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马甲，工资和宅基地

　　这悠长而又美妙的暑假终于结束了，看着院里的苹果树，粒淑心里生出很多的不舍。粒淑的小姨已经把粒淑的衣服用布包好，放在院里的石凳上。
　　“粒淑，这些甜瓜给你装上，你回家叫你哥也尝尝！”粒淑的三姨把几个大大的花纹甜瓜拿了过来。
　　“再给粒淑摘几个苹果！”粒淑外公对粒淑的小姨说。
　　“粒淑，这本书你还看不看了？”粒淑三舅拿着那本上下五千年问。
　　“三舅，我看，还想再看一遍。”粒淑接过三舅手里的书，放进了包裹里。
　　“粒淑，这回去还想回来不？”粒淑二姨笑着问。
　　“想，明年暑假我还来。”粒淑走过去，拉着二姨的衣服。
　　全家人就这么说着，聊着，等着粒淑的父亲。时不时的有人想起什么好吃的，就接着拿出来放到石凳上。
　　“嘟-嘟-嘟，”
　　“是正辉来了！”粒淑的外公说着起身去迎接。
　　一家人领着粒淑相跟着来到院门外面。只见粒淑的父亲载着粒淑母亲还有粒淑妹妹，正往粒淑外婆家来。
　　“来来，小三儿，叫我给你抱下来。”粒淑二姨走过去，把粒淑妹妹小三儿从车上抱下来。
　　“大姐，你回来了！”粒淑小姨迎着粒淑母亲说。
　　粒淑母亲从车上掂下来一个网兜，兜里装了几罐罐头，和二斤橘子，还有一包儿白糖。粒淑的父亲拿着一个包裹，里面装着给粒淑做的新衣服。
　　一家人话着家常，搀着，扶着，热热闹闹地走回了家。
　　“伯，粒淑得再搁这儿住两天，我那边想趁着暑假还有几天，找人拉点石头把宅基地的墙跟脚（方言，地基石）砌一下。然后，等到收完秋，不忙的时候，让二弟三弟帮着给我那儿起三间新房。”
　　等一家人进到院里坐定，粒淑母亲说。
　　“这个吗？盖房子不能着急。眼前你手里有几个钱，先砌完跟子，然后拉点砖，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再起房子。把跟子砌好了，就是把地基打好了。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一定要打牢。”说完，粒淑外公扬起脖子，咳嗽了一声。
　　“我也说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再扎根脚。可是香兰急着想要今年年里都盖。”粒淑父亲说。
　　“香兰，我跟你说哦！”粒淑外公顿了顿，又说，
　　“今年年里边，把这个跟脚扎上，好好规整规整，拉石头，买砖，石灰，沙子，这好多事都得提前想好，手里的钱要备好。等到明年开春，我让你二弟，三弟都过去给你帮忙。到时候，叫你妈，你姨，还有春香她们都去给你招呼！（方言，帮忙的意思）”
　　“伯，到时候就是得给俺多招呼招呼，俺那边人少！都在外面上班，也帮不上啥忙！”粒淑父亲附和着说。
　　“另外啊，我听说你们这又合伙吃饭了？”粒淑外公扬了扬脖子咳嗽了一声，又问道。
　　“嗯，俺那（妈）说，合着吃，省得村里人说三道四。”粒淑父亲回应到。
　　粒淑的母亲正在屋里和自己的母亲还有妹妹们说着话，听到这，就出来接话说：“啥恁那（妈）怕村里人笑话，咱结婚这几年，光这伙上，闹腾了几回了。分开，合住，来来回回给这折腾类没完没了。我这急着盖房子，搬出去另住，就是图个清静。住得远一点儿，眼不见心不烦。就是吃糠咽菜，我也觉得心里美，再也不愿占恁那（妈）的边儿！”
　　粒淑外婆把粒淑母亲拉回屋里，又转身出来，
　　“正辉啊，俺家里虽说穷点儿，但从小到大，也没有让香兰受过窝囊气。看香兰嫁到恁家后，成天过类啥日子。一个人带仨孩子，还有学校的一摊子事，地里的活也一样不少干。你说，回家再不舒坦，她能没有气吗？”
　　粒淑外公看着粒淑父亲的神情，就打圆场说：“你和香兰她们张罗着去给孩子们做饭吧！这马上都晌午了！”
　　粒淑母亲挽了挽袖子，去炤火屋做饭去了。粒淑的外婆，还有粒淑二姨，三姨也相跟着去帮厨。粒淑小姨拉着粒淑和粒淑妹妹去屋里玩儿。粒淑的外公和粒淑父亲继续在院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话着家常。
　　晌午吃完饭，粒淑母亲从包里拿出给粒淑的换洗衣服。是粒淑父亲照着裁剪书上的样式，给剪的一个小马甲，粒淑母亲是用自己出嫁时的红绒盖头布做成的。还有一条裤子，黄色的确良面料，黑色竖条纹，夹着金丝线。粒淑父亲也是照着书上的样式，拿粉笔画了线，然后剪了。昨天晚上，粒淑的母亲连夜蹬着缝纫机做好，今天带来给粒淑。
　　“粒淑，去屋里换上，叫妈看看，穿上咋样大小，胖瘦？”粒淑母亲让粒淑把新衣服换上，看合不合身。
