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绝路(十六)
作品名称:绝路 作者:浦素 发布时间:2008-12-23 21:40:17 字数:8293
二十
刚刚从“戒严”中解脱出的水晶宫,第二天就热闹起来了。
当然,白乔起了很大的作用,他接到我电话的第二天一清早,就来水晶宫工作了。薛庆和手下列队欢迎是必然的。见面后,白乔再次传下话去:发消息,水晶宫营业大吉,各界朋友多多捧场。然后,在餐厅最高级的雅间里吃了一顿分不清早晨还是中午的饭,杯酒释前嫌。
饭后回到宿舍,白乔给我讲了一些道上的规矩,我听的津津有味。
谈话的时候,大厅服务员把燕子领来了。进屋放下一个大纸箱子,环顾四周,惊讶地叫:“大哥的办公室好气派啊!”
我快速度把她介绍给白乔认识,迫不及待的把纸箱子打开。一股温馨的暖流从头至脚,灌入四肢百骸。那里放的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东西。最上面是我妈屋里的像册,下面一大堆小物件,我妈的杯子、头巾、几个花边的小磁碗、我扔废箱子里的旧鼠标、书柜里的一些文学读物、几只或新或旧的钢笔……我翻来找去,找到了箱子最底下的一双长筒的黑色网眼丝袜。直勾勾看着它。
“哥!”燕子不好意思的轻声说;“嫂子把她的东西都拿走了,什么都没留下!”
我明白,如果不是那天我把这双袜子抓在手里引起了她的反感,她就连这破袜子一起收走了。院子里晾的衣服都没了,就破袜子还是我无意间保存下来的。
白乔走过来,双手拄着膝盖,弯腰看箱子里的东西。看过后笑着站起来,拍着我说:“别那么想不开!你得知道,物以稀为贵!要不,你找装潢公司把它裱起来?”
我尴尬地笑笑。知足吧!什么东西也是好的,就是剩下一只,照样是宝贝。
“吃过饭了吗?”我问燕子。
“刚放学就去你家了!我这就走,吃完了还要去上学呢!”
“别走了,我带你到食堂吃饭,一会儿找人开车送你。”
“不了,我怕同学们说我。”
“这孩子!”我瞪她:“这有什么好怕的?你先等着,我把东西放好就带你吃饭去!”
白乔拉她在床上坐下,家长里短问一些琐碎的小事。我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收藏好,最后,抱着像册站起身。“走,吃饭去!”……
带她吃完饭,我把薛蓉的司机叫了来,让他开出薛蓉那辆“保时捷”,带我们去市第三中学。
路上,我找复印部把像册里的相片从头至尾扫描了一遍。想到“集美”商城给燕子买几件衣服,她死活不肯。
在三中门口那坎坷不平的小公路上,司机看着路面直咬牙。燕子却兴高采烈的东张西望,丝毫感觉不到司机的痛心。校门口的学生们看傻了眼,回头看这辆车停在学校门口,出来的却是其貌不扬的罗丽燕,更是吃惊。我带燕子“烧包”了一回,满意的打道回府。
别说是燕子。我第一次坐保时捷,感觉都很美!那感觉,比开着摩托车威风多了,尽管路上行人根本看不到我……
下午,白乔叫来四十几个小伙子,做了水晶宫的保安。(从前的保安真是吓跑了。)这保安的名字说的好听,他们是绝对不会站岗放哨看停车厂的。现在,绝对没有人敢找水晶宫的麻烦,放多少保安也是多余。保安处的处长,就是韩东。
打点好一切,没别的事做,我就和白乔寻找共同爱好。讨论了好久,只有一件是都懂一些的,台球。
白乔和我可说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局台球,进球数咬的死死的。说白了,谁也不进。一局能打半个小时,把台球室的小服务员看的抿嘴直笑。
白乔拿球棍敲着台球桌,“笑什么笑?谁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我们是初学阶段!”终于完了一局,他说:“你想找个人欺负吗?东子打的更臭!我把他叫来跟你打!”
东子来了,我只击了两杆,他的花球和最后的黑球全部落袋。我看他有球王亨德利的风采。白乔看的拍巴掌大笑。
“不玩了!咱们学学保龄球去!”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黑社会老大?我实在看不出黑在哪里!
傍晚,李果儿来了。穿着一件雪白的薄毛衣,一条浅灰色的牛仔裤,几日不见,虽说依然漂亮,神情间却多了几分忧愁。好像是憔悴了许多。
我带她进了我的卧室。
“果儿姐!过的还好吗?”我真挚地问。
“还行吧!”她看看鞋尖,低着头说。“我和倪洪涛翻脸了。前两天听说豪日倒闭了,他可能回了南方。”
“别想他了!对了果儿姐,你的伤怎么样?”
