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最后的一天

　　是谁将梦遗落在红尘深处？是谁风起云涌才梦醒？一座在七十年前东北乡下一处建筑里的主人刘广德，此时此刻他的神情如此沮丧！
　　他把二十年前在奉天学府，和同窗、恋人妻子李静一，在读书时的美妙理想摔得稀碎，把零零散散碎片，梦幻般地洒落在北大荒，而现在落得个即将走上妻离子散逃亡路。
　　今天刘广德的孤影，独立院门处，反复踱步时在撕心裂肺思索中：
　　思绪黯然空幽怨，无人渡伊过彼岸。
　　世上难买后悔药，恨自昏噩十四年。
　　离人内心泪横飞，胸中缕缕旧事弹。
　　虚度韶华二十载，蹉跎如月水中淹。
　　在松辽平原度过少年时代，去奉天求学十几载，今天已过不惑之年，又选择逃亡路。心里如打翻五味子药罐，苦辣酸甜涩齐涌上心头“”
　　一帘幽梦曾远去，几多伤痕落花恙。
　　沉思难离爱妻怨，别前仍为旧梦殇！
　　相思成灾泪决堤，怎奈心中百千疮，
　　仰首邀云同杯醉，愁肠他日梦思乡！
　　刘广德思绪烦乱地在大门里外来回地踱步，行为极其反常。院心里几十双眼睛在门缝中窥视，但谁也不敢出去看看。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后，会被驱出刘府……
　　
　　狗剩子和大栓子两名侍卫，刚才见到主子从来没有的反常行为，两人想了想，互相耳语中觉得：“并没看出来哪地方有什么异样，老爷来回走，看了有点头晕。”
　　两位忠诚卫士，只知道东家老爷今天心里不高兴，所以二位只好在不多言多语中守候左右，不敢随便乱说话。
　　此刻刘广德仍然来回往复运动，偶尔还还手遮凉棚似的挡着阳光，在向南方张望着。这位曾经的二十屯保长，刘府主帅人物，心事重重。他一直向南方看什么？是看双山县衙吗？还是又想起赵县长了呢？也许他内心正在埋怨上帝对他不公平，原想在官途上步步高升的美梦，今天却化成泡影。那颗原来滚烫的心，可能现在是冰凉冰凉的？
　　狗剩子是怀着一颗忠诚的心，向刘广德问道：“老爷，这炮声是从哪地方传来的？听着好像很远似的，弄不懂是哪来的炮声。老爷，是县城的国军又和八路军开战了吗？昨天有人去双山买酒回来说，满街筒子黄澄澄的军人，帽子上有太阳蓝天徽章，是国军吧？”
　　正在向南方张望的刘广德，心不在焉地说：“应该是国军吧？身披整齐黄色军装的军人是国军。八路军的军装是蓝灰色，比较破。狗剩子啊，国军和八路军交战，你希望谁赢？”
　　“老爷，嗯、嗯，这个嘛、这个我还真没想好。老爷，谁赢对咱刘府有利呀？”
　　“狗剩子啊，这么简单的事没弄明白？国军赢了不会分掉刘府田地与财产，最大限度向咱多要些钱粮。八路军赢了就不好说了，刘府一切归公，然后分给穷人。到那时候，你和大栓子都能分到土地、房屋。狗剩子啊，这样你还希望谁赢呢？”
　　“老爷，我不要房屋土地，今生今世永远伺候在您的身边。”
　　“别说傻话了狗剩子，国家朝代更替，江山社稷的归属不是咱小老百姓所能定局的。记住，中国有句老话，叫得民心者得天下。还有一句词，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老爷，别说得太深，我不懂。老爷，您听这炮声是向哪里打的？怪吓人的。”
　　刘广德两眉紧锁，摇摇头说：“弄不懂了，也许是驻县里的中央军试炮或者打靶吧？不管是哪里的，听炮弹爆炸声一定是重炮。这样的炮弹要是落到咱院里一枚炮弹，一炮就能毁了咱的院子！想想就害怕！战争为什么不停下来呢？”
