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日军开始溃退

　　自从二次会战开战以来，阿南惟几一直是高兴的，只一天就越过新墙河，然后一直打进长沙，一路势如破竹，不过是用了10天工夫，比起冈村宁次将军的上一次会战，岂不是好了许多？
　　阿南惟几没想到的是自己也是乐极生悲，日军已经到了长沙边缘，而且还有一支部队打进了城，自己的后路就给国军切断了，补给线一断，枪炮子弹和粮秣都不能及时供应，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报到军部，把个阿南的脑壳都弄糊涂了。
　　补给线被切断已经不是传闻而是事实了，日军有一支庞大的运输队，光装甲车运输车就有50辆，还有1000名官兵押送队伍，他们押着满满的枪弹粮食上路，车队来到金井西北脱甲桥、麻峰嘴等地时，遭到了国军埋伏，所有的物资全部丧失，大半落到了国军手里，把个阿南惟几气得吐血，这支伏击军队哪来的？是前线国军还是后方赶过来的国军，如果是后方赶过来的国军，那就说明第9战区在给他阿南罗织大包围圈。
　　阿南不知道，切断日军补给线的正是杨森集团军，他原先也是很瞧不起这支川军队伍，在大云山，5个师都没有围住重松支队，竟然让它跑了；在新墙河只几个小时，就全线瓦解。但是，阿南没想到的是，杨森集团军除开柏辉章102师，其他各军并没有遭到毁灭性打击，阿南只顾一路南下，不知道杨森集团军隐身于东部大山中，等到日军全部过了汨罗江，他们则从大山里拱出来，断了他们的后路。
　　日军一过汨罗江，杨森集团军就跟上来了，尾击、侧击、偷袭、围攻，各种手段使尽了，而且尾随着日军来到长沙。
　　一部日军打进长沙后，全体日军闻讯手舞足蹈庆贺胜利，突然，29日凌晨，中国空军第1大队15架轰炸机从衡阳飞抵长沙北面上空，向日军地面部队投弹扫射。日军躲避不及，被炸得鬼哭狼嚎，当场死伤1000余人，这一场轰炸，把日军的锐气炸消了大半，长沙守城国军官兵士气又增加了许多。
　　更要命的还不止这些，北边第6战区陈诚部队，奉命正在猛攻宜昌，阿南如果不去支援，日军宜昌部队就会遭到全军覆灭的下场，想来想去，阿南只剩下一途了，那就是退回去，像上一次冈村宁次那样，乖乖地退回到原地。
　　不利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阿南指挥部，29日子夜，国军第78军赵季平师从常德赶到岳麓山，30日清晨5时许，即渡湘江进入长沙城。
　　这时，日军北野宪造第4师团及第13师团一部，正在围攻长沙城郊。战到中午，日军攻势减弱下去。薛岳令第74军、第99军分途向永安市、榔梨市及石子铺猛攻。第37军、第10军由浏阳河南岸攻击日军侧背，合围聚歼顽敌：又命第26军、第72军、第4军、新3军等，向豺狗垅、路口余田、上杉市、麻林市、万家铺、新安铺之线急进，以防日军突围回窜。
　　当北野宪造第4师团攻击长沙城郊时，日军第3、第6、第33、第40师团凭借飞机掩护，企图渡过浏阳河。国军第74军、第37军、第10军早已转移于洞阳市、子埠港，沿浏阳河南岸渡头市、枫树河之线攻击日军。29日中午，日军大部被国军包围于梅花、田心附近，恶战至当晚7时许，双方伤亡惨重。
