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 五)

　　
　　水建民辞掉了几场送行宴席，许诺“后会有期”，理由是多陪陪女儿。
　　临行前一天下午，她和女儿一起去看望岳父母。在家还没有出发时，他再次给女儿备课：“晶晶，爸爸明天就要走了，马上我们再一起去看望外公外婆。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千万不要在外公面前，把我与你妈离婚的事情说漏嘴了！能不能做到？”
　　“嗯！以前你们嘱咐过我的，我都记得呢！”
　　“好，到那里你就围着外婆说话。”说实话，现在去岳父母家，水建民的感觉就像在纪委审查期间那样——不愿意又没办法。他每次去都带着女儿，目的就是为了调和他与岳母之间的尴尬气氛。
　　水建民与苏秦的离婚事实，大家对苏文翰老先生进行了善意的隐瞒。因为苏老先生除了语言功能还没有恢复，交流有困难，其他的基本正常了，能拄着拐杖上洗手间自己大小便了。所以，尽量不能有任何意外刺激到他！
　　“叮铃铃——外婆！”水晶一边摁门铃，一边叫外婆。
　　“知道是你来了！”岳母冷着脸开了门，只跟孙女搭讪，也不正眼瞧水建民一眼。
　　“妈。”水建民礼貌性地叫了一声。然后走到屋里，看到岳父拄着拐杖，正从洗手间蹒跚出来，他赶紧上前扶一把！
　　“不用，我我我能行！”苏老先生口齿不清地拒绝着，然后坐在了沙发上。
　　水建民把桌上已经泡好的菊花山楂茶，倒了一杯放在岳父的面前。这是他离婚后，特地按照老中医的配方买来孝敬岳父的，据说这个茶可以帮助高血压患者缓解病情。
　　岳父微笑着致谢！
　　“外公，爸爸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出差了。”孙女水晶按照事先导演好的内容开了头。
　　“哦，哪？”岳父望向水建民。
　　“不是出差，是扶贫！”水建民详细的向岳父解释着，目的是为自己以后不能经常看望他增加可信度：“就是跟你在位时，后勤上王主任被省扶贫办抽去一样。这次我们学校去扶贫东源市。”
　　“以后爸爸就不能经常来看望您了，外公您一定要多多保重哦！”水晶贴在外公旁边。
　　“宝贝，你去帮外婆摘菜吧！”水建民支走女儿，怕她言多必失。
　　“调动的事怎么说的？”岳父想起生病前女婿调动的事情。
　　“批不下来！这边不放！”
　　“哦！”虽然自己曾经为此找过张旭，但是岳父还是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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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这个疑问，水建民父子俩走后，苏文翰还结巴结巴问老伴几次。
　　虽然岳母对水建民有意见，但是对回答老伴这个问题上，一点不含糊：“可能是因为被市纪委查处这件事的影响，记恨苏秦和难以面对同事和学生，他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吧，自己主动要求去的。去也好，距离产生美，省得整天叽叽咕咕的。”
　　“你骗——骗——骗我！”
　　“没有呀！我骗你干嘛？”
　　“你气建民。”苏老先生看出了妻子这阶段对女婿的冷漠。
　　“我气他干嘛？女婿毕竟不是儿子，就是欢喜又能像什么样子欢喜？”
　　“不一样！”苏文翰的头慢慢地摆着。
　　“老苏，你是不是看我刚才没有跟他说话？一家人还客套啥，我刚才不是在忙着嘛！还有孙女走前跟后吧啦吧啦的，我也插不上嘴啊！”
　　就这样，苏文翰才不再追问。
　　
　　从岳父家回来，水建民顺便从超市买了一些食材。晚上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算是为自己饯行。
　　苏秦早晨答应说回来吃这顿饭的，所以下班以后就按时回来了。
　　三个人，开了一瓶葡萄酒，就开吃了！
　　水建民举起高脚杯，望着女儿，然后笑眯眯地对苏秦说：“从我来GZ读研到今天，已经有大大十几年了。期间的酸甜苦辣今天我就不提了，因为无论是哪种滋味，都是缘分所致，都是一种人生阅历和经历。希望我们都能理解和释怀，感恩和铭记！感谢缘分送给我一个漂亮的女儿，这是我来此十几年收获的最大、最宝贵的礼物！今天就委托你好好‘保管和惠存’，不能碰了、伤了，更不能丢了！哪一天累了，及时转交给我好吗？”
　　“你放心！宝贝，我不会碰了、伤了，更不可能丢了！”苏秦也表了态。
　　“谢谢！来，我们一起干了这杯！”
　　看到父母亲终于能礼貌的进行交流，水晶也很高兴地配合着父母，端起了酒杯！
　　“今晚，你能不能为我唱一首歌？”苏秦提了一个要求。
　　“什么歌？我不会唱歌你是知道的。”水建民谦虚着间接拒绝。
　　“我想听你唱《涛声依旧》”这首歌非常流行时，苏秦听水建民唱过，只是当时不知道他是唱给“君子兰”的。现在，他的这张旧船票如期登上了“君子兰”的客船。而此时的自己也想什么时候，什么意外情况下，登上这艘离她远去的客船。
　　“等吃过饭好吗？”为了衬托气氛，水建民打开了QQ音乐。
　　一瓶拉菲红酒，在毛宁洒脱的歌声中，只剩下一樽了。
　　如怨如诉，淡淡的遗憾和失落弥满了整首歌曲。大家都沉醉在歌曲所呈现出来的古韵十足的意境中……
　　“带走一盏渔火让他温暖我的双眼留下一段真情让它停泊在枫桥边无助的我……”
　　突然，苏秦站起来，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张纸：“趁着酒兴，我来朗诵一首前几天抄来的诗歌——《岁月》。”