“不碍事!又没砍在脸上,早就愈合好了,疤也很浅的。”
“那就好!姐,你就在这干吧!保证安全,绝对亏待不了你!”
“谢谢啊!我……心领了,可我什么都不会……”她抬头看着我,又把头扭向别处。眉眼间有些许感动,些许无奈。
“这里也有个小诊所的!有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在上班,没什么事儿,你就在那行吗?万一有什么外伤之类的,我会去帮你!”
“我……我……”
“别说了!你没别的工作,就这么定了!”
“你能做主吗?”
“能!找总经理说一下就行!走,我和你找他去!”
“我技术又不怎么样,时间长了他们能愿意吗?”
“能!你什么也别管了!”我带她去五楼找薛庆,路上想:峰子马上就来了,峰子会给她更好的结局的。就算她们成不了,我还是会把她照顾的好好的!
我发现,李果儿变了。她不在是疯疯癫癫的二百五,忧愁憔悴挂在脸上,她很有淑女的样子……
“好说!林兄弟的姐姐就是我姐姐。准备准备随时都能来上班!”薛庆等我话音一落,马上就答应下来了。
“不是我亲姐姐也差不多。”我强调李果儿和我的关系。“我前段日子被仇家截住拿刀砍,姐姐挡着我,挨了两刀。”
薛庆大瞪双眼看着李果儿,“那我还有什么说的!林兄弟就是我恩人,你是林兄弟的恩人,这关系不是一般关系啊!”
“谢谢总经理!我弟弟人特好,他有危险,我就豁出去了,想起来也后怕的呢!”
“都是好人!好人都有贵人相助!永远出不了麻烦!”薛庆说。
“庆哥,我带姐姐去看看那诊所。她离家远,要找宿舍,就和一楼服务员安排在一层吧!”
“好的!你们去看看吧!马上要忙了,我先各地方转转,找个时间,咱们再好好的聊!”
“谢谢总经理!”李果儿向薛庆腼腆的一笑,和我走了。
路上,我告诉她。“姐姐,一会儿我叫个老熟人找你!”
“谁啊?”她看着我。
“见了你就知道了!”
“韩国?”
“我叫他来干什么?”
“吕峰?”
我没说话。默认了。
“弟弟,他是来找你的还是找我的?”
“找你的。”
“有别的意思吗?”
“有。”
“那不行!”她咬着下嘴唇。
“为什么?”
“我已经有过两个男人了,我不想糟蹋人。我谁也配不上!”
“你和我说没用!你等着峰子来了和他说吧。”
“我想是不行。对了弟弟?你和弟妹怎么样了?还打架吗?”
“分手了。”
她吃惊地扭过头,看到我的表情,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一路,我们不再说话……
华灯初上,水晶宫又放出夺目的光彩。
舞厅、娱乐室、KTV、餐厅、鸳鸯楼,已经辉煌营业。我带着东子从餐厅走回主楼,在络绎不绝的顾客中溜达,从大厅到二楼三楼,到咖啡屋,又走回三楼,找了一间没人用的包房坐下。
东子仰躺在沙发里,伸双臂搭在靠背上,兴奋地说:“爽!真他妈爽!还是乔哥会找地方!”
“好好养肉吧!估计过个一年两年,你胖的连腿都踢不起来了。”我坐在他身边,点上支烟。
“还真差不多!说我是保安领导,其实,保个屁安!乔哥罩着的地方,谁敢闹事儿啊?咱也就是养肥膘来的!”
“那他叫这么多弟兄来干嘛?”
“怎么也得有男的不是!真敢闹事儿的没有,可你不能保证十来岁的小孩子不抽风不耍混那!真遇到那样的,你能让那些端盘子的小姑娘去收拾他们吗?”
“对了东子!”我向他身边凑了凑,咬着耳朵问,“你们都是什么出身哪?人们怎么那么怕你们?”
东子看了我好一会儿。说:“我给你透点儿底吧!正创业的时候,道上不少人看我们太嚣张,就来找麻烦。谁找麻烦,谁就死!得罪我们厉害的,家里人别出门,出来一个,开车撞死一个!看表面,就是一肇事逃逸。可道上知情的都明白,死的人都是得罪白乔的!死的人多了,也就再没人敢招惹我们了。”
我打了一个冷战!怪不得西环路的刘民子哥俩在他们面前连大气儿都不敢出!那哥俩都是出出进进蹲过二三十年大狱的亡命徒,终于是遇到了客星!也怪不得薛庆不敢报警啊!用刘民子做靠山都不管用了,他当然知道敌人是什么角色!
