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春妮儿探索

　　赵呈祥和春妮儿被狗剩子领进属于刘府禁区刘广德私人书房后，赵呈祥一直站在书架前，他是在观察书脊上的书名及作者。他能从中看出书主人对整理顺序的耐心，是否凌乱，要从年代、学科诸一去分析考量。可能这是一般学者共存的特点，他们走进陌生人书房时，多数人的德性多是盯着文学作品。
　　这就是学者与一般有文化百姓的区别，普通百姓即使是有那么一点文化底蕴，但没登过大雅之堂者，也只是看一下藏书多少而已。
　　但是，赵呈祥毕竟是名牌大学毕业，又有两年讲坛阅历者。他走进陌生人书房时，首先被陈列所震撼，第一印象觉得这位广德仁兄确实有点来头。他对一个陌生人的书房仔细观察，主要目地是要摸底，这位未来朋友是否可以深交。
　　另一方面，赵呈祥是想从狗剩子嘴里再多了解一些刘府大概。他看到春妮儿属于猎奇，而在一件件事地跟踪追问，反而引起狗剩子的兴趣。三十岁的男性单身汉，对异性那种磁感应强度可想而知。狗剩子的三十岁中，可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兴奋，也从来没有异性跟他如此贴近交谈。
　　今天狗剩子的自然条件反射，赵呈祥非常理解。所以，春妮儿与狗剩子的面对面交谈，他既不插言，也不打扰，他在面对书架，背对两人。可是，他的耳朵一直在仔细听刘广德身边的卫士的每一句刘府实情。他深信，这位当家人身边卫士，当然对府内一切了如指掌了。
　　春妮儿的好奇心，让她在与狗剩子面对面的交谈中等待刘王氏。很少与女性交流的狗剩子，还是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春妮儿那张俊俏脸蛋儿在滔滔不绝。
　　狗剩子摇摇头说：“春妮儿妹妹呀，咱先不说二当家的了，咱是替管家刘王氏鸣不平。就这个大院，哪天都有百十上下口子人吃饭，每天要四斗高粮米，要碾磨房不停地干。再说吃菜吧，五天一马车白菜，十天一车萝卜、土豆等等都要自己解决。
　　“管家要是心里没点韬略，还不得断顿吗？另外，大太太和老爷、刘广仁二当家的还要吃专灶。刘府来客人是常事，也要管家刘王氏亲自接待。
　　“中院和后几层院里都有客厅、账房、聚会议事管事人等占用，后院十一间为家眷。后院院心里几个佃户家男女小孩在玩耍地方，是女佣们和外来客人的孩子们天下，出出进进车马，从来到不了那些地方的。府上这些事，都要管家刘王氏面面俱到，有一处纰漏也不了得。
　　“比如今天你们来吧，老爷也嘱咐我，一定要告诉管家刘王氏妥善安排。真不巧，教书先生有事向她请假，她还要去给学生们上两个钟头的课。总之，看着刘王氏每天忙得那样，我从心里都心疼！哎，咱是下人，心疼也白费，帮不上忙啊！”
　　今天的狗剩子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对刘府大院儿里的大事小情，他知道的那一点点，竹筒倒豆子，一点不剩地都抖落了出来。两位听众，还真的听得津津有味。
　　春妮儿又是一笑问道：“狗大哥，您说的府内有好多外来人，外来的都是刘府亲属吗？”
　　狗剩子说起来就滔滔不绝，听春妮儿的问话，又来了兴趣儿地说道：“哪有啊，有一半之多是来找差事的。东厢房为女佣或女宾所用，有五间小学堂。两边的外跨院的长工房闲着一多半呢。西跨院厢房为厨子与厨娘专用，三五男女腰扎围裙忙碌地行走匆匆的，都是厨房杂役。有带来孩子的，就在后边玩耍，有专人看护着。就这些事儿都要管家刘王氏面面俱到。”
