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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奶奶

作品名称:军人妻子      作者:大器晚成      发布时间:2020-01-22 12:16:52      字数:3863

  王奶奶是村里的烈军属和五保户。17岁就嫁到了张家湾的王家。大家都不知道她姓啥?叫啥?因为她在村里王家家族的辈分大,多数王家族人都喊她奶奶,时间长了,王奶奶便成了她的名字。由于她乐善好施,村民口碑极佳,王奶奶也似乎成了全村男女老幼的奶奶啦。
  王奶奶跟丈夫王炳贵结婚不到一年,丈夫王炳贵就跟着张兰妮的爷张守仁和一些村民一起参加了抗日游击队,后来,在沂蒙山区“反扫荡斗争”中,王炳贵在一次偷袭鬼子炮楼的时候,不幸牺牲了。
  那时候,王奶奶正怀着自己的儿子铁柱,孩子出生以后,她就拉巴这个儿子,一辈子守寡。儿子铁柱从小就听话,从不给他惹事生非。可惜的是,儿子铁柱大炼钢铁那一年去当了工程兵,当兵第二年就在修建成昆铁路施工中牺牲了,年仅21岁。这是王奶奶心中永远的疼。
  张兰妮在刘支书家吃过晌午饭后回家跟婶子来到了王奶奶家。
  王奶奶自己住着一个小院子,院子只有三间北屋和一间锅屋,一间茅房,一间盛杂物的棚子。
  院子虽小,但小天井却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家什摆放整齐。院子里有一颗梧桐树,一架葡萄树,此时葡萄藤枝已经开始萌绿发芽啦。鸡笼里还喂着几只繁蛋的母鸡。张兰妮跟婶子进门的时候,王奶奶正在喂这几只母鸡呢。
  “王奶奶,我和俺婶子来看看您。”张兰妮亲昵地说。
  “哎呀,你回来了闺女?”王奶奶惊喜地说。
  “前几天就回来啦,今天来看看您老。”张兰妮说。
  “婶子,你整天不得闲,忙里忙外的,天井让你拾掇的利利索索。”二婶子对王奶奶说。
  “利索啥啊?俺侄媳妇就是嘴巧。快屋里坐吧。”一双小脚的王奶奶放下手里的鸡食盆,跩悠地把俩人让进屋里。
  张兰妮和婶子把拿去的到口酥,豆沫和那几张煎饼搁到八仙桌上。
  “空手来玩玩就行啊,还给我拿这么些好吃的。”王奶奶看了眼桌上的东西笑着说。
  “也没给您买啥,俺张妮子知道你牙口不好给你买的到口酥,我做的豆沫和煎饼。”婶子说。
  “这可都是好东西啊!”王奶奶一脸喜悦地又望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说。
  “王奶奶,您老今天多大啦?”张兰妮问。
  “我比你娘小三岁,民国十年出生的,虚岁60啦,不年小了。”王奶奶笑着说。
  “婶子,我看你这身子骨怪硬朗的。”二婶说。
  “硬朗啥啊?浑身净病,腰疼,腿疼……”王奶奶笑呵呵地说。
  “王奶奶,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动弹喂鸡收拾天井,不像有病的样子啊!”张兰妮笑着说。
  “腰腿疼也不算啥病,就是这双小脚害得我走多了路,又疼又累得慌,嗨,这都是旧社会给咱妇女造的孽啊!”王奶奶叹了口,无奈地说,“那时候,宣传放脚,,组织我们唱《放脚歌》,俺们封建脑筋不开窍,说啥也不放脚,就你娘积极响应八路军号召,带头放了脚。俺这些没放脚的小脚女人们还都笑话她们那双解放脚难看呢……哈哈……现在想想,还是你娘她们放了脚好,走起路来轻快啊!”
