娘搭腔，生气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那你自己决定吧。饭在锅里呢。”娘说完开门走了。
　　张兰妮赌气没吃晌饭，也没吃后晌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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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兰妮跟高强在山坡上见了面，她哭着对高强说：“高强哥，俺娘就是不同意咱俩的事……”
　　“俺娘跟我说了……”高强的眼睛也红红的，但是，他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媒人跟他娘说了被姜山菊撵走的事，媒人跟他娘打了包票，说孩子的婚事她包了。他娘让他跟张妮子一刀两断，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天下有的是。并警告他，再见他跟张妮子来往，砸断他的腿……
　　几天后，张兰妮就听说了，媒人已经给高强说成了亲事，女方就是本村跟张兰妮从小一块长大，一块加入儿童团，那天碰见张兰妮说相中他哥善祥，准备做军官太太的那个王春娥。听到这个消息后，张兰妮又躲在屋里哭了一场。不过，哭过以后，她感觉轻松了许多，心里不再留恋高强了，心里话，你高强既然这么快就忘了我，我还有什么可留恋你的啊？
　　说归说，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珍贵的初恋毕竟是刻骨铭心的，何况是无果而终的初恋，更让人痛彻心扉。不过，坚强的张兰妮还是把痛苦埋进了心底。
　　第二天，她就跟娘说，她要去济南看善祥哥去。娘听了这话，满脸欢喜：“你先写封信过去，看看你善祥哥最近忙不忙，要是不忙，你就去看他。”
　　“俺又没识几个字，咋写信啊？”她为难地跟娘说。
　　“当时念识字班的时候，你不好好念，现在难住了吧？”娘责备她说。
　　最后，是娘帮她给善祥写了封信。善祥很快就回了信，说现在不是很忙，让她去济南玩，并把济南航校的详细地址留给了她。
　　张兰妮平生第一回出远门，她一大早步行几十里山路到县城，然后坐长途汽车到济南，到济南已经是晚上时间了，张兰妮按地址打听着找到了善祥所在的航校。
　　善祥惊喜地看着一件素花上衣，一条青色裤子，扎着两条辫子，一脸雪花膏味道的妹妹：“你总算找来了，我还怕你找不到地方呢。”
　　“是啊，俺是第一次出大山，又坐了一天的汽车，来到济南就晕头转向啦，我拿着信皮子上的地址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你们这个地方，最后碰见一个穿军服的人，才告诉了俺。”张兰妮笑着对哥哥说。
　　“饿坏了吧？我先带你去招待所住下，然后带你去街上吃点东西。”善祥说。
　　“俺不饥困，在车上俺吃了张煎饼啦。”张兰妮摇摇头说。
　　“你不饥困，俺饥困啦。”善祥笑着说。
　　给妹妹在学校招待所安排好住宿后，善祥带着妹妹去街上吃了顿小笼蒸包。第二天一早，他又领着妹妹到街上吃了早饭，油旋和甜沫。吃完早饭后，他问妹妹：“妮子，你觉得油旋和甜沫好吃吗？”
　　张兰妮笑着跟哥哥说：“好吃是好吃，但是，我觉得不如咱沂蒙山的煎饼和豆沫好吃。”
　　“刚来济南上学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如咱沂蒙山的煎饼和豆沫好吃，后来吃习惯了，又感觉油旋和甜沫也挺好吃的。”善祥笑着说。
　　早饭后，善祥请假带着妹妹逛济南。他们先逛了趵突泉。
　　趵突泉位居济南“七十二名泉”之首。被誉为“天下第一泉”，趵突泉是最早见于古代文献的济南名泉。善祥已经跟同学们多次来逛趵突泉啦，所以对趵突泉了解的比较多，他就当起了了妹妹的解说员。张兰妮仔细地听着哥哥的介绍。在茶社休息喝茶的时候，善祥问妹妹茶水的味道？张兰妮摇摇头说：“还不如咱沂蒙山上的泉水好喝呢。”
　　“人家趵突泉的水天下闻名啊，怎么能比不上咱沂蒙山的泉水呢？”善祥笑了。
　　“俺就是觉得不如咱家乡的泉水好喝。”张兰妮也笑了。
　　逛完趵突泉后，善祥又带着妹妹去大明湖划船。
　　第二天，善祥带着妹妹去爬千佛山。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俩人爬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善祥问妹妹：“你跟高强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啦？”
　　“善祥哥哥，我先问你件事情。”张兰妮答非所问地说。
　　“你问吧，什么事情？”善祥看着妹妹。
　　“那天你去看王奶奶的时候，是不是在街上碰上了王春娥？”
　　“是啊，我碰上她了，还跟她说了几句话呢。”善祥点点头。
　　“她跟我说她看上你了，想将来嫁给你，成为军官太太。而且你也跟我说过，你相中俺们沂蒙山一个姑娘啦，我猜你可能是看上她了吧，是不是？”
　　王善祥笑着摇摇头：“我说相中一个沂蒙山姑娘，并不一定是她啊！”