　　春妮又插上一句说：“哇，这些人造厨够热闹的。”
　　狗剩子一声冷笑：“呵呵，热闹是热闹，刘王氏管家也够操心的。东跨院为仓储、碾磨坊，西跨院为枪炮手、大刀手护院队住所。另有一栋可容纳六十人住宿大伙房。另有三间在一角，可住人，是当家人刘广德舅舅马老爷子和儿子马润田专用。马润田是管外事的，他是老爷的亲表弟。人很能干，也精明，比咱小两岁，就是和管家刘王氏总闹别扭。”
　　春妮儿好奇心很强，又问道：“狗大哥，两位太太的孩子多吗？”
　　“不多，大太太有两个五六岁的儿子，管家太太没孩子。”
　　“狗大哥，大太太的孩子自己带吗？”
　　“哪有啊！有一位说自己是孤儿，又有人说她是逃婚的丫头叫小翠儿的，给大太太带两个孩子可上心了。两个孩子几乎不招他妈妈的边，一直跟小翠吃住。”
　　“呵呵，好人的命就是好，自己的孩子别人照管得还那么上心。”
　　“春妮儿妹妹，你是不知道啊，大太太可是奇人才女呀，别人都那么说。大客厅里的那幅大画，我们不懂的只知道好看，那就是出自大太太的手。”
　　管家奶奶的手下丫头来请三位，打断了他们的聊天。三人起身向前客厅走去。
　　管家奶奶刘王氏的手下丫头，把狗剩子领来刘广德认下的两位贵宾，请到前栋房客厅，狗剩子算是交了差，他对赵呈祥和春妮儿一个憨笑：“嘿嘿，二位保重，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您二位去吧，我去马厩看看。”说完向赵呈祥和春妮儿一抱拳，转身去了西跨院。
　　赵呈祥和春妮儿两人进到客厅时，打断了刘王氏和客厅保洁员王婆子的聊天。刘王氏给王婆子递个眼神一笑：“王姐，去备上一壶好茶来，要和贵客有一次长谈，去准备吧。”
　　王婆子是佃户王老汉老伴，原王老汉是刘府马车老板子，在一次运粮中马惊后，把他裹在车轮下当场毙命。刘老太爷在世时，派人把王老汉妻儿接进刘府，王老汉儿子在护院队里当炮手，王老汉老婆不甘心享清福，自动自觉地在前栋客厅当起保洁及杂役。
　　刘王氏站起身，对赵呈祥夫妇一笑问候后，自我介绍道：“二位辛苦了，请坐吧。我叫王云朗，云是云彩、云端的云，朗是良月，朗朗读书声的朗。二位，我们初见，第一眼见到你们无比亲切，才把隐瞒八年的名字，第一次向外人介绍过。这个大院里知道我真实身份和真名的人，就广德大哥、静一嫂子和马润田。”
　　春妮儿又刨根问底地追问一句说：“那我们俩以后就叫您云朗姐姐吧。姐姐，那么院里这些人，对您也得有个称呼啊？”
　　刘王氏接着说：“哎，我的王云朗这个名字在这个院里没人叫，都叫我刘王氏。刘王氏就刘王氏吧，二位也叫我刘王氏吧。我是这院里的管事的，二位是刘府当家人的贵客，我刘王氏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请多包涵。今天小学堂先生有一位病了，我去给代一课，慢待二位了。”
　　赵呈祥和春妮儿给刘王氏深鞠一躬，赵呈祥微笑着说：“管家好，管家辛苦了，我们不辛苦。我叫赵呈祥，（指一下春妮）管家，她是我媳妇儿，叫春妮儿。我们是从老家山东省聊城市来，走了一年多。前半年竟在辽南地区闲逛来的，后半年也是一边走一边想找点事做。唉！战乱年代，找事做太难了，工夫都搭在路上了。一年的逃难，今天才走到这里的。管家，是和广德大哥有这份缘。我们要再往北早走一分钟，广德大哥也就碰不上了。要是晚到或者不在村外坐下讨论这个屯里的大院儿，也不可能那么巧地相遇。”
