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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樱花旅馆

作品名称:转眼就是百年      作者:坚实之果      发布时间:2020-02-20 10:00:22      字数:3633

  这天街上的活不多,七老爷东一榔头西一棒锤地靠了一天也没碰上几个像样的活,直到下午了,才有个背包袱的中年人说要去麟祥门外的卜家庄子。
  这卜家庄子出城门还得跑二十多里路,一趟下来,也就傍黑天了。七老爷呼呼隆隆地拉着空车来到大杂院门前,刚卸下门槛把车拖进院里,就让老刘的两个儿子把腿给抱住了,俩孩子抢着说:“孝先哥你可回来了!”
  “俺嫂子生了!”
  “是个带把的!”
  七老爷一听,丢下手里的车就往小南屋里跑,钻进门窗捂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一看,轰轰轰烈烈的场面早就都过去了,草妮子额头上缠了一圈儿蓝布,正躺在一群忙忙碌碌的女人中间发愣呢。
  见七老爷进来了,女人们叽叽喳喳地说:“可回来了,快过来看看你儿子吧,足有八斤沉,一点劲儿没费,和拉泡屎似地就下来了。”
  七老爷赶到炕头跟前一看,那灯影里的小人儿正皱着眉头冲他咧嘴儿呢,意思像是说,爹咋才来呢?再不来,俺可就不认你啦!
  七老爷一下就乐了,说:“这小人儿,咋和在哪见过似地,有点眼熟呢?”
  老刘媳妇正坐在炕上往草妮子嘴里喂鸡汤,说:“这不费话吗,撒泡尿照照镜子就知道咋回事了。”
  轰笑声里,七老爷抻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这大鼻子小眼睛的,一看就是俺老李家门里的种。”
  儿子长得酷似自己,这让七老爷一下就稀罕上这孩子了,不过稀罕归稀罕,一点也没个当爹样子,也就和逗小猫小狗似的。
  比如草妮子刚刚把孩子哄睡着了,七老爷猛不丁逮住小脸儿就是一通乱啃,把个小人儿惊吓得哇哇大哭。
  草妮子奶孩子七老爷也跟着添乱,躲在腚后头一个劲地抓挠孩子的脚心,惹得孩子嘎嘎大笑不说,还呛得到处都是奶水。
  时间一久,草妮子就对七老爷不放心了,凡是孩子的事儿,尽量不让七老爷插手。
  七老爷呢,一开始还天天围着娘俩逗乐子,新鲜劲儿一过,也就没那么上心了,再加上草妮子心思全都扑在孩子身上,七老爷不免有些被冷落的感觉,就想起挣钱养家的事来了。
  这天一早,七老爷用湿抹布里里外外地擦了一通车,想趁上班上学的时间,到大街上揽几趟生意。
  草妮子正跪在炕上给孩子换尿布,见七老爷要出车,连忙用围巾裹了头到院子里烧火做饭,不料这边刚往锅里舀了瓢水,屋里的孩子就哇啦哇啦地哭闹起来,只好掉过头来再往屋里跑,孩子哄得不哭不闹了,外边炉膛里的柴禾又熄火了,等烟熏火燎地好不容易煽忽起火苗来刚要做饭,打扮得和阔佬似的王守禄就人五人六地站在跟前了。
  王守禄用手指理了理油光瓦亮的分头,对正准备出车的七老爷说:“媳妇刚出了月子就打算出车?”
  七老爷正往光膀子上套号坎呢,头也不回地说:“不出车吃啥?你看俺这一大家子的人。”
  王守禄说:“那就捎上俺去趟‘青莲里’吧,到那边办个事儿。”
  七老爷说:“办事儿也得等会儿,俺还没吃呢。”
  王守禄这才注意到正在门前烧水做饭的草妮子,就说:“别让草妮子忙活了,今天俺管你饭。”
  七老爷转转眼珠子说:“又是你吃剩下的油条?”
  话音未落,人家王守禄已经扭脸儿朝大门外头走了,后脑勺扔给七老爷一句话:“今天不吃油条了,请你下馆子。”
  拉着王守禄来到了‘青莲里’,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跟前王守禄让七老爷停住车,然后熟门熟路地领着七老爷走了进去。
  找了座,点了吃食,七老爷左顾右盼地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真舍得请俺下馆子呀。”
  王守禄说:“这馆子可不白下,你得帮俺办个事儿。”
  七老爷撇撇嘴说:“俺知道不会白下,有啥事你就说吧。”
  王守禄说:“现在先不说,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就行了。”
  正说着,店小二就把吃食端上来了,虽是早饭,王守禄居然还点了一壶老白干和几盘下酒的肉菜,七老爷有日子没见荤腥了,抓起桌上的筷子就搛,先搛了块巴掌大的肥肉片子搁嘴里,紧接着又往嘴里填了一筷子油汪汪的肥肠,不等下咽,又伸手抓了个羊肉馅儿包子塞进嘴里,腮帮子都鼓的不能再鼓了,才咀嚼着一嘴吃食用爪子够桌子上的酒盅……
  王守禄早就端起酒盅子等着他了,说:“真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一点规矩也不懂。”
  七老爷连忙举起酒盅和王守禄碰了碰说:“规矩啥?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你没家没口的,俺可是老婆孩子一大堆,得养活呀。”
  王守禄听见这话不禁愣怔了一下,遂将酒盅里的老白干一饮而尽,说:“是是是,你有家有口,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和俺似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七老爷这才想起触动了王守禄的悲惨身世,连忙将酒盅里的酒一股脑地倒进肚里说:“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喝酒喝酒……”
  见王守禄两眼放空、又流露出魔怔的意思来了,七老爷忍不住劝道:“过去的事儿就别再瞎想了行不行?钱也挣了,福也享了,咋就不琢磨着给俺再娶房婶子呢?屋里总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吧。”
  王守禄闻言收回神儿来猛一瞪眼,说:“胡咧咧个啥?你王叔就这孤魂野鬼的命了,挺好,不用你多嘴。”
  说完这话,王守禄便端起酒盅子又和七老爷碰酒,还接二连三地全是一饮而尽,弄的七老爷不得不跟着他一通狂灌。
  酒劲儿上来的七老爷说:“姓王的,俺就是不懂,看着你人五人六地开铺子赚钱,可又不买房子不娶女人,连搭个黄包车都抠抠索索的,赚那么多钱干啥呀。”
  王守禄说:“买吃买喝买乐子呗,这年头得有钱,有钱要啥来啥,不信?掏二十块现大洋,连人头都有人愿意替你割。”
  七老爷的浑劲儿又上来了,说:“好,这买卖好,把二十块大洋给俺吧,俺替你割个人头回来。”
  王守禄听着就笑了,拍着桌子说:“俺就稀罕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劲儿!行啊,赶明想杀谁了俺就找你……”
  连吃带喝地收拾了一桌子的酒菜,七老爷便红头涨脸地抄起黄包车揽生意去了,扭脸的功夫拿眼角寻摸了一下王守禄,这人竟拐进了“青莲里”的小巷子里不见踪影了。
  七老爷就想:还孤魂野鬼的不续弦呢,“青莲里”是啥地方?不就都是寻花问柳的窑子窝吗,原来油头粉面地装阔佬,为的是这一口啊……
  