　　粒淑在屋里换上衣服后，出来站在母亲身边。
　　“呀，真好看，粒淑！”粒淑二姨说着，拉着粒淑转了一个圈儿，
　　“大姐，啥时候，也给俺做一件！”粒淑小姨羡慕得不得了。
　　“放心吧，等房子盖起，我不那么忙了，也给你做一件。”粒淑母亲眼看着自己的大女儿，长得越发漂亮，穿上小马甲和这新裤子，明亮得照人眼。心里不由得感叹，
　　“这整天熬着苦日子，不觉得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我的女儿将来一定要找个好人家，绝不要再走我的老路。”
　　粒淑父亲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也欢喜得很。自己家族的优秀基因，粒淑都继承了。肤色白净，个子高挑，性子温和，学习又好，真是越看越喜欢。
　　粒淑母亲是个急性子，从娘家出来，这一路上都在跟粒淑父亲商量着盖房的事。盘算着要挑根子的话，需要几个人手，得拉几块石头。宅基地是前多年刚结婚时方的，一直没有盖。一个是手里钱也不多，另一个是粒淑父亲觉得有地方住，不想那么早就分家另过。
　　“哎，正辉，你咋不回我话呢？”听到粒淑父亲一直不说话，粒淑母亲急了。
　　“着啥急咧，盖房子又不是一件小事，回去坐那儿慢慢说，那是真着儿（方言，现在的意思）说，说一声就盖起来类事？”粒淑父亲诘问道。
　　“就不待见跟你说！”粒淑母亲恼了，
　　“这路上真（方言，这么的意思）长时间，咱俩合计好了，回去就找人干，不中？非得回家说，回家说和在路上说，有啥不一样？回家还能找恁那（妈）说呀，还是叫恁爹给咱掏点钱？”
　　“啥事都乱拉扯！你着（方言，知道的意思）咱爹不给咱掏点儿，那盖房子又不是小事儿，咱爹绝对不会不管咱！”
　　粒淑父亲一听粒淑母亲起了高腔，就知道粒淑母亲的脾气又上来了。也不愿意跟她在路上，当着孩子的面吵，就索性三缄其口。
　　“你给我停下，停下，我自己走回去，你自己找恁那（妈）恁爹去吧！”粒淑母亲在后面捶打粒淑父亲。
　　粒淑父亲看看再有一二里路，就到家了，便放慢车速，把摩托车靠边。
　　“别吓着孩子，好歹也是个老师！别弄哩跟个泼妇似的！”粒淑父亲这一说不打紧，粒淑母亲气得直接从车上跳下来，指着粒淑父亲的鼻子骂起来，
　　“你有种，你有种，我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跟你受这窝囊气。结婚这么多年了，啥时候单位发点儿东西都赶紧给恁那（送去），就那一点儿工资，也得叫恁那（妈）给你存着。你个大男人家，你还有啥出息！”
　　“咱那（妈）存钱，不是想着给咱盖房子用类么？”粒淑父亲无奈地解释道。
　　“说类好听！不就是防着我，防着俺娘家么？”粒淑母亲说道娘家，不由得悲上心头，难过地哭了起来。
　　粒淑妹妹灵灵被父母吵架的阵势吓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还有完没完，闹啥哩闹？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越说越不像话了！赶紧上车走了，别在这半道上，给我丢人现眼！”粒淑父亲说着，发动了摩托车。
　　“你有本事你就走！”粒淑母亲撂下这句话，便在路边坐了下来，不去理会粒淑父亲。
　　“中，中，中，你要愿意给这儿坐喽，你就坐吧！反正离家也不远了，你佐是（方言，总是的意思）跑类老快！小三儿我带走了，你走不走？”粒淑父亲又问。
　　“你走个试试，你今儿个要给我撇着走喽，咱俩就并（方言，不要的意思）过了！”粒淑母亲扭头瞪着粒淑父亲说。
　　晌午的日头毒得很，要是在家里，早到了该歇晌的时候。粒淑父亲着实困倦了，不想再跟粒淑母亲纠缠下去。
　　“你看着晌午头，热类啥样似的，干嘛要跟我在这儿赌气？”
　　“你上车，中不中？等一会儿到家，我就安顿钱，今年年里把跟子挑好，砖沙都拉回来，明年一开春咱就盖房子，中不中？”
　　看粒淑母亲不说啥了，就说：“赶紧上车吧，孩子都困了！”
　　“叫你不要趁晌午头走，非得走，给俺家睡不了你这国家人！”粒淑母亲坐上车，又不忘责备几句。
　　“娘娘，粒淑咋不回来呢？”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峰耀兴冲冲地去迎接粒淑，却发现粒淑还没有回来。
　　“峰耀啊，粒淑过两天就回来了！恁大（叔）俺俩要扎根脚，忙哩很，让她在她外婆家再住几天。”
　　粒淑母亲说着，把粒淑妹妹抱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