“你怕了吗?”东子问我。
“有什么好怕的?”我也亡命徒似的瞪瞪眼。“我早说了,我活腻了,我死不死的都两可!”
“切!现在说的好!事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东子不以为然。“你别看想的好好的,真事到临头了,不见得有那么大的勇气!你现在想:死就死,打死一个够本儿,打死两个赚一个。可真要是刀光剑影把你围起来,随便哪一刀落下来你就腿烂胳膊折,你拿什么打够本、赚一个呀?你是想拼命啊还是想自保啊?”
一听上去,还真是凶险!只一听,就对自己的信心动摇了。看来,我真不是打架的材料!
“这里面儿!学问大了!真到了那时候,你这样的连想也别想,肯定是先保自己,躲开攻击在反扑过去。可你知道吗?是死是活,全在那一下!那些都是什么人那?全盯着你呢,只要你稍微露出点儿保命的姿势,他们就知道你胆小了,反过来,他们的胆子就大起来,全无所顾及的招呼你!可你真要是把身子豁出去让他们随便收拾,你只抡家伙疯砸疯砍,他们一下都不会碰你,你什么地方抡不到,他们就往哪跑,他们比你还怕死呢!这是个素质问题!胆子越大,风险就越小。我以前胆小过,身上就留下了不少的疤瘌,可峰子,干干净净什么伤都没留下!这下,你知道道上的人为什么叫他红峰子了吧?”
惊心动魄!真是惊心动魄!我感觉胃口都大开了!急冲冲地问:“给我讲段儿!你是怎么打的!”
“行!你听好了!”他的兴致也来了,紧挪屁股,和我坐的近些,“我二十四岁那年夏天,在上海一码头上和那的地痞闹翻了,我当时就穿一短裤一拖鞋,打了两个人,没跑了,被他叫来的人堵住了……”
正听的兴致勃勃,乔哥给我打来电话。“小放!到舞厅来一下。蓉蓉找你呢!”
“什么事儿啊?”
“你来了就知道了!”
“马上到!”
“怎么了?出事儿了?”东子猛地伸长了脖子。
“你不是说没人敢来闹事儿吗?”我故意皱着眉头看他。
停了片刻,哈哈一笑:“赶紧起来吧!是薛蓉找咱们呢!”……
舞厅里人山人海。缓慢而抒情的华尔兹舞曲下,舞池里一对对情侣翩翩起舞。天花板上的彩灯,旋转的、直射的、斜射的、光球的、雪花的、五星的……照的眼前乱七八糟。我还是不适应舞厅的环境,但我开始喜欢这种环境。我以后要天天在这环境中生活了。
我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寻找白乔和薛蓉。可身处乱七八糟的灯光下,我只能看到眼前几个人,非常的吃力!
“那呢!”东子指给我。我这才发现他们在右侧靠墙的一个小桌子那里,很隐蔽。
“你自己去吧!我去跳舞!”东子并不看我,瞅着一个从舞池里挤出来的舞小姐,招招手:“妹子!带带我!”他弯腰甩手做了个邀请姿势,搂着人家腰又钻进了人堆里。看那白色裙装制服就知道是我们内部的,我已经看到十几个了。说是陪舞,陪不陪别的我懒的问。我知道服务员住一个三层小白楼,小姐们住一个楼,就是那栋粉红色的鸳鸯楼。鸳鸯楼并没分出舞小姐和宾馆小姐,是杂居的。
我走到白乔那边,那是双面的小沙发,隔着靠背可以坐四个人。两个小沙发间有一个小巧的桌子,摆放艺术花瓶,台位的牌子和饮料等一些小的东西。白乔和薛蓉各自捧着个饮料瓶子,叼着吸管娃娃喝奶似的吸。薛蓉看我来了,不说话,挪挪屁股让我坐身边,叼着吸管神神秘秘地看着白乔笑。她把白天穿的白色连衣裙换了,穿着它容易被人当做舞小姐。不过她那蓝坎肩白短裙,却像是电影中的“学生妹”,还描了淡红的眼影。一点领导的派头都没有了。
“干吗?让我来看你们喝奶呀?”
“你问他!”薛蓉向白乔抬抬下巴。
“你怎么今天穿的这么朴素啊?别让人把你当成端盘子的!”我说她。
“切!你们两个副总经理在,我一个公关秘书,穿那么时髦干吗?”