　　狗剩子和主人对话时，大栓子则侧耳倾听。当大栓子听到穷人能分到房子分到地的时候，他确实动心了……
　　主仆三人一直就站在门口张望着，狗剩子用聊天形式讨老爷欢心。他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老爷心烦是为哪桩，但他不去解释与劝说。狗剩子知道此刻再好的语言去解劝老爷心事，都显得是没用而苍白的。
　　刘府大院内管事刘广德堂弟媳妇儿王云朗，也就是大院里大家称呼的刘王氏，为什么都称她刘王氏呀？刘王氏学生时名字叫王云朗，在本书多次提到过。但看过前文的都知道，她是被不要脸的章先生强吻过。
　　在旧时代的女性，被异性强制猥亵过以后，再有些长舌妇们添枝加叶，或者改成一字之差，把强吻再说成强奸传出去，受害人在名声上是最坏的，以至于很多人会把她视为失去贞节女性。在广大百姓之中，都会认为她是一位坏女人。
　　就是因为教她的章先生的不检点，改变了王云朗求知读书命运，所以她只念了十二年私塾，也就是那时说的国高文化程度。
　　家人听说了王云朗被欺凌一事，原来有定亲议向的那一家，也失口有过约定。王云朗父亲王掌柜才遇到刘广德，并请到家中商讨后，决定次日与刘广仁成亲。
　　王掌柜知道刘广仁的人品不怎样，觉得像样人家的公子不会娶一个被别人亲过的女孩。王掌柜的主动把女儿嫁给了刘广德堂弟刘广仁；并在次日凌晨，由刘广德的心腹表弟马润田，悄悄接进刘府，并当众宣布她叫刘王氏，从即日起是刘府管家。这就是一位知识女性从双山县城，下嫁到诚信庄刘府浪荡公子刘广仁真正原因。
　　之前，王云朗在县城是出名美女，绰号赛西施、双山城之花、大美人的王云朗从此隐去自己的名字，连刘广德和李静一在众人面前也称王云朗为刘王氏。
　　由刘王氏安排的早餐结束后，程兆祥化名的赵呈祥，领着爱妻乔静春化名的春妮儿，走回前栋原刘广德书房，现在被刘广德赐给了赵呈祥小夫妻俩。
　　两人在这间曾是刘广德修真养性之圣地，已度过走上逃亡路一年多以来，最舒适的一夜。又好像回到了山东省聊城市。聊城也是历史名城，那是曾生养他们俩三十来年的宝地。
　　现在这间休息室里有卫生间，在傍晚时分，刘王氏派王婆子给送来一木桶热水。两人享受了一年多以前曾有的习惯、睡前洗浴。在那种待遇后入眠，年轻夫妻的生活事，不提也会猜到怎样？但他们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不忘感恩情怀，仍占悄悄夜话中主题。
　　一年多的流浪生活中，前半年在辽南地界里，他们俩有时也住几次旅社，睡前也仅有的擦擦罢了。像这样有人送来热水洗澡后入睡，今夜是一年多流浪生活中，仅有的一次。
　　一觉醒来后，赵呈祥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碰了一下春妮儿说：“哎，醒醒吧春妮儿，大长的夜，昨晚你又没喝醉，哪来的这些觉呢？我一直怀疑这能是真的吗？从今天起再也不用讨着吃、走着过了吗？春妮儿，我的心怎么没底呢？”
　　春妮儿又睡了一小会儿，坐起来在穿上衣，听到赵呈祥问话后，回答说：“我是说，从今天起再也不用讨着吃、走着过了吗？”
　　赵呈祥起得很早，精神早就完全恢复正常，果断地说：“今天一定会有个准确答复。”
　　一对从山东聊城逃难一年多、昨天来到刘府的赵呈祥和春妮儿小夫妻俩，就是在这样处境下，来大客厅向刘广德或者刘王氏告别的。结果，又被请到昨晚的小客厅享受丰盛的早餐。在早餐中，两人得到刘府三位重量级人物的高度信任。