  王守禄油头粉面地装阔佬,还真是和青莲里的一家窑子有关系。
  这窑子门前悬挂了块一尺来长不显山不露水的木头牌子,上书一溜歪七扭八的汉字——“樱花旅馆”。
  说是“旅馆”,其实就是日本浪人经营的“青楼”。由于是日本人开的,所以常有倭人出入,里头的窑姐都穿和服说日本话,不过这些“东洋窑姐”的价码可不低,拿不出点真金白银,在大门外头多站一会儿都会有人出来撵你。
  王守禄刚找到这家“旅馆”的时候,就因为衣冠不整囊中羞涩连门里啥情况都没看清楚就让人轰出来了。
  后来做买卖挣着钱了,绸子缎子地置了几身行头,再到理发店里剃了个油光瓦亮的分头,胸前吊块拴了镀金链子的怀表,这满庭风骚的“樱花旅馆”就毕恭毕敬地把他迎进去了。
  其实王守禄来这里的心思与风流韵事毫不相关,也没有多少猥亵下作的意思,因为他压根儿就不稀罕这里头的日本娘们儿,来这里的唯一目的,是以牙还牙,为惨死的翠姑报仇!为了这个,他甚至将媳妇惨死时留下半截镐把子悄悄绑在了自己的小腿肚子上。
  头回逛“樱花旅馆”的那个晚上,他碰到一个叫美惠子的女人。这日本娘们儿颠着小碎步把他请进了屋里,然后二话不说,像伺候亲爹似地跪在地上就是一通伺候。
  接下来王守禄发现,这日本婊子无论端茶递水,还是斟酒搛菜,全都是跪在榻榻米上完成的,中间王守禄还借口水烫掴了她两巴掌,可这娘们儿一点也不介意,反而伺候的更殷勤了,还抄起把三尺来长的弦子,捏着嗓子连弹带哼地来段曲里拐弯的日本调调。
  当然了,王守禄一点也没听出哪好听来,反而觉得像神婆子叫魂,瘮得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唱完了日本调调,美惠子就哼哼叽叽地开始挑逗他了,这娘们儿骚的够呛,不管王守禄愿不愿意,钻进怀里就把裤带给解了,王守禄让她弄得口干舌燥燠热难当,可越是燥热,心里就越憋屈,越是憋屈,身上就越是燥热,憋屈燥热到一定份上,杀心和冲动就相伴着拱上来了。
  王守禄先是杀鸡宰羊似地把她放倒在脚底下,又连抽带打地撕扯光了她身上的衣裳,然后解下绑在小腿肚子上的镐把子,掐住这日本婊子的脖子说:“操你小日本的老祖宗!老子今天要弄死你,拿你给你翠姑奶奶当个垫背的……”
  美惠子被他掐得喘不气来,但一点退缩的意思也没有,待他恶狠狠地一手攥住镐把子,一手摁住大腿,准备朝两腿间的那个地方下手的当口,这娘们儿突然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开腔了,说:“先生真是个疯狂的男人,这种玩法不是没见过,玩完了你可得加倍付钱。”
  听了这话,王守禄禁不住浑身猛一激灵,停住手说:“啥个意思?你知道我想干啥?”
  美惠子的眼角里流露出一丝不屑,说:“是呀,我还以为只有矢野君这样的日本男人才会这么疯狂呢,没想到……”
  “什么?”王守禄浑身又是猛一激灵,压底着嗓门问她,“你是说有个日本人也拿镐把子捅过你?”
  美惠子说:“倒不一定是啥东西,反正矢野君有这嗜好,干完了,就胡乱找东西捅人。”
  见王守禄干瞪着俩眼儿不言语了,美惠子又说:“刚才摸到你腿上的这个东西,我就明白了,男人都是一样的,无论日本的还是中国的……”
  其实这会儿的王守禄脑子里全乱了,无论美惠子再说什么,都觉得耳朵眼儿里嗡嗡作响,根本就听不进去,直到美惠子很职业地把他扳倒,再腾出一只手来,如同蛇信子般地在他的光溜溜的身子上四处游走时,这人才猛地惊醒过来。
  王守禄推开美惠子的手,狼狈不堪地提上裤子说:“行了,今天没心情了,加倍的钱我照付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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