　　“好！好！”“啪啪啪”水建民带头为苏秦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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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年如水般沉静。一些人，路过你的生命，随后离开；一些情，聚积在你的手心，又如风声般弥散得无影无踪。
　　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看过的风景，却全都驻扎在心间，惊艳了时光，又温软了岁月。
　　经历过太多的苦难，也堆积了太深的心酸。冬风厌倦漂泊，岁月也难得沉默。
　　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既然所得皆倦怠，不如就往这处安身立命。
　　岁月如同一壶精酿的酒，历久才能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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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常说：“相由心生，境由心转”。从注定分开之日起，这些日子的相处彼此都格外珍惜，特别是苏秦，经过席明华的开导，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望着脸蛋红扑扑，笑起来好像也不丑的苏秦，水建民由衷地为她高兴，很庆幸彼此走出了这一步，这样的状态，对孩子的成长是好事。
　　有一句话很适合现在的苏秦：无所求便无所谓得失。
　　任何人，不论对事还是对情，没有期待自然也不会伤心失望。有时候就是期望太多了最后得不到时，才会格外的失落。如果她一开始，便以平常心对待，那么这段婚姻，也就没那么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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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水建民拒绝了苏秦送他去机场的请求，因为他不想刺激她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
　　南京，这座美丽而古老的城市，对于水建民来说，并不陌生。当年的四年本科生活，他基本上是徒步丈量完她的经纬。为了方便，他在即将报到的学院旁边一个酒店住下了，美美地修整了一宿，次日气宇轩昂地把报到证呈送到了学院办公室。
　　从办公室值班人员口中得知，近年来随着住房制度的改革，学院一般不考虑安排住房，自己想办法。于是，水建民就考虑准备租房子了，他打电话给慕兰。
　　“亲爱的，我已经报道过了……现在正准备出去租房子，你看我们租什么样的房子合适？”
　　“喂，你好！稍等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两个孩子在旁边，所以慕兰躲到了卫生间，压低了声音：“孩子在我这里，不太方便说话。我建议你暂时租一个公寓或者单间，我偶尔去也能凑合。因为目前我的工作调动还没有影子，所以，短期内一起生活的可能性不大，租一套有点浪费。以后，你辛苦点多往我这边跑跑，行吗？”
　　“行啊！这个没问题。我就是考虑我们结婚的新房安排在哪里？我想租一个套房，就是想一步到位，这样孩子来了住也没有问题。”
　　“什么新房旧房，一切从简。那个仪式，去年我们不是在‘维也纳’酒店举行过了嘛！目前，孩子过去的可能性很小，你就忽略不计吧！”
　　“那不是太委屈你了吗？以后不要怪我小气哦！”从不在物质上追求，是慕兰一贯的生活作风。
　　“箉（方言：背意思）不动，1米80的个头怎么箉？”
　　“呵呵——遵旨！”电话在幽默和谐的气氛中结束。
　　转眼暑假结束了，两个孩子按照妈妈的安排，提前两天回家做开学前准备工作。
　　走前，慕兰叫儿子给爷爷打了个电话：“爷爷，后天就开学了，我和妹妹马上就回家了。你叫奶奶做我们的饭。”
　　“好啊！好啊！想吃什么爷爷叫奶奶去买。”听到孙子孙女马上回来，希从德打心眼里高兴。
　　“随便。”
　　“随便？随便是什么东西？到那里去买？”希从德故意逗孙子。
　　“爷爷，随便就是什么都行的意思。”
　　“哦哦，那你们回来吧！”
　　放下电话，兄妹俩手拉手跟妈妈说再见。
　　“别忘记到家给妈妈电话报平安。”
　　“嗯！”
　　“一定要听话，不要淘气！知道吗？”慕兰再一次叮咛。
　　“知道啦！”
　　半小时后，两个孩子到家了。
　　奶奶拉着孩子上下仔细打量：“给奶奶看看瘦了还是胖了。”
　　“没胖没瘦。”浩淼被奶奶看得害羞了。
　　“没胖没瘦？我看海沐胖了，你是瘦了！”
　　“哎呀，奶奶，我没有胖！”女孩子爱美，不喜欢人说她胖。
　　奶奶嗔怪着：“就是呀，你以为你妈那里比家里条件好啊！？捺屁股往那边跑！别看你奶奶做的饭菜不起眼，告诉你就是有营养！我估到你们天把要回来，正好买了一只鸡在冰箱里，马上烧给你们吃。”
　　真是真不得，假不得！无论对大人有多少意见，多少牢骚，发多大狠，见到自己的骨肉，一切就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