　　就是在这次早餐中，春妮儿被李静一认下义妹；赵呈祥被刘王氏认下表弟，并破格提拔为刘府当家人刘王氏助手，还特别强调一下是贴身参谋。就“贴身”两字上，赵呈祥才深有感悟。在早餐结束后，两人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两人在早餐结束时，回到前书房里，春妮儿抱住丈夫，依偎在丈夫胸前说：“呈祥，这回放心了吧？哎，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说给我听听嘛！”
　　赵呈祥轻轻地拍打着春妮儿后背，语重心长地说：“受人之托、肩负重任，我还真有打算，一定在刘广德思维指导下，帮助云朗姐实现刘府正常转型。唉！多好的机会，也许这次帮刘府跨过这道坎儿时，我们可以直接加入八路军呢！反正有咱俩在这次给云朗姐把关期间，祸害咱的那个党，修想占一点便宜！”
　　“嗯，别提那些害人虫了，一听到那三个字，我气得牙根疼！”
　　“不说他们了，这两天对刘府接触、又得到三位当家人的高看一眼，从这个角度上去想，也该是咱向刘府报恩机会，让王云朗光明正大地把刘府家业交给新政权。”
　　春妮儿从丈夫怀里放手坐在床上，看着布置整洁的书房中间休息室，不由自主地一笑说：“呈祥，现在坐在这里时的心，非常踏实。广德大哥对云朗大姐的关怀，好像超出大伯哥和弟妹的关系范围。可是，李静一又是那样支持丈夫对弟妹的关爱。呈祥，你说说看，广德大哥对云朗大姐的关爱正常吗？”
　　赵呈祥坐在春妮儿对面的太师椅上，他看着一年多从没有梳洗这样光鲜亮丽的爱妻，泯嘴一笑说：“呵，好吃好喝的供着咱，背后说这些可是有些不道德呀！你问的问题要是在平常百姓家，是会受到质疑的。也可以说平常百姓家，有谁家会一家人中都是知识分子呢？可是，刘府里主要成员中的刘广仁咱没见过，光是听广德大哥和大嫂，还有云朗大姐说他不怎么好，某某不入流。没见过，怎敢妄加评论？剩下的三位，有两位是受过沈阳市高等学府教育的毕业生。云朗大姐也是国高生，看刘府高层三位的学历，百姓家有可比性吗？”
　　“哎哎哎！呈祥，怎么又像在家时那样呢？绕绕扯扯地就是不回答我问的话。”
　　“我这不就该说到你问的正题了吗？你看哈，大伯哥是府内当家人，那是要管全面的。弟妹是府内管家，高墙里面的大事小情，全权她处理。但是，两个人都在管刘府同样事，管家必须要向当家人汇报一切。久而久之相处，能说没有感情吗？就是这个情字上最容易混淆黑白。能分得清友情与爱情临界线者，不会受到众人质疑的。否则，他与她达不到现在这样。”
　　“哎，呈祥，到底是哪样啊？”
　　“很明显嘛，广德即将要走上和咱俩一样的逃亡路，可是，他放不下刘府两个女人。一个是她大学同学的妻子，另一个是刘府管家他的弟妹。真像他说的那样，老天爷眷顾刘府，把咱俩赐给了刘府，这个托辞还说得过去，老百姓会相信的。”
　　“呵呵，呈祥，咱真的是老天爷赐给刘府的天使吗？”
　　“我看广德大哥的比喻基本恰当，你看哈，你成了李静一的影子，又被认下义妹。我的差事可就比较难了，给云朗大姐当助手，还说两遍是贴身参谋。都是三十岁的人，我这个贴身好当吗？大姐又那么漂亮得没法形容，稍一精神溜号，首先你乔小姐这关就很难过的。府里闲人太多，关键时拿捏不好尺度，以后我容易被闲人泼脏水的。”
　　王婆子遵照管家奶奶刘王氏的吩咐，把刚沏好的茶与开水送了过来。“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小夫妻俩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