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集(上)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20-03-10 10:20:28 字数:3174
1
下午。
龙泉乡乡政府院子里。
党委办公室里。
这时,周卫民激动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自生自灭吧?(他摸出了旱烟锅,一边装烟末一边说)那么,天理何在?良心何在?我们这一级党委和一级政府,还算是共产党的一级机关吗?还算是人民的政府吗?”
刘畅说:“不是无法可行,而是要行之得当。”
周卫民说:“怎么得当?”
刘畅说:“最好的地方,就是精神病院。”
周卫民突然眼睛豁亮:“是呀,我怎么就一急躁,连那地方也弄忘了呢?”
陈贤忠却说:“他要是没有疯怎么办?”
刘畅说:“治他的思想病。”
“就这么办。”周卫民对陈贤忠说,“明天你就将他送到市精神病院。”
于是,周卫民吧嗒烟锅的摸样,也就显得斯文多了。
2
上午。
龙泉岭。
李文汉的门前场地上。
第二天,当陈贤忠和刘畅乘车来到李文汉的门前,不禁惊诧得目瞪口呆——那贤德的女人,居然与魔鬼为伍。
陈贤忠和刘畅急忙闪过一旁,隐身于那窗户旁边,悄悄地观察……
3
上午。
龙泉岭。
李文汉的家里。
堂屋里。
一个清秀的中年妇人,坐在小板凳上,正全力以赴地揉搓着衣服。汗水从她的额头滚落下来,流过了脸颊、流进了嘴角,那一定是一股咸咸的味道,迫使她吐出一口涎水。
汗水依然滚落,流进了嘴角,依然有一股咸咸的味道。她擦一把汗水,继续揉搓着盆里的衣服。
女人的身旁,一个蓬头垢面的魔鬼,双手捧着镜框,鬼哭狼嚎似地叫喊:“哥呀,都是小汉害了你呀!”
女人放下衣服,来到那嚎叫的魔鬼身旁,轻柔地说:“这不是你哥,这是你自己,是你李乡长。”
魔鬼说:“不是我哥,是我李乡长?”
女人说:“就是你李乡长,你怎么连你自个都不认得了呢?”
魔鬼说:“我就是长得这个模样?”
女人说:“是哩,你看,多帅气呀!”
魔鬼嬉笑着说:“帅气!我长得帅气?”
女人说:“你当然长得帅气。你看,刚跟你洗了脸梳了头,眨眼的工夫,你又把自个弄成这个鬼样子了!”
魔鬼得意洋洋地说:“我就是要把自个弄成这个鬼样子,让我哥认不出我——谁叫他弄得我认不出他呀!”
女人一边用毛巾为魔鬼擦着脸,一边叹息声声地说:“都多少年的事了,还记着干嘛?忘了吧,忘了自然就轻松舒爽。”
魔鬼说:“忘不了,也舒爽不了,我要记着,要叫我哥看看,小汉有多大的能耐!”
女人拿起梳子,将蓬乱的头发逐一理顺。
女人说:“你哥早就知道你能耐大哩,要不,怎么就能当乡长呢?”
脸一擦干净,头发一理顺,魔鬼就不是魔鬼,而摇身一变,成了李文汉。
他说:“我当乡长?”
“是呀,你当乡长!”女人将镜子递到李文汉跟前说,“你看看,你多帅气?真正的乡长模样!”
李文汉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又看看镜框里的照片,自言自语地说:“他俩还真是像哩!”
“不是他俩,都是你自个。”女人说,“都是你李乡长!”
“都是我李乡长!”李文汉说,“我是李乡长,你是谁?”
“我是……”女人轻柔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李文汉说:“好熟悉的名字。”
女人说:“你当然熟悉哩!”
李文汉说:“你这脸蛋也那么熟悉。”
女人说:“你当然熟悉啦!”
李文汉说:“我肯定见过你!”
“你当然见过呀!”女人竟然伤心地抽泣起来。
李文汉说:“你怎么哭了?”
女人说:“我没有哭。”
李文汉说:“没有哭怎么流眼泪?”
女人说:“灰尘掉进眼睛里了。”
李文汉说:“我来给你吹吹。”
女人说:“你连自个都照顾不了,还能为我的眼睛吹灰尘?”
李文汉说:“我能吹。”
“你不能。”可是她的手被捉住了。
李文汉说:“好熟悉的脸啊!”
女人说:“你当然熟悉呀!”
李文汉说:“真的,这脸蛋、这泪光盈盈的眼睛、这鲜亮润泽的小嘴,太美了。”
女人说:“都成老八婆了,还美得了吗?”