白乔看着我说:“小放!刚才蓉蓉让我讲你的故事,我说了,她不信。她要亲口问你!”
“我什么故事啊?我小时侯偷鸡打鸭子,砸教导处玻璃啊?是峰子告诉你的么?”
“不是!你的爱情故事!她非说你是死流氓拜菩萨,愣冲正经!”
我正不知怎么排解我忧伤,他们拿我爱情说着玩!我翻了翻眼珠子。
“是真的吗?”蓉格格凑过来,纵着鼻子说:“哼!我就不信你一个黑社会大流氓,能有那么好心!我看乔哥不是讲你的历史呢,他是给我改编电影:太子的传说呢!”
“干吗拿这个打赌?你吃饱饭没事儿干啦?”
“切!装什么装?”她白我一眼。
“不信拉倒!我又没逼你信。”
薛蓉仰头琢磨了琢磨,站起来说:“我出去!”
“你干吗?”
她挤出来,回头看我一眼:“我想出个法子,验证验证你是不是那么好的人!”
“神经病!”我嘟囔一句不再理她。
“她抽什么疯?”我问白乔。
白乔对我笑笑。“她听了你和弟妹的事,对你的兴趣大了!死活要知道是不是真的。非让我把你叫来不可。”
我无奈地笑笑。“这家伙!她研究我干吗?”
“女人,对这种男人都有兴趣!”乔哥像个圣人似的摆着智慧造型,眯着眼轻轻点头。
我不再说话,我又开始沉闷了。说到香香,我就真的就想香香。我可能有神经病,对这方面特别敏感,或者,我快有精神障碍了。
舞曲停了。彩灯慢慢熄灭,同时,明亮的日光灯亮起。舞池中的人们很快撤回自己的位置,做短暂的休息。
不大一会儿,薛蓉从音响室里走出来,站到舞厅尽头那海星形状的小舞台上。我发现她把那粉红的眼影擦掉了。端庄地站在那里,清秀脱俗。她拎着麦克风在那里讲话,模样很有风度,还真像个年轻漂亮的女主持。
“大家好,首先谢谢大家的光临!然后,我用我的心声,向大家表露几句!大家为了挣钱养家糊口,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做牛做马一整天了,现在,还要不远千里万里跋山涉水来到这水晶宫来跳舞。可能,还把老婆老公孩子扔在了家里,冒着回家被毒打的危险……”一片笑声。我和白乔也笑了。
“真的很累!所以,我想方设法的让大家一会儿再跳。目的是多休息一会儿,省的回家连跪搓板的力气都没有。管音响的师傅说,他已经十天没有看到老婆了,他就想一会儿回家把老婆抱起来转两圈,可他已经累的连调音量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刚才进去的时候,他正趴桌子上哭……”
人们又笑。
“我就说了,累就累我自己吧!大家都歇会儿!于是,我就自己站到这来说了。现在,你们都坐着,就我一个人站着,我也很累,但是,为了你们,累死我也无所谓。遗憾的是,要早知道和大家见面,我就提前换身漂亮衣服了,我现在这身衣服,是我衣服里最难看的!我最漂亮的时候你们都不敢想象,联合国秘书长派人来向我提亲了!再梦里。”
人们又笑。
我说:“乔哥,我看着她,就想起‘手机’里的严守一。”
“你先别笑她,你自己小心点儿吧!她可是为了对付你才上去的,指不定有什么妖蛾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
“现在,趁着大家休息的时候,我想给大家献上一首歌,好不好的请大家给我个面子,别半路轰我下去。这是我长这么大自以为唱的最美的一首歌,曾感动的无数人落泪了。也是在梦里……”
人们又笑。
这时,日光灯一齐灭了,舞厅里一团漆黑,一个圆圆的光柱落在薛蓉的身上。“音响师!再辛苦一下!”她向右侧的小屋子挥挥手。
“小放,肯定是唱给你的。”白乔说。
我没说话。我预感有什么不对,因为那舞台的气氛,现在是凄凉的……
一段轻柔的音乐响起。细细听下去,我头猛的一阵钻痛!那音乐在轻柔的背后,凄凉、无奈、哀怨、绝望,一应俱全。这是什么歌?非常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定睛向薛蓉望去,她在那道光束里,像一束在寒风中战栗的小草……可她,分明在看着我,轻轻举起了话筒。
天给的苦向谁诉?
伤痛又有谁清楚?
