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又恨迟相见

　　刘广德、李静一、刘王氏三位刘家主要人物聚在一起时很少，今天是个例外，也是刘府解体前兆，所以李静一才安心静气地坐下来和丈夫与王云朗进行长谈。在此时刻，赵呈祥又想起离别一年多的家中二老。
　　七十多年前的东北，和全国各地不通邮。他从上衣兜里拿出铅笔，又从下衣兜里掏出早已随身带的日记本，习惯地在上面写下一段心情寄语；
　　此刻，对老家二老的淡淡思念，早已胜过摆放在室内盆栽紫丁香淡淡芬芳，期望缕缕丁香芬芳随风化作细雨，送去远方不孝儿轻轻问候、诚挚的叩拜；
　　缕缕轻风，送去儿子儿媳的心灵祝福，儿的心是飘向聊城上方的云。如果二老抬头看见天上飘着云，那是我们最美的祝福。我们在春天等待着风雨过后，华夏上空定会再现彩虹。儿和山川岁月约定：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会与二老在一起，同在那片天地之下，请二老守候我们。儿深信，我们是二老的精神中的唯一。
　　刘家三位主人各个语重心长吐露，赵呈祥才明白留下自己的真实用意。心里有言语表达不出来的高兴、不能表白的感慨，于是又继续写着此刻的心情：
　　
　　寻寻觅觅，原来在摇曳的清风里等我，清风妩媚轻柔，放射着迷人暗香，我不再迷惘；
　　寻寻觅觅，原来在汩汩泉水边等我，泉水清澈见底，映入我的身影，你和我相知如镜；
　　寻寻觅觅，原来在绽放的花丛中等我，花丛散发素雅清香，它可能认为我是一枝独秀；
　　寻寻觅觅，原来在醉人的绿意中等我，只有绿色的丝丝缕缕，才有醉人心脾万种柔情；
　　寻寻觅觅，原来在透明的露珠中等我，晨曦中露珠晶莹剔透，只映入晨光而不染凡尘；
　　寻寻觅觅，在静谧又幽雅心湖中等我，涟漪微漾兰舟轻度。众里寻你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塞北清风明月处。
　　春妮儿看到刘府三位主人的对话将要扣题，碰了一下赵呈祥，他急忙收起笔记本。
　　
　　赵呈祥听完刘王氏表述后，他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想到了自己和春妮儿的日后，再也不用过流离颠沛浪迹萍踪日子时，有些高兴而大发感慨说：“广德仁兄和静一嫂子、云朗姐姐，我服从广德仁兄的安排，同意日后服侍在云朗姐姐左右。我和春妮儿能有今天的着落，应对广德仁兄、静一嫂子、云朗姐姐感恩。请广德仁兄放心，在您去避难走后日子里，我和春妮一定对刘府尽心尽力。无论世上发生多大事件，我赵呈祥会像保护自己姐妹兄弟一样，去保护刘府老小的安危。当您有朝一日回到双山县诚信庄刘府时，一定让您看到满意的结果。”
　　刘广德站起来拉着春妮儿的手，放在李静一的手上，动情地说：“春妮儿，从今天的现在起，她就是你的异姓亲姐姐，我把静一交给你，以后我离开刘府时会放心。我想，我不必去征求二位意见的，从你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又看了一眼李静一说：“静一，和这位美女妹妹好好相处吧，她和你会有共同语言的。相信我的眼睛，静一，春妮儿的文化底蕴超过你我。她又这么年轻，人生的路刚起步就遇上了大麻烦。不过也好，就算是老天爷睁开了眼睛，送给我们刘家的天使，你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的。”
　　春妮儿被刘广德突如其来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她落落大方地说：“放心吧哥哥，嫂子这位姐姐我认下了。不过，我得改口叫您姐夫了。姐夫，我会对我姐好的。”
　　李静一有些感动表情说：“春妮儿妹子，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在姐的面前呢？时机不好，姐没有照顾你的机会，姐此刻觉得相见恨晚……”
