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太阳（四）

第四章：新的合租者

金妮走了，艾拉在巷口的小黑板上又贴出了新的求合租广告。
然后，照常去饭店洗碗。艾拉算算在富城已经做了二十天了。艾拉很勤快，每天洗完碗，还在后厨帮着择菜、洗菜、切菜。以至于在案板上的刀功了得。让胖胖的老板娘很高兴，连连说：要给艾拉涨工资呢。这话让艾拉很是憧憬，数着手指盼着快点到月底。
不过，月底还没到，新的合租者却来了。
那天，艾拉正在班上，接到一个年轻男孩子的电话，说是要求合租的。
艾拉说：“你有没有搞错，我要的是同性合租者！”
那个年轻人听了这话，轻轻“哦”了一声说：“原来你还是个同性恋，那我就不打扰了。”
这话让艾拉气得跳脚，大声说：“你才是同性恋呢！我是说，一对孤男寡女，怎么可以住在一个屋檐下呢？不方便的。”
“咳，这有什么？你这广告上不是说是两居室吗，关上门，我们就各自成一统，怎么会不方便呢？”
“这样啊？”艾拉想想也对，就说：“那好吧，你傍晚过来吧，我跟老板娘请假，早一点回去，行吧?”
那边同意了。

傍晚，艾拉跟老板娘请了假，提前回到租屋。刚走到巷口，远远地就看见租屋的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牛仔裤，白色T恤，一头金红色的头发。估计是染色的。中国人种中，艾拉还没发现有长着金红色头发的人。肩上松松垮垮地挎了只双肩带的大书包。
等到了近前，艾拉才发觉，这还是很帅气的小伙子。身材修长伟岸，一张娃娃脸，生了一双瞌睡眼，看着有种轻浅的忧郁倦怠的感觉，但却让人心里很舒服。
“你就是那个想租房子的人？我叫艾拉，刘艾拉！”
“哦，我叫简捷！”小伙子说着伸出手来，“很高兴认识美丽又年轻的房东啊！”
艾拉蜻蜓点水一般，在那伸出的手上，轻轻一碰说：“我也是！”
“是吗？电话里你好像并不情愿租房给我呢？”
艾拉莞尔一笑，转身打开门说：“先进来看看吧！”
简捷跟着进屋，四处参观了一周说：“这房间光线不怎么样哈？”
艾拉没吱声，心说：“要饭吃，还挑冷热！”
“不过，将就了，反正只是临时栖身之地，就这儿吧！”
艾拉点头说：“你同意了，就先把房租给我吧。”
“多少钱啊？”简捷问。
“房租一月是五百，我们一人分担……”说到这里，艾拉忽然想起金妮的话：“还真是的，两个二百五！”不觉将到嘴的话拐了弯儿说：“我们一人分担一半！”
“是二百五吗？”简捷说着，忽而笑了说：“怎么是这个数？”
艾拉也笑了起来。

简捷也是一位刚毕业的大学生，刚在一家物流中心找到工作，薪水还算丰厚。不过，要买房子住，还只是个遥远的梦想。
艾拉对这位合租者还是很满意的。简捷没有不良嗜好，每天都比艾拉要早回来。做好了饭，吃了，就规规矩矩回到自己的房间。唯一让艾拉头疼的，就是简捷的愣。他似乎做什么事都是毛手毛脚的，尤其是洗碗。他们的厨房是公用的。每天简捷回来得早，饭也做得早。常常是艾拉回来了，做好了饭，简捷已在洗碗了。这时艾拉在吃饭，就会突然听到，砰地一声脆响，不用问就知道，简捷把碗又打破了。两个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不到一个月，简捷已经买了十几个碗了。不过，这不应该算作缺点吧？
艾拉的工作相对而言就要辛苦一些，每天八点上班，晚上九十点钟才能回来。每天站上十几个小时，回来时，双腿都是浮肿的。
那天，艾拉回来时，简捷做了几个菜，正在等她。见她回来，就邀请她共进晚餐。艾拉见餐桌上还点燃了蜡烛，就狐疑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简捷笑笑说：“我生日！”
“哦，天，干嘛不早说，让我送件礼物给你！”
简捷说：“哪儿呀，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是妈妈晌午打电话告诉我的。”
“是吗？”
“嗯，妈妈说，小捷啊，今天你生日，别忘了吃几个转运蛋啊！”
艾拉点头说：“嗯，有妈妈真好！”
“是啊，我爸爸妈妈在我们那个小镇子里，都是企业的普通工人。再过两年，妈妈就该退休了。他们都很疼我的。大学毕业后，他们都希望我能够留在他们身边。可我特别厌倦小镇上那如死水一样平静的生活。我想出来闯一闯，看看能不能闯出我自己的一片天地来。”说着，一边对艾拉说：“你坐呀！”
艾拉说：“我还是出去给你买件礼物吧，不然白吃你的饭，多不好意思啊！”
“咳，你能陪我吃饭，让我这个生日不至于孤孤单单的，我就很高兴了，坐吧！”
看着艾拉在他的对面坐下来，简捷笑眯眯地望着她说：“我们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快一个月了，到现在我连你是哪里的人都不知道呢？能说说你吗？”
艾拉笑笑说：“我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罢了。”
“那你是哪里的人啊？”
“我是东北农村的。”
“哦，越说越近了。我也是东北的，我是吉林的，你呢？”
“我是辽宁的。”
“那还是你跟这座城市近乎。”
“什么呀？”艾拉失笑说：“我也是漂泊在这个城市里的一个异乡游子。”说着，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伤感。起身来到窗前，望着外面闪烁的缤纷灯火说：“瞧这万家灯火，却没有属于我的一盏。”
简捷说：“别着急。慢慢会有的。”
艾拉浅浅一笑，没有言语。
简捷望着艾拉的侧影，灯光下，她的面颊略显苍白，弯细的眉梢，有一丝淡淡的失意。菱角似地嘴角，显出一抹胭脂般的殷红。像一颗浸在酒中的樱桃，莹润鲜亮。
望着这张娟秀如画的侧脸，简捷的心里陡然荡起涟漪，不觉默默呆住了。
艾拉见简捷没了声音，回过头来，见简捷正呆呆地望着自己，不觉微红着脸问：“干嘛这么看我？我哪里有什么不对吗？”
简捷笑了，习惯性地抬手，蹭了蹭自己高挺的鼻梁说：“嗯，今天才发现，其实你真的挺漂亮的。”
“哈，这么说，那天第一次见面，你说的是奉承的话喽？”
“呵呵，女孩子都喜欢听好话嘛”简捷笑起来：“不过，我今天可是实话实说！”
“嗯，那谢谢你的夸奖！”艾拉回到桌旁，倒了一小杯啤酒，举起来说：“祝你生日快乐！”