　　阿南要退回去是很不甘心的，他还想挣扎，战争总是这样，万一坚持一下走向了坦途呢，这种可能不是没有。阿南一边这样自宽自解，一边就在国军第78军赵季平师从常德赶往岳麓山当儿，命令北野宪造第4师团和第13师团先头部队去包围长沙城郊，他的这个侥幸心理遭到了当头棒喝，薛岳突然向他的部队发动攻击，他命令预先埋伏的两个军向日军发起猛攻，另两个军由浏阳河两岸攻击日军的侧背，然后调动5个军向万家铺、新安铺之线急进，在日军撤退的必经之路设伏。薛岳这个被追捕的猎手，在躲过致命一击后，终于隐蔽下来，他拉满了弓，箭在弦上。
　　长沙人对日本兵已经恨入了骨髓，有一天，一队日军闯进了脱甲乡刘家灵的家里，日军中队长伊藤博弈哇啦哇啦叫着，他手下将刘家灵捉住绑在一根柱子上，又将刘家灵老婆脱光衣服绑在一条板凳上，日本兵呲牙裂嘴排着队欲行非礼，伊藤博弈排在最前头，他们无论如何没想到，就在他们作恶的时候，危险也一步步向他们走近。刘家灵有个10岁的儿子，长得格外的机灵乖巧，日军进门的时候，他从后门溜进屋边阴沟里，伏在一隅观察日军，看见日本兵绑他的父亲，看见日本兵欲强暴他母亲，就从门外墙边拿来日本兵放在那里的一支枪，架在窗户上，对准那个伊藤博弈就是一枪，伊藤博弈倒地死去，然后对准第二个日本兵又是一枪，这个家伙挨枪前动了一下，子弹从他的肩胛穿过，只受了伤。其余日军还在第一次枪响时就围了过来，顺利地捉住了这个孩子，气急败坏的日本兵一人一刺刀将刘家灵儿子捅死在屋内，然后扬长而去。
　　这个故事立即传遍了长沙城乡，国军部队官兵也都知道了，无不被那个机智勇敢的孩子所感动，向日本兵复仇的情绪又增加了一分。
　　30日晨，长沙地区国军再次猛攻，日军开始溃败。中午时分，10余架日机轮番轰炸国军阵地，掩护他们主力撤退。
　　这时，日军第4师团也到达长沙，第3师团一部突入株洲，与国军暂编第2军先头部队发生战斗，暂编第2军随即撤出。日军第6师团集结于镇头市附近，第40师团集结于狮形山附近，荒木支队、江藤支队担任掩护后方交通线任务。阿南惟几认为已完全达到了预期作战目的，遂叫停了他的部队。
　　薛岳再出狠招，命令第11、12挺进支队紧急将杨林街、长乐街道及新墙镇道路彻底摧毁，以此斩断日军退路，合围态势形成。
　　10月1日，阿南终于正式下达命令，全军北撤，回到原地去。在他的司令部，他把撤退安排得井然有序：第40师团先行，第3、第4、第6师团并列。其中，第40、第6师团居右，经永安市-麻峰咀-长乐街路线北返；第4师团居左，沿长沙-湘阴之线北返；第3师团居中，沿左右之间的道路北返。
　　下午4时，日军第11军武汉军部通过广播声明：
　　“……此次长沙、株洲作战，打击敌野战军及秋收的目的已达到，故即撤退，恢复原来态势……”
　　蒋介石也发电报要求“第九战区应乘敌疲惫，果敢追击，乘机占领岳阳，并应积极破坏武岳铁路，分向各路退却敌人沿途袭击、伏击，猛烈打击，使其不能退守原防;并牵制防守，滞其向武汉方面转移，以利第三、第五、第六战区之作战”。第9战区各部队按以上命令，对撤退中的日军将展开追击、截击和侧击。
　　10月1日黄昏，日军开始全线撤退。
　　平野支队在湘阴北方白泥湖岸登陆，占领湘阴，尔后掩护伤员由水路北撤；第4师团森田支队进占神鼎山北麓，当主力部队全部撤过后归建；荒木支队在新开港占领阵地，当第4师团经过时随之北撤；独立混成第14旅团江藤支队，在长乐至新墙之间掩护兵站，当第6师团撤过后归建。
　　这天夜间，日军第3师团开始从株洲撤退，而且撤退的行动甚速。接着，日军从长沙撤退，赵季平的暂编第6师完全控制了该城。