　　春妮一笑说：“云朗姐姐，刚才听您说府上有小学堂是吗？先生有病我可以代课。教书的事我也能行，我们俩以前在聊城国立大学当过讲师，明天我可以去代课的。”
　　刘王氏非常谦虚的表情一笑：“呵呵，春妮儿妹妹，府里学堂的人事安排，从来都是大哥的事，我怎敢随便任用呢？再说了，您二位是刘府当家人广德大哥的贵客，我怎敢随便给贵客找事做呢？不行、不行，安排教书先生一事，在刘府可是一件大事，我真不敢做主。”
　　赵呈祥觉得刘府很重视学堂，听刘王氏话音，他觉得教书先生在刘府这么重要，还真得试试。要是在刘府能站住脚，做一位教书先生倒是个好主意。
　　于是他阻断刘王氏的客气讲话，一笑说：“云朗大姐，我们和广德大哥也是在路上刚认识的，不是什么贵客。广德仁兄说让我们等他晚上回来，说有重要事相叙。我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事相叙。刚才春妮说的是真话，要是我们俩能在刘府谋上点事做，教书是我们的本行，只是不知道广德大哥是否认可。”
　　刘王氏有种莫名其妙感觉。她心中的大伯哥刘广德，在她被娶进刘府这些年，可从来不对陌生人这样信任，今天是唱的哪一出呢？难道说他真是爱才吗？东北也有才子秀才、举人若干，他可从来没让别人住进他的书房啊！今天指明的门东三间书房，那处宝地连自己都不敢任意地踏进一步，的刘王氏，此刻觉得不妙。她觉得刘府一定要有大动作；难道说要换财务主管吗？不可能，二十七岁的姜孝安，是姑奶子刘若涵丈夫，在刘府做管账先生也有几年了，从不差事。今天是怎么了呢？
　　刘王氏想起这些，站起身一笑：“二位贵客，您说的我真做不了主。这样吧，二位贵客一路鞍马劳顿，想必也是累了。咱去广德大哥书房吧，那里有床，有文房四宝，先歇息，以后的事让广德大哥安排，这样行吗？”
　　赵呈祥对刘王氏一笑说：“承蒙管家姐姐关照，客随主便，一切听从管家姐姐安排。”
　　刘王氏起身在前，赵呈祥、春妮紧随其后，三人向门东书房走去。
　　门房东侧刘广德书房开的是北侧房门，门前有遮风的影壁墙，墙正面用白底黑字写着无关者勿扰。赵呈祥观罢心里一缩，想到：“我和春妮应该是有关者吗？
　　既然广德仁兄把自己安排到他的书房，一定会有故事。还没想明白，他会对我和春妮有什么要求呢？管他呢，兵荒马乱、时局动荡、再往北匪徒如蝗，就在刘府大院先落下脚再说。”
　　赵呈祥稍一走神想了好多，看到刘王氏和春妮已经走进去，他也急忙迈步向屋里走去。刘广德的书房门并不太严禁，只是平时闲杂人员也很少来大院的东南角，这里像似大院禁地一样，院内百十号人，多数人对刘广德敬而远之。
　　这里是不禁的禁地，是因为这些年里，刘王氏所到之处，都有过交待。尤其是新入住的逃荒者，或是流浪汉，刘王氏总是要叮嘱几遍，不可去东南角当家的书房前喧闹，违令者立刻驱出刘府大院儿。住的时间常吃客，都把刘王氏当神仙一样捧着，生怕被赶出刘府大院儿。有几位，已住有十几年之久，还有的是刘府发丧至乱尸山。
　　旁边两间便是跟班狗剩子和大栓子两人的休息室，和刘广德书房仅一墙之隔。在隔壁墙中间有个小窗口，主人有事可以打开传唤两位跟班仆人。
　　也有时用木棍敲敲墙，两位跟班卫士，闻声必到。进书房的外门，推开门以后可直入学习间。学习间的书架上有古今中外名著。看学习间的摆设，就知道此人很喜欢西方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