只影呀单飞无人顾,
步步它都是坎坷路……
“妈的!她捅我要害!”我骂了一句。我嗓子有些发酸,需要克制。但是,我非常的想听,非常!以前,香香也经常哼唱《新白娘子传奇的》。
配音:情也空空空啊,爱也空空空啊,仇也空空空啊,恨也空空空啊。嘹亮的男中音,用无奈到顶的悲声怨语劝人,让人在巨大的不可抗拒的力量中无望地跪倒在地。
然后,又是薛蓉那可爱、可恨、可愁、可叹的歌声。
天给的苦说不出,
只好躲在心里哭。
痛到呀深处说不出,
苍天它怎知人孤独?
情也空空空啊,爱也空空空啊,仇也空空空啊,恨也空空空啊。
情仇爱恨,伤心伤身,没完没了,伤己伤人……
“薛蓉!你奶奶的!你真他妈不是东西!”我心里恶狠狠骂了一句。眼眶一热,两滴眼泪滚了出来。我用力挤了挤眼睛,把眼泪挤光,但是,它止不住,马上,又满了。我感觉像遍体伤疤的身子刚刚结痂,却遭受暴雨冲袭,冲掉了薄弱的保护膜,又露出了血淋淋的嫩肉,疼的钻心,疼的窒息!
我听到白乔发出了一声长叹。“说实话,我也半信半疑。可现在,我信了。”
在最后的男声伴唱没有结束的时候,薛蓉大喊:“演唱结束,大家继续尽兴!”向音响室一摆手,放下话筒跑了下来。
没等音乐停止,猛的灯光大变。舞厅里想起了欢快的恰恰舞曲“摇太阳”。但是,没有一个人走进舞池。
薛蓉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大喊:“老流氓呢?我看看什么反映!”未等到我身边,她猛地站住了。
四目相望,薛蓉惊呆了。我没好意思在她面前掉泪,我已经憋回去了啊!是我眼睛红了?还是哪里不正常?我从蓉蓉那敏感的眼睛里意识到了,我肯定和平时大不一样!
“蓉蓉,你唱的可有点过了。呵呵,这回你信了吧?”白乔笑着说。
“看什么看?”我想放两句狠话出来,证明自己根本就无所谓,可是,话一出口我就愣住了。我的声音是鼻音,是那种典型的刚哭过后的鼻音。掩耳盗铃!后面那半句“没见过帅哥啊”说是说出来了,说的腔调连我自己也觉得没底气。
“林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你伤害这么大!”她惊慌失措了。东子带领人要砸水晶宫时,她都没有这般失态。
“蓉格格!你干嘛呢?”东子喊着向这边走来。“你热一下冷一下的,想让人们热胀冷缩啊?”
薛蓉说:“我什么都信了!绝对是真的!林大哥,如果我有你这样的老公,就算他犯了错误,我也原谅他了!林大哥!你是好人,我生平所见第一好男人!”
东子走到了我们跟前,猛看到这架势,也吓了一跳,伸手指指我,指指薛蓉,“你们……你们干嘛呢?蓉格格!你,你怎么把他逼的跟遭了强奸的少女似的啊?”
“瞎搅合什么?”白乔瞪了东子一眼,“添乱!跳你的摇太阳去!”
“谢谢蓉蓉,你唱的非常好!真的!”我由衷的说了一句,掉头离开了舞厅。
我藏在电梯里,眼泪仍止不住往下滚。那歌声在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撕扯着。我一遍遍念着香香的名字。
回到卧室,我倒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脸,抓着唯一一双丝袜默默的让眼泪流淌出来。
一脚迈错,酿成刻骨的悲剧。为什么我要作那一次嫖客?前不久,香香还在我耳畔说:我爱你,你就是穷死,我照样爱你!转眼间,我就妻离家散,连看自己的母亲都要爬到树上!
电话响了。
白乔叫我:“小放,还能回来吗?峰子来了。和李果儿在一起,他们成了!”
“乔哥,帮我恭喜他们一下!”
“李果儿哭的比你还惨,你能帮峰子哄哄她么?”
“峰子自己不会哄吗?用的着咱们?”我不耐烦地嚷嚷。
“我看峰子今天有点儿发傻……”
“你把峰子叫出去,让他来硬的!眼哭就吻她眼,嘴哭就吻她嘴,看她能哭到什么时候!”
“……你别这么消极行不行?”
“别管我了乔哥!我不想动,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你果儿姐让你接电话!”
无奈,我只能接着听下去。
“放!你怎么了?”李果儿的声音。鼻子有些发堵,和我一样的鼻音。
“没事!祝福你和峰子!”
“你是好人,峰子也是好人,我一定对他好的!”
我听着李果儿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