  “俺娘活着的时候常说,幸亏她放了脚,成了解放脚,要不然没法领全村着妇女们给前线八路军推车子送军粮;更没法领着全村的妇女们炼钢铁,修水库,办食堂……”张兰妮说。
  “你娘才是个要强的人啦,领着俺们给八路军做军鞋,推碾子,推磨子,烙煎饼,没白没黑的。你爷在孟良崮战役中牺牲后,你才12岁……你娘一滴眼泪没有流啊……”王奶奶感叹地说。
  “王奶奶,我记得,日本鬼子来村里扫荡抓八路军伤病员的时候,我领着俺三岁的弟弟往山上跑,结果被日本鬼子开枪打死了……帮助八路军伤病员安全转移到后山的俺娘知道后,也没掉一滴眼泪。只是紧紧地抱着俺弟弟的尸首,眼里冒着火啊……”张兰妮满含泪水说。
  “要不我说,你娘是个要强的人呢。一个女人家,儿子被鬼子打死了,男人又在打国民党的战斗中牺牲啦,该是多么闹心的事啊,可你娘都硬挺过来啦!不易啊!”王奶奶又一次感叹道,从胸前的褂子里掏出手巾来擦了擦眼泪说。
  “王奶奶,您老也是个要强的人啊!你家俺爷爷打日本鬼子牺牲了,你唯一的儿子也在修铁路中牺牲啦……”张兰妮伤感地说。
  “是啊,闺女,你奶奶要是不要强的话,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交代啦。”王奶奶伤感地说,眼里涌满了泪花。
  “闺女,你也是个要强的人啊!”在一旁的二婶对张兰妮说:“俺女婿善祥牺牲了,现在俊山又牺牲啦……”二婶的眼里也泪花闪闪。
  “是啊闺女,你也是个要强的人啊!你脾性上随你娘。”王奶奶感慨地说,沉吟一下,她轻声问,“闺女,我听说大儿子俊山回来安葬了?跟他爷埋在一个烈士陵园?”
  “是啊,奶奶……”张兰妮点点头。
  “闺女,我跟你娘,跟你,咱都是一样的命啊!死了男人,又死了儿子……”王奶奶又掏出胸前褂子里的手巾擦擦眼泪说。
  “你们都是咱沂蒙山的好女人啊……”二婶子也掏出手巾来擦眼泪。
  “听说你那小儿子俊水跟他爷一样去学开飞机啦?”王奶奶问道。
  “是啊,奶奶……我劝不听他,一根筋想着当飞行员。”张兰妮叹了口气说,“开飞机多危险啊!可就是说不听他。他爸爸活着的时候,每次飞行,我都提心吊胆的,只等着一天的飞行训练结束了,我这颗心才落下来。”张兰妮说。
  “是啊,俺柱儿他爷参加游击队打鬼子的时候,我也是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个三张两短的,结果,真出了事……”王奶奶摇摇头说。
  这时候,二婶说要回家看看,先走了。这里就剩下张兰妮跟王奶奶俩人啦。王奶奶跟张兰妮说起了过去的往事。
  “我嫁到张家湾王家的时候,你娘是村里的妇救会会长,忙的整天不着家。她发动组织全村和几个邻村的妇女们给前线的八路军缝衣服,赶制军鞋,晚上时候,大家挤在几间屋子里有做衣服的,有纳鞋底的,有做鞋帮的,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白天呢,我们就忙着推米,磨面,烙煎饼。然后,你娘就带着一帮妇女把这些衣服,鞋,粮食,煎饼都搜集起来,然后连夜推着小车给前线的八路军送去。”王奶奶跟张兰妮诉说起了往事。
  “是啊奶奶,我想着我小时候,经常领着俺弟弟到处去玩,俺娘整天忙的不在家,我晚上经常就哄着俺弟弟睡觉。”张兰妮说。
  “是啊闺女,我还想着呢,你整天领着你弟弟在村子里玩。你娘忙,你爷在前线打鬼子也忙啊!”王奶奶说。
  “我永远忘不了俺弟弟被日本鬼子打死以后,俺娘抱着俺弟弟尸首的那双冒火的眼睛……”张兰妮哽咽着说,“都怨我没有看护好俺弟弟,我领着俺弟弟往山上跑的时候,鬼子的子弹偏偏打死了俺弟弟……我这一辈子不能原谅俺自己啊!我没看好俺弟弟啊……要是俺弟弟活着的时候那该多好啊……”张兰妮眼泪汪汪地说。
  “闺女,不能怨你啊,怨就怨日本鬼子这些坏蛋,他们侵略咱中国,杀害了咱多少中国人啊!这笔账早晚要跟他们算啊!”王奶奶用手巾擦着眼泪说。