　　薛岳得到日军撤退的消息后，马上命令各军进行追击：
　　孙渡第58军超越浯口市以北，由长乐街、关王桥方面，自东向西截击；王耀武第4军、杨汉域第20军由福临铺、长乐街及栗桥、新市方面，自东向西截击；梁汉民第92师、姜敏亭第99师由石子铺、福临铺及长沙栗桥方向，自东向西截击；韩全朴第72军经平江西北山地向杨林街方面实行超越截击；肖之楚第26军由浏阳西北自东向西清扫捞刀河南北两岸战场；王耀武第74军由普迹市方面，自东向西清扫浏阳河南北两岸战场；暂编第2军一部沿株洲至长沙大道东西地区，自南向北清扫战场；夏楚中第79军以1个师守备长沙，主力向新市、长乐街追击。
　　10月1日这天，在第9战区，就像川剧变脸样，由日军追击国军的进攻战变为由国军追击日军的追击战，角色换位，结果迥异。
　　10月1日夜，荒木支队由狮形山开始向新开港进发。2日晨，在行至麻峰嘴东北地区时与国军杨汉域第20军遭遇。荒木支队无心恋战，很快就脱离战场，并于当日到达新开港。4日，又配合平野支队，攻占了湘阴城。后与平野支队从水路撤回。天谷直次郎第40师团继荒木支队后也由狮形山开始北撤。在撤退过程中，曾遭到国军杨汉域第20军等部队的阻击。
　　由第4师团指挥的早渊支队于30日夜间开始北撤。10月1日，该支队在捞刀河北岸遭到巧妙伪装的国军王甲本第98师的阻击，伤亡甚众，2个联队长被击毙，余部溃逃。北野宪造第4师团主力于10月1日从长沙市区开始撤退，步兵第61联队第11中队殿后。
　　日军自10月1日遭我围追堵截后，伤亡惨重，欲夺取湘阴为抢运伤兵港口。3日拂晓，日海军500余人，借飞机3架作掩护，在湘阴城北箭毛嘴、马头山一带强行登陆，国军曹营奋力阻击，日军伤亡甚众。上午9时许，12架日机再次飞来轰炸国军阵地及湘阴城区，并放毒气，稍获进展。晚上7时许，国军援军赶到，立即进行反攻，日军又放毒气，战斗十分惨烈。接着，日军锡江口炮兵对日军进行猛轰，午夜遂形成对峙局面。
　　4日早晨，一轮红日渐渐东升，敌机扎扎之声不断传来。湘阴县谢宝树县长掌握的警察队共有警力150名。分为3队：1队协守县城；1队分30名派往行署监护；派遣向导及外勤尚有16名未归，警察局枪警原派胡维国局长率领防守八甲总机，所能结集兵力不过50余名、轻机枪两挺，已责成黄沛霖队长率领至周家桥、冯家冲一带布置向南警戒，相机堵截北溃之敌，以固县城外围。谢县长居间调度，他心里想，我今日怕是要战死在县城了！
　　7时半，黄沛霖队长来报告布置严阵以待情形。谢县长带他在蒋姓民家草草吃过饭，然后吩咐他说：“你一定要谨慎将事，并实与县城切取联络，侦察附近地形。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这时日机仓皇由北南飞，由南北逸，梭巡不已。不到半小时，即遭遇由南北溃大股日军，都是骑兵。一路由蒋家坪，一路由杉木江，分采包围会攻县城之势。谢县长令黄沛霖队长设伏腰击，誓死抵抗。谢县长在路旁山中隐蔽，距日军只隔了几块田，日军已发觉谢县长一行，用机枪向他们扫射。谢县长端一把自卫枪带着4个卫士，趴在山坡上射击。谢县长他们居高临下，日军目标显露，枪弹射击，只见日军战马相继倒地，慌忙之中，日军舍马而逃。
