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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之夜 含《苍茫之夜》之一

作品名称:绿衣红娘      作者:广陵散人      发布时间:2020-01-29 19:16:07      字数:3226

  绿衣红娘
  
  第一章重庆之夜(之一)
  
  十二月的山城重庆,早已寒气逼人。在这隆冬时节的深夜,依然还在工作的人,已然不多了。而许文华却是例外。虽然已近子夜,但他仍在为今天下午买进的二百多件实寄封分类,并且一一在日记本上作了记录。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当日买进的邮品,当日记录整理完毕,决不会拖到第二天。
  早在民国十九年,也就是十年前。当时,许文华才三十岁,有个七岁的女儿,名曰:许春花。大概出于女孩子爱美的心理,她喜欢搜集一些花花绿绿的邮票。
  有一次小春花生病了,许文华爱女心切,问她想要什么好玩的东西。而小春花只想要邮票。
  当时,他们身处上海浦西,许文华并不知道何处有卖邮票的。小春花告诉他在一个小古玩店中有人出售。于是,许文华立刻步行赶往这家古玩店。
  古玩店说是店,其实就是靠近路畔的一户人家,并未挂牌营业。而古玩店就设在前屋中。在房屋前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红纸,纸上写有几行毛笔字:收购出售古籍善本、古旧碑帖、名人字画、瓷器玉器、竹木牙雕、古泉邮花。
  
  首先映入许文华眼帘的,便是墙壁红纸上的几行毛笔字,不由自主地赞道:“好漂亮的赵体字,好字!”
  在店中坐着的是位五十上下的儒雅老者,他手捧着一册古书,正在凝神阅读。对于许文华的进入,似乎并未引起他的注意。而许文华却留意到老者所看的古书,是清代康熙版的《金瓶梅》。
  许文华笑着说:“康熙版的《金瓶梅》我也有,另外还有崇祯年间的江南坊刻本,这个版本的更加罕见。”
  老者仍旧忘我地继续阅读着,像是自言自语道地说:“不仅崇祯本,天启年间的抄本以及万历年间刻本我也有呢。”而许文华听了这话,哈哈一笑。
  老者终于放下手中书,站起身来,笑道:“在下张道成,敢问先生高姓大名呀?”
  许文华说:“在下许文华,见过张先生。”说话之间,他主动伸手与张道成相握。
  张道成请他坐下,又为其泡上一杯龙井茶。于是,他们就摆起龙门阵,海阔天空聊了整整一下午。在闲聊之中,许文华发现他们有个共同的爱好:收藏古籍善本。许文华偏重于小说诗词类的古籍,尤其与医药有关的,因其本职工作便是医生;张道成则是名贵的、少见的,都在收藏之列,尤重于手稿、抄本、批校本、名人信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张道成想挽留许文华吃晚饭,但他执意不肯,推说家里还有事。这时,许文华才想到自己来此处的本意,便忙说要购买一些漂亮的邮票,是作为送给病中的女儿的小礼物。
  张道成从书屉里取出一只小纸袋,说:“这是外国袋票,请许老弟笑纳,送与小侄女赏玩。"
  而许文华接过袋票之后,要付钱,张道成执意不收,说:“许老弟若瞧得起愚兄,就不要客气了。只是一些小东西,不足道哉也!"两人推辞许久,张道成终是不肯收钱。而他见天色已晚,只好作罢,便与张道成握手作别。
  从此以后,许文华只要有空闲,就经常来张道成处坐坐。他俩也从刚开始闲聊一些有关古籍善本的话题,逐渐转移到集邮上。在闲聊之中,许文华得知张道成主集国邮、商埠邮票。另外,日邮也是张道成副集之一,因为他在日本留过学。而张道成也劝他玩玩邮票,说该物现今并未引起国人的注目,价钱也不是太高,还是可以玩玩的。
  就这样,许文华被张道成引上集邮这条“贼船”,并且是十年来如一日。他的邮识也日益精进,而藏品也由广收博集向专项收藏发展。
  现在的许文华,业余之时,除了收藏古籍善本,就是搜罗各个历史时期的国邮实寄封,这主要是为了写作《中国邮戳》,而准备的必要素材。另外,我国的邮资封片简以及航邮首日封也是他的主集。除此之外,他还秘密收藏着一些红色区邮,但为安全着想,只是绝对的自我欣赏而已。
  而在他对于集邮日益痴迷之时,他的引路人小春花,却转移了兴趣爱好,改对文学艺术如痴如醉。他也只是一笑置之,顺其自然而已。
  