　　李静一又一次落泪，拉着春妮儿的手不放开，一直那么拉着。在她心中，自从和刘广德认识、结婚，一直到返回北大荒，二十年中，刘广德就这件事做得让她心里敞亮。又觉得她会从此获得另一种生活，对刘广德将要踏上逃亡路，她并没多少失落感。总之，李静一的二十来年北大荒生活，是她在日夜接受着那种无形的精神上折磨。
　　刘广德又走到赵呈祥面前，表情非常诚恳地说：“呈祥贤弟，我堂弟刘广仁是位不争气男人，但嫉妒心很强。以后你要出现在云朗身边，他说不准会使出什么手段来。所以说，我必须当众宣布你给云朗当助手，而且要直白一些，叫贴身参谋。要是有了我的任命，我想他会有所收敛的。希望你在我堂弟广仁面前，和云朗保持一些距离，并不是让你离云朗远点、正相反，一定要近一些，时刻形影不离。也就是说，躲一点我堂弟的视线。哎，你嫂子说的对，我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好了，咱们一起共进早餐吧。”
　　赵呈祥和春妮儿，就这样顺利地成了刘府中的重要成员。但二位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那就是一定把王云朗拉过来，让她相信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和新四军。只有这样，自己才会重见天日。绝不能让王云朗在土地革命运动中放横，那样也对不住刘广德和李静一。
　　丰盛的早餐，五人在悄悄进行中。刘广德现在对刘府以后千秋大业，并不抱有任何希望。他那颗接近稀碎的玻璃心，基本是放弃了刘府的一切。他现在正处于生离死别状态中。
　　但他知道，走出刘府之前做到，饭要吃、话要说。要一定做到留给还在刘府生存的人，一副完美形象。并想到，首先，这次早晨聚餐，非常重要，他在内心中一再强制自己，千万不要有一点心里难受反映。别让远方客人看出来要离别前那种表情，装也要装出乐模样来。
　　于是他又没笑强笑地说：“今天的早餐虽然没有酒，但我心里非常高兴。今早晨这一聚餐，在刘府以前是少有的。云朗来刘府中八年，还是第一次和静一在小客厅共用早餐呢。另外，咱是庆祝今天的两宗喜事。第一宗，静一有了亲妹妹春妮儿，这是不是一喜？春妮儿妹妹，你先不用回答我，我敢保证，春妮儿有静一这样多才多艺姐姐，一定很高兴。第二宗喜事嘛，就是云朗有了助手赵呈祥。难得呀！难得刘府在到了生死存亡紧要关头，看得出来呀，老天爷是眷顾咱刘府的，用实际行动表达，就是派下两位天使。我想啊，用春妮儿那句话去说是对的，有了呈祥兄弟帮助云朗闯关，一定会柳暗花明又一村的。”
　　很少发言的李静一，看不出来她是满腹愁肠。一只手仍在拉着春妮儿的胳膊，用另一只手夹菜吃饭，只是象征性地一直咀嚼，并很少下咽。
　　李静一也勉强一笑说：“云朗啊，以后咱就在这里用餐，你哥不是说咱俩是第一次在这里一起用早餐吗？那好，咱补上。呈祥、春妮儿，就现在这些人。你哥走以后，咱四位的一日三餐，就是这间小客厅改成的餐厅。云朗，你是家里管事的，我说的这一点能办到吗？”
　　王云朗变成的刘王氏，今天早餐有些情绪低落，她可能对刘广德要离家出走心里难受？或是另有隐情？不可能啊，这座深宅大院里和她有心灵相通者，就刘广德一位呀。
　　对，一定是这方面原因。自从她知道刘府这位关键人物要走逃亡路以后，就没看她乐过。她说的她在刘府能坚强地生存下去，精神支柱是哥哥嫂子。细想想这句话，应该是真假掺半。
　　真的一半是、刘广德在白天，王云朗见到他的形象时是、拿他当做心里的白马王子。到了晚上再想起他才会入睡，这位大伯哥在她入睡后就成了她的梦中情人。
　　仔细地想一想，她怎能高兴得起来呢？虽然大哥给她安排的助手赵呈祥，也是一位非常标准、而又年轻，和自己是同龄人。从相貌、人品、才气以及学问上，哪点都比刘广德优秀。但是接触时间太短，前后加一起也不过两个小时。
　　应该理解到这一点，现在一点感情基础也没有，哪还会有一点好感呢？此刻的刘王氏，又想起她叫王云朗时期的好多往事，在她沉静的面部，看出来有少许的忧伤……