　　日军大队跟了上来，向北狂奔。谢县长与警察队联络遂被冲断，不得已，便沿着山坡突围，徐徐而行，来到蒋家坪东端山上歇息，这里属文家乡第四保。目睹满山满谷，都是附近村庄男女，只见他们扶老携幼，号啕痛哭。其实，日军溃败之状，诚如丧家之犬，一路向北狂奔，哪敢进山骚扰，民众则不作这样想，他们只担心自己会遭遇杀戮，后果将不堪设想。
　　稍后，枪声大作，黄沛霖警察队正在伏击溃军。警察队人少，溃军人多，他们丝毫不惧警察伏击，日军骑兵从自上午8时起至11时，劫掠三个小时，只闻听山下前后民家，日军杀得猪牛哇哇大叫，民房四处冒烟，浓烟滚滚，遮云蔽日，真是亘古未有浩劫。一直到下午5时，日军败兵仓皇奔溃，络绎不断；日机往来低飞掩护，则不计其数，且随时抛下物件，这是指挥部队迅速退却的信号。日军败退相虽狼狈不堪，而从这里退走的人足有两万之众，都是沿着山边和干田走的。5点多，谢县长登上山顶四望，只见烽火连天，炮弹声和喊杀声不绝于耳，那是警察队设伏腰击战和昆山部队与日军遭遇战仍在继续。
　　至六时，四围枪声稍息，谢县长在山左龙宅造饭充饥，找来第四保甲长刘水生做向导，乘月色微明之际，衔枚疾走，经过日军宿营处时，向敌宿营处瞄准射击，始得脱险。可惜的是他们只有3支短枪、1支长枪，卫士李合群又落在后面，高卜良、倪国俊、张云终始跟着谢县长，由于火力单薄，他们并不能给日军造成严重杀伤。
　　越过几座山，谢县长一行来到文家乡第五保保长左国藻家，遇到警察队分队长寻炳南率枪警17名突围至此，其中，有1名带伤。谢县长询问情况，寻炳南报告说：“我们在冯家冲与日军遭遇激战，白刃交搏，击杀了很多日军。无可奈何的是，弹尽敌众，黄队长与胡、危两队长，各领警士数名扼要抵抗，没想到日军大队环山包抄，失去联络，敌我伤亡惨重，我们只得突围来到这里。”
　　谢县长检查了一下，果然，只有几个战士还有几颗子弹，就叫左保长一并备餐。
　　左保长说：“从中午到现在，我已招待由前方下来100多名士兵伙食，煮饭都煮了11次。”
　　谢县长笑着说：“你是不是有点怨气啊？”
　　“没有，没有，我哪里敢有怨气，只要安全，我就是累死在灶前也无怨言。”
　　“我看你的面相，也是个诚实的人，勇气可嘉的人。”
　　这一次，谢县长他们有22人吃饭，饭后，只见月色清朗，谢县长一行绕路经过龙潭寺，向日军宿营处射击，日军惊惶失措，拨营就走，来到附近山中，与蒋家坪日军联络，霎时间，枪声四起，这里距行署仅三里路远。谢县长考虑到行署安全，不能恋战，况且缺乏子弹，就绕过敌营来到行署，这时已是第二日早上5时40分了，东方既白。
　　行署处在一只火药桶上，东边日军只隔了2里地，西边日军只隔了1里地，幸好日军没发现这里就是行署，否则就遭大殃了。
　　谢县长想理清头绪：日军分三路向县城进攻：一路由龙潭寺下蒋家坪，一路由文家铺经中段，一路由花石岩经捞溪桥。三路向县城进攻，与湖面登陆日军会合，企图消灭国军城防军警，直向营田登舰艇逃脱。如此重兵压境，有如以石压卵，县城陷落敌手是免不了的！
　　那个警察局长胡维国就是个软蛋，他头日就到了县城，不听命令，私自带着枪械向长沙逃逸，着实可恨。国民兵团一部分人也是怂包，他们不与行署取得联络，先行离开县境，实属不尽职责。只有警察队忠勇应战，伤亡颇多。谢县长又想到敌众我寡，警察队失去联络，心里极为不安。正这样想着，侦察员来报，日军便衣队在文家铺冒充国军，杀死警察队向棣华等七人，谢县长难过得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