　　“不是她还有谁啊？”张兰妮疑惑地看着哥哥。
　　“我不告诉你。”善祥冲妹妹张兰妮狡黠地一笑。
　　“你来济南以后，高强家托俺村那个媒婆子又提着点心去家里提亲，被咱娘撵走了。”张兰妮伤感地说。
　　“咱娘这样做不对，新社会提倡男女自由恋爱，你应该跟娘讲明这个道理啊！临毕业时候，我再去趟张家湾，跟娘说说这件事情，让咱娘别再阻拦你们啦。”善祥郑重地对妹妹说。
　　“不用啦。”张兰妮摇摇头说。
　　“怎么不用啦？”
　　“媒婆子已经把王春娥说给高强了，两家都同意啦……”
　　“高强怎么能这样轻率地放弃你们的感情呢？”
　　“他娘在家做主……他既然这样，我也就没必要再留恋他啦。”
　　“那等哥哥分到部队后，给你介绍个飞行员吧？”善祥笑着试探妹妹。
　　“我现在没心情谈对象啦。”张兰妮看了哥哥一眼，实话实话。
　　“我同学里有很多英俊的小伙子，肯定比高强好。”善祥笑着对妹妹说。
　　“行啊！我等着，你给我找吧，我也想做军官太太。”张兰妮也笑着对哥哥说，“那天，我怕王春娥真相中了你，我就骗她说，你已经有对象了，是军医，爸爸是高干司令员呢。”
　　“你可真能瞎编。”善祥被妹妹的话逗笑了，“不过，我们航校门诊部真有一个军医相中了我，给我写了好几封情书啦，我没搭理她。她爸爸也确实是高干，但不是司令员，是省军区的参谋长。”
　　“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搭理人家啊？”
　　“我有自知之明，咱就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这样的高干子女咱高攀不上，咱也伺候不了，所以也就不跟她掺和，找个实实在在的人结婚过日子。”善祥说。
　　“看来，你决定找个咱沂蒙山农村的大闺女做媳妇啦是不是？”
　　“是啊，还是农村姑娘善良，朴实啊！”
　　“那你妹妹一定从咱沂蒙山给你物色一个漂亮的大闺女给你做媳妇。”
　　“你可别把你自己介绍给我啊！你这脾气我更伺候不了。”善祥跟妹妹开起了玩笑。
　　“你想的美，我才不跟你呢！”张兰妮白了哥哥一眼，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
　　“你真跟我，我还真不敢要啊！”善祥笑了。
　　张兰妮也跟着哥哥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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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张家湾以后，娘就问她去济南玩的情况，张兰妮就把在济南玩的情况跟娘一五一十说了。娘看了女儿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善祥哥也该有个对象啦，这孩子从小死了爷娘，没人疼，找个好媳妇就有人疼啦。”
　　“我跟俺善祥哥说了，我给他从咱们沂蒙山找个对象。”张兰妮跟娘说。
　　“你别瞎操心啦，娘早就给他找好了。”娘看了女儿一眼说。
　　“你给俺善祥哥找的对象姓啥啊？是咱张家湾的吗？”张兰妮看着娘问。
　　“你甭管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娘跟女儿卖起了关子。
　　张兰妮不满地看了娘一眼。
　　王善祥临毕业离校前又回了趟张家湾。他对干娘说：“娘，我们的去向基本上已经定了，是分到海军航空兵部队，飞轰炸机。过几天就要去部队报到了。我想趁着还没离开山东，明天去烈士陵园给俺干爷上上坟。”
　　“行啊，让你妹妹妮子跟你去吧。”姜山菊点点头。
　　当天晚上，张兰妮跟娘包了饺子，炸了肉，烙了煎饼，做了豆沫，买了些点心。善祥给干爷买了瓶沂蒙山特曲，一盒大前门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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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善祥竟然见到了干爷，干爷还是那副打扮，一身八路军军服，威风凛凛地骑在枣红马上，手握匣子枪……
　　他跑到干爷跟前，仰脸看着干爷：“爷，我准备明天去看你呢。”
　　“不用看我，我在这边过得挺好。”没看见爷张嘴，他却听到了爷在跟他说话。
　　“爷啊，我马上就要分到部队去当飞行员啦！”他跟爷说。
　　“我知道，你小子到了部队要好好干，别给你爷我丢脸啊！”爷还是没张嘴，但话语依然清晰。
　　“放心吧爷，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你要照顾好你娘和你妹妹啊！”
　　“我一定照顾好他们！”
　　“那就好！”爷的话音未落，竟然骑着那匹枣红马消失在云间了……
　　他从梦境中惊醒……
　　他跟干娘和妹妹说了这个奇怪的梦境。
　　吃过早饭后，王善祥跟妹妹张兰妮去沂蒙山烈士陵园给干爷张守仁上了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