　　刘王氏听到了嫂子李静一的问话后，抿嘴一笑说：“嫂子，能和您共进一日三餐乃是我求之不得的。况且有小美女春妮儿和帅哥呈祥作陪，那该多下两升米了，说不准会涨破肚皮的。嫂子，以后您就是我的主心骨，春妮妹子是咱两个人的妹妹，应该算我的弟妹。
　　“至于呈祥嘛，必须改口，叫大姐，不许再叫嫂子。家有家法、铺有铺规。你是我的表弟，咱是表亲，院里人多嘴杂，所以对两位的来历要瞒天过海。
　　“呈祥，咱的亲戚是从我这里论的。因为院里都知道刘氏家族所有的亲属，唯独我到现在还是一位神秘人物，都不知道我娘家是谁，更没见过我的内亲。正好，有了个表弟和弟妹，让那些人瞎猜去吧。两位请放心，咱是近亲，别人不会小看咱的。”
　　春妮儿一笑说：“云朗姐姐了得，您真会安排，我心里暖融融地。”
　　赵呈祥一直在点头，接着说：“两位大姐，广德姐夫，我和春妮儿今生永远不会忘记三位的搭救恩德。请姐夫放心，我们会像对待自己亲姐那样的，不会有二心。”
　　李静一憔悴的面容，露出一丝苦笑。她拉着春妮儿那只手，就像落水者抓住那根稻草那样，就那么一直抓着，一直抓着没松手。
　　刘广德的笑容里，始终在沉思中。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四位吃饭。真有点像达芬奇笔下的《最后的晚餐》……
　　二战尾声中，倭寇滚出中国，东北的伪政权同时宣告结束。中国最后一位皇帝爱新觉罗·溥仪，被关起来进行强制性改造。唉！可叹啊，爱新觉罗家族也太不走运了。
　　家族中的最后一位皇帝爱新觉罗·溥仪的伪皇帝美梦，也只有十四年。日本人投降后，他也走下龙坛，跑到沈阳想要越境避难。
　　梦是很美满，事实很骨感。但他没有想到，最终还是逃脱不了人民的审判。这条消息全东北人都知道，刘广德当然也会听说。刘广德心里暗自说：“给日本人当伪皇帝的爱新觉罗·溥仪都被收了监，难道说，八路军能会放过二十屯保长吗？好，必须得逃出去，而且越快越好。”
　　日本人是滚回岛上了，但是，战争并未结束，老蒋为一己之私，不甘心中国共产党的存在，为他的独裁政权，继续剿共政策，所以才有得艰苦、血腥的中华民族史上最大规模内战。
　　
　　内战开始时，在东北土地改革，刘府大院故事。那是有外来因素促成的刘府女管家，对八路军有了新认识才衍生出来一幅动人故事画面。
　　诚信庄刘府大院的当家人、原日伪时期二十屯保长刘广德，已经收留下山东省聊城一座学院，被老蒋情报机构的侦缉队、列入剿共黑名单赵呈祥和春妮儿小夫妻俩。他准备出逃避难，在没走之前，对时局仍然忧心忡忡。
　　刘广德和大家在客厅聊完大事，也用过了早餐，他走出客厅，带狗剩子、大栓子两位保镖，站在大院儿大门里面，正在向双山县的县城双山镇方向张望。
　　刘广德的思维退到十八年前，那时他从沈阳国立学府回到双山县时候，第一个拜见的就是老爷子的执友赵县长。也是老爷子躺在炕上病入膏荒时，还惦记着让赵县长给儿子谋一份差事做。原意是求赵县长给儿子刘广德在县衙里找份差事，没想到的是赵县长封他为二十屯保长，兼诚信庄甲长。
　　时移世易，他不知道这位赵县长去了何方。赵县长离开双山县一年后，东北被日本人建立个伪满洲国。刘广德的职务没变，可是他的上级一下子换成了日本人。
　　刘广德想起了这些，仰首对天长啸：“天呐！我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时来到世界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苍天呐！你还在睡觉吗？”
　　大栓子听到刘广德歇斯底里呐喊，走至近前问道：“老爷，出什么事了吗？小的能帮您做些什么吗？老爷，您的脸色很难看，用不用我去请郎中啊？”
　　刘广德对大栓子挥挥手：“没事的，心里烦闷，大声嚎两嗓子痛快多了。哎，随便走走吧，我在这门里门外也随便走走，今天哪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