李文汉说:“在哪里见过?在梦里?噢,是了,是梦里。(李文汉自言自语地说)我记得,我在梦里为你吹过眼睛。对,是吹过。还用舌头舔过你的眼泪,对,舔过。让我为你舔干眼泪。”
“不要啊!”女人惊叫着要挣脱。可是,男人的手犹如铁钳,将她那纤细的手颈紧紧地夹住,令她动弹不得。
李文汉说:“不要怕,我替你舔干眼泪。(男人伸出舌头,在女人的眼睛上舔了起来)是的,就是这股子味道,咸咸的、涩涩的。对,就是这种味道,跟我在梦里舔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可是,女人泪似泉涌,那男人怎么舔也舔不干净,但他并未停息,而且将女人那泉涌的泪水舔进嘴里,咽进腹内。那泪水,咸的、涩的、苦的,他一并咽下。
女人突然双手轮番地敲打着男人的肩头,哭诉着说:“你呀你呀你呀!你那么爱我,为什么还要娶她?你不娶她,我怎么会赌气嫁给一个我素不相识的男人哪!”
谁知,男人突然一愣,用力将女人推开,迷惑不解地说:“你怎么在我家里?”
女人知道男人终于清醒了。她双手捂住脸,羞愧难当地奔出门外,奔向回家的路上,竟然连窗前站着的两个大活人,她也未曾发现……
4
上午。
龙泉观。
喷泉飞泻……
龙泉观下。
龙泉岭。
陈贤忠和刘畅坐在吉普车里,抽着闷烟,想着各自的心思,一言不发……
5
上午。
龙泉乡乡政府院子里。
乡党委办公室里。
陈贤忠和刘畅回到乡政府刚下车,周卫民就迎了出来惊讶地问:“怎么这么快?”
陈贤忠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卫民将目光投向刘畅:“李文汉出什么事了?”
刘畅说:“一言难尽。”
回到办公室落座之后,周卫民轻描淡写地说:“大不了就是死了嘛!死了好,他也免得受罪,我们也免得操心。”
刘畅说:“问题是他死不了。”
周卫民说:“他是装疯卖傻?”
刘畅和陈贤忠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周卫民开始装烟末了。他说:“装疯卖傻好办哪,强行将他按进车里,送到地儿了——他真疯也好,装疯也罢,有医生对付他,我们就省事多了。”
“可是,他现在刚清醒过来了。”陈贤忠说,“总不能让我将一个头脑清醒的老乡长,强行地送进精神病院吧。”
“这倒也是呀!”周卫民说,“那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里面另有蹊跷。”刘畅说,“看来,我们都错了。”
周卫民急切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刘畅说:“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我们已经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了。还是顺其自然的好,相信到时候,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我们错过一次?究竟错在哪里呢?”周卫民说,“你既然知道我错了,就把错在哪里告诉我,以后也好注意呀!我们的确再也错不起了呀!”
“我们错在太相信李文楚和兰彩凤了,却忽略了老乡长。”刘畅说,“李文楚爱兰彩凤不假,兰彩凤爱李文楚也是真的。可是,谁体量过李文汉的感受呢?他当初对兰彩凤的感情难道有假?为一个女人手足反目值得吗?不值得。他对兰彩凤的爱也不假。可是兰彩凤嫁给他以后,实际上是同床异梦;即使是过着夫妻生活的时候,她仍然想着李文楚,她甚至于还梦幻般地将李文汉当成李文楚。这种日子对兰彩凤来说,定然是苦不堪言;而对于李文汉,何尝不是如嚼黄连啊!所以说,这段姻缘,对他们三个人,都是痛苦的。李文汉在饱尝种种痛苦之后,他自然就要寻求解苦良药。那解苦的良药,就是寻求新的爱情。”
周卫民边吧嗒旱烟锅边听,正听得入神,刘畅却戛然而止了。他对刘畅说:“讲啊,继续讲下去。”
刘畅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之后,毫不客气地继续他的推理:“寻找爱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别说是他李文汉已经是身为人夫,而且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要想寻找婚外恋情谈何容易?多少光棍一辈子也未曾品尝过爱情的滋味;就是许多夫妻,名为夫妻,实际上却毫无爱情——他们之所以能够睡到一张床上,过着夫妻生活生儿育女,那仅仅是因为受礼法的约束而履行夫妻间的责任和义务——双方都把对方当成发泄的工具、当成自己的职责和义务,纯粹是一种形式夫妻,谈不上感情,更无爱情可言——李文汉和兰彩凤就是如此。”
这时,詹书连前来为书记和乡长兑开水,自然也就给刘畅倒了一杯。
刘畅接过詹书连递过来的一杯水,表示了谢意之后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但是,李文汉和兰彩凤的这种没有感情的婚姻,局外人不易察觉,只有他们两个人心似明镜。可想而知,他李文汉这么一个有妇之夫,而且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要想寻找纯真的爱情,就犹如想把月亮永远拴在自己的窗前一样,痴迷梦幻而又不切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