  “我记得,把俺弟弟埋葬后,俺娘在俺弟弟的坟前整整坐了一宿,我怎么劝俺娘,俺娘都不走……”张兰妮说。
  “是啊,闺女。”王奶奶点点头,“可是,你娘第二天照样组织我们这些妇女忙活支前的事情,跟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从她脸上根本看不出儿子刚死在日本鬼子手里。”
  “俺弟弟死了后,俺娘生怕我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就整天让我跟在她腚后头,哪里也不能乱走。”张兰妮说,“我记得,一天夜里,俺爷回来的时候,俺娘当着俺爷的面嚎啕大哭……这是俺弟弟死了以后,俺娘第一次大哭……”张兰妮的眼里又一次涌满了了泪水。
  “闺女,山儿,水儿他爷那年牺牲后,你娘当着我的面,也嚎啕哭了一回。”王奶奶说,“那时候,你娘自己在你叔现在住着的前院住着,俺们这些老姐妹听说后都去安慰她,当着那么多姐妹的面,她没掉一滴眼泪。只是剩下我自己的时候,她突然突然趴在我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嘴里不住地说,俺善祥没了,俺妮子带着三个孩子可咋活啊?俺妮子可咋活啊……你娘哭的我心酸不已,我也跟着落泪……我就拿话宽慰她……”王奶奶说着,又拿手巾擦泪。
  “我接俺娘到部队后,俺娘时常望着挂在墙上的善祥的遗像默默流泪。”张兰妮说。
  “俺善祥这孩子怪孝顺懂事啊!”王奶奶说,“我记得他从济南航校第一次回来探亲的时候,拿着一大兜子点心水果和罐头来看我,一进门就喊:奶奶,我来看您啦……喊得那个亲啊……”
  “善祥活着的时候,经常跟我和孩子们讲起你对他的好来。”张兰妮说,“他说他第一次跟俺爷来张家湾的时候,是你给他做了一身衣裳和一双鞋,还给他大葱卷了一张煎饼吃,这些,他说他永远也忘不了。”
  “那时候,你娘忙支前不着家,我呢听说他是逃荒要饭来的没爷娘的孤儿,跟你爷在队伍里喂马,我就就觉得他怪可怜的……”王奶奶不以为然地说:
  “善祥说,他那时候穿着一双破鞋,一身破衣服……你给他吃的那卷大葱的煎饼是他吃过的最香的东西,他一直记得,永远忘不掉。”张兰妮说。
  “闺女,我咋听你婶子说,俺善祥这孩子不是孤儿,有娘,还有个弟弟,这是咋回事?他不是说,他爷被鬼子打死了,他娘也死了嘛。”王奶奶疑惑地问道。
  “我也一直听他说他是孤儿,爷娘都死了。俺爷也跟我这么说过。可是,后来,他娘跟他弟弟到部队找他,我才知道他有娘,也有弟弟……他一直瞒着我……”张兰妮若有所思地说。
  “这到底是咋回事?”王奶奶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他娘后来跟我说,他爷被鬼子打死后,为了养活小儿子,她娘就领着他弟弟逃荒要饭走了,一走就二十多年……”张兰妮说。
  “他这个娘也够狠心的……怨不得善祥说她死了,他没有娘,他是孤儿。这样的娘有跟没有一个样。善祥认他这个娘了吗?”王奶奶愤愤地说。
  “开始不认她,就说自己的娘早死了,她是冒牌的。在部队首长和我的劝说下,他才勉强认了他娘。他娘后来也跟我说他对不起大儿子,这是她今生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张兰妮说。
  “嗨,俺善祥这孩子苦命啊!好歹跟你爷参了军,又验上了飞行员,可偏偏又早早牺牲啦!”王奶奶伤感地说。
  临走,张兰妮给王奶奶留下五十块钱,王奶奶说什么也不要,张兰妮就硬塞进了她大襟褂子里,赶紧走了。
  王奶奶就掂着那双小脚颤颤巍巍地追出门来,用手巾抹着眼泪,一直望着张兰妮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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