简捷的那个生日过后，两个人的关系明显亲近起来。每天早上，艾拉起床，简捷已经上班走了。但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点，早点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艾拉，我上班了。把早点吃了，早上不吃东西对身体不好的。”
艾拉看着那小纸条，心里就温暖。艾拉因为工作累，早上常常会一直睡到差十分八点，才会起床。匆忙洗漱了，顾不得吃早饭，就出门挤公汽。所以，简捷每天做了早点，都会带她一份的。
晚上艾拉回来，简捷毕竟会做好晚饭在等她。这样做久了，艾拉就不好意思，要他别等自己。可简捷说：“两个人吃饭说话热闹，可以促进食欲。”
艾拉也觉得简捷的话很有道理，发了薪水后，艾拉就给简捷钱，说是自己的伙食费。简捷也不客气地收下了。艾拉的心里平衡了一些，也就心安理得地等着吃现成的。
渐渐的，两个人都觉得心里有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先是，艾拉在上班的时候，会收到简捷打给自己的电话，询问她累不累呀？或是告诉她，少干点，别太苦自己……虽说，都是些不着边际的废话，但却让艾拉的心莫名地就柔软起来。
每每离开租屋，在饭店里洗碗的时候，简捷的模样就会在艾拉的脑海里转悠，同时心里会有一种蜜油油的感觉。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爱情？
一想到这两个字，她就会脸儿发烧，心里有隐隐的不安。他们彼此什么都没有，她不想在自己功不成业不就的情形下，过早地谈论感情。而这却是身不由己的。
晚上，吃过了晚饭，两个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艾拉喜欢竖起耳朵，谛听着简捷房间里的动静，仔细捕捉他在房间里发出的每一个细微的声响，再去用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去联想他每一个动作的用意，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不得要领。
这让艾拉不觉变得有些患得患失了。这时，她会打开手机，到网上跟那位天涯咫尺聊天。上次应聘历险，侥幸脱逃后。手机却遗落在天上人间了。艾拉没钱买新的，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上网了。直到金妮把手机还给她，她跟天涯咫尺才有了联系。得知她那次惊魂的应聘经历，天涯咫尺后怕不已，一直都在叮嘱她：明珠，以后应聘可要小心啊！
今晚，艾拉躺在床上，用耳朵搜索着简捷房间里的动静，等到那屋子变得沉寂下来之后，艾拉点开手机，在上面打出了几行字说：“天涯哥，我现在心里很不安宁，你说这是不是恋爱的表现啊？”
那边沉默着。
“天涯哥，你不在吗？”
“我在！”
“那怎么不说话？”
“我害怕呀！”
“你怕什么？”
“我怕你爱上别人了！丫头，要爱你也要爱我呀！”
艾拉发过去一个流汗的表情说：“怎么可能？我们连面都没见过，怎么能谈到感情。”
“可我就是喜欢你啊！你的坚强，你的节俭，你的勤奋，你的自尊自立，都深深打动我了。我觉得你就是那即将绝版的好女人了。就算你长成猪八戒的模样，我也会爱你的。”
艾拉发过去一个笑得前仰后合的表情说：“真是笑死人了！天涯哥，对不起，总觉得网络是个虚拟的地方，我是不习惯网恋的。”
“那我去你那儿，把一个真实的我送给你看看。”
“不要，不要！我现在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你千万别再来给我火上浇油了。”
那边发过来一个流泪的表情。
“天涯哥，不跟你开玩笑，我现在心里乱得很，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恋爱啊？”
天涯咫尺说：“明珠，我不是开玩笑。如果你真的爱上了别人，我会很难过的。”
说完，那边自顾下线了。艾拉握着手机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