  正当许文华全神贯注地整理邮封之时,房门却被敲响,且显得急促不已。而他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旋即前去开门。
  只见两位中年壮汉扶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站在门口,那位小伙子看来已经昏迷,显然伤势不轻。左首的男子说:“许先生,救救这孩子吧!”
  许文华连忙让其进门来,将他们三人领至左偏房,也就是他的急救室。他将那小伙子放在手术台上了,看了看身上的伤口,皱眉问:“大兴,杜华,怎么是枪伤啊?出了什么事?”
  大兴即程大兴,与杜华都是码头搬运工,是许文华在重庆的莫逆之交。
  程大兴焦急地说:“这事说来话长,还是先救人吧!”而那杜华接过话茬,说:“我保证这孩子不是坏人,拜托了,许先生!”许文华一听此言,也不再说话,挥挥手,让他们二人到门外等着去。
  正当他俩等得烦燥不已的时候,许文华从里面推门而出,他的脸上略显一丝疲倦之色。他们见状立刻急步上前,同时问道:“许先生,咋样啊?”而许文华笑了笑,说:“没事了,静养半个月便无大碍。”这么一说,喜得二人嘴巴都快合不拢,连连道谢不已,弄得许文华都有点不好意思。
  此刻,许文华忽然严肃起来,一字一板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年轻人是什么人?他为何受得是枪伤?”对于他一连串的问话,他们二人有点不知所措,全都是涨红了脸色,也不知如何是好。
  许文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俩,令其浑身上下不自在。过了一会儿,杜华方才缓缓地说:“这孩子是被特务打伤的,有可能是共产党。”说完,他就低下头去。
  许文华顿时沉默片刻,望了望他俩,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先回去,这孩子暂时就住在我处,这样也安全一点。不过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家里人,明白吗?”一听此话,他们不由自主地露出喜色,且不停地点头。由是,许文华又嘱咐了一下二人,便送他俩出门。
  这一夜,许文华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方才入眠。这是他到重庆以来的日子里,第一次出现失眠的状况。而那窗外的山城重庆之夜,始终是冬风烈烈,寒气逼人。
  
  第二章 暮色苍茫  
  在这些日子里,乔之莺始终得不到哥哥乔华的一点消息,她已经从成都往重庆寄出十多封信,却连一封回信也没有收到。这种情况太奇怪了,以前从未有过。她实在不能再等下去,便准备简单收拾一下,就去重庆找哥哥。
  但是,她的决定遭到好友李明娟的坚决反对,说:“现在世道这么乱,连重庆的人都在往成都跑,你个小女生单身前去,实在太危险!”
  “那我总不能置我唯一的亲人于险地,而不闻不问吧?就算死,我们兄妹也要死在一起!”
  正当她们二人争持不下之时,从门外进来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美妇,她说:“之莺,你不能去重庆,我去。”
  乔之莺一见此人,喜上眉梢,急步上前握住她的双手,急问:“张阿姨,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呀?”
  张阿姨笑了笑,说:“这世上也许还没有我张天英找不到的地方呢!”
  张天英转身往门外望了望,随即关上门,说:“现在长话短说,你们二人明天立即随老关转移,这里有可能不安全了。以后你们只服从老王的指挥,不能与其他人接触联系。”
  乔之莺急问:“张阿姨,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张天英叹了一口气,说:“有可能出叛徒了,重庆五个交通站遭到毁灭性破坏。”此言一出,乔之莺顿觉天旋地转,差点晕倒在地,而李明婧连忙伸手扶住她的双肩。
  张天英笑了笑,说:“小莺,你要坚强,革命就是要有人为此流血牺牲的,我们必须挺住!”
  乔之莺双眼噙着泪水,抿住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而张天英在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望着二人,说:“我现在就赶往重庆,你们收拾一下东西,等老王来吧。”
  李明娟应道:“好的!”而乔之莺用力地点了点头。
  
  当张天英到达重庆之后,立马与当地的地下党领导同志取得联系,并通过深入了解,才发现事态的严重性和复杂性。原来,军统特务是打着消灭日伪特务的旗号袭击交通站的,并在占领后,于犯事现场留下伪造的日方文书,以证明自己并未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更为复杂的是,时至今日,我方的叛变之人还未确定,却有一人的身份有待确定。原来,五个交通站共有十四名工作人员,几乎是全部壮烈牺牲,却有一人奇迹般的幸免于难。此人就是乔之莺的兄长———乔华。
  此刻,张天英的对面就是乔华。他一脸平静地坐在那里,直视着张天英,说:“张天英,你也不相信我吗?”
  “小华,你也不是新党员了,对于党的纪律你我早就烂熟于心,在你接受审查的这段时间里,我是不会掺杂任何个人感情的,希望你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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