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避风港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童晓静是被人陷害的。”许文贤一进门就向夏沐霖和曲慕寒汇报打听来的“情报”。
　　“先吃饭再说。”
　　可许文贤是个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的主，吃饭是堵不上她的嘴巴的：“童晓静身世挺惨的，父母离婚都不要她，她是爷爷奶奶养大的。长大一点就去学了化妆的手艺，在Z城一家大型影楼上班。当小三的不是她，是她一个非常要好的闺蜜。她对那个闺蜜非常好，免费让她住房子，给她做饭洗衣，还借钱给她。可谁知道，竟然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做了老板的小三不说，还设计把脏水泼给了他，到老板娘那里恶人先告状。老板娘是个什么人物都见识过了，童晓静哪里是她的对手，不但找人痛打了童晓静，还在本城到处张贴大字报、上网发帖子，指名道姓地骂她……”
　　“她没解释吗？”夏沐霖问。
　　“解释了，可老板娘不听、不信，‘白眼狼’还在背后煽风点火，处的男朋友都要结婚了，因为这事还不分手？要不是舍不得养大她的爷爷奶奶，她早就不想活了，她认为最好的朋友、掏心掏肺地对她好，换来的结果却是要害死她，所以她才总是冷着脸，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如果是真的，这女孩子还真是可怜。
　　“我吃完了，走了。”许文贤饭碗一推，嘴巴一抹，“蹬、蹬、蹬”开门下楼了。
　　“下雨天，她出去干什么？”
　　“谁知道，她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夏沐霖和曲慕寒一起收拾、洗涮完后坐下来聊天。客厅凉嗖嗖的，两人于是到卧室，半躺在床上。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两人盖了一条毯子。
　　“你妈走了？”
　　“走了，来的第三天，七大姑八大姨的电话就来‘轰炸’了，我爸惯用的伎俩，只要我妈和他意见不统一，他就到我姥姥家折腾，再‘串联’其他亲戚‘围剿’，我妈也是烦了，回去了。”
　　“她怎么跟着你来了，听小许说，因为你相亲的事。”
　　夏沐霖轻叹一声：“我给我爸听了录音，以为他会理解，谁知他居然……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其实人家说的没错，就是表达方式直白了些，年纪都不小了，不用拐弯抹角。女孩子的确该守本分，如果生不出孩子，人家娶你干什么？谁让你年轻时不结婚不生，只能认了。人要懂得感恩，这么大年纪有人要、有人娶应该感激，至于提出的陪嫁可以商量，幸亏家里还算宽裕付得起，要不恐怕真的要孤独到死了……接着又把他那套不生孩子违背自然规律、人生责任的那一套歪理邪说搬出来，说什么将来结婚生了孩子再离也比一辈子不嫁不生强，我还没说话呢，我妈先跳起来了……”
　　“说什么了？”
　　“我录音了。”夏沐霖点开了手机：
　　“你说的是人话吗！你拿女的当什么，生孩子的工具吗？亏你还是知识分子，思想还在几千年前。”
　　“不生孩子娶来干吗？生儿育女是上天赋予的责任义务，是自然的法则，不生就是逆天而为。”
　　一听就是文绉绉、又酸又腐的老学究、老封建。
　　“如果女的一出生就知道生不了孩子，是不是直接掐死？你要是有毛病生不了，干脆去死好了，不生孩子是逆天，天生不能生的人全都去死！”
　　看不出，夏母挺文静、端庄的一个人，实际挺生猛。
　　“你瞎说什么呢，谁生不了了？”
　　“你要是天生生不了，是不是就去死，你倒是说话呀。我说错了吗？生孩子、生孩子，合着你结婚就是为了生孩子，那你找我干什么？我不是你的生育工具，你随便在大街上拉一个母的直接入洞房多好，结婚多麻烦。”
　　“讲点文明好不好？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就在于讲文明，你说的那是动物行为，和禽兽无异。”
　　“你还知道啥叫文明、啥叫禽兽啊！你让女儿随便找个男的结婚、生孩子就不是禽兽行为、就叫文明、就叫‘人’了？”
　　“什么叫随便，都是熟人介绍、知根知底的人家。年纪、家庭、个人条件也相当，门当户对，怎么是随便找的？”
　　“那总得有点感情基础吧？没感情结什么婚？”
　　“结婚就是过日子，哪来那么多风花雪月。多少以感情为前提的婚姻最后都散了。女儿年纪不小了，我是为她好，差不多得了，年纪大了还谈啥感情？”
　　“年纪大了就不谈感情了？就算不谈感情，人也得靠谱吧？你看看那几个都是什么人家，你放心让女儿嫁过去？还不如不嫁呢？”
　　“胡说，什么不嫁，不嫁我养她干什么！”夏父生气了，显然触到了他的底线。
　　夏母更怒了：“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不是送到人家吃苦受罪、任人打骂的！原来你和我结婚不是因为感情，就是给你家传宗接代，那我生下孩子一扔就走好了。你祸害我一辈子，接着来祸害孩子，你这样的爹就不该结婚、有孩子，你不配！”
　　“孩子是责任，生而不养是遗弃、是自私。”
　　“我一个人能养孩子，和你结婚干什么？孩子要姓你的姓、伺候你吃喝，包括你爹你妈一家子人。”
　　“孩子要在正常家庭中生长，没有父爱是残缺的，同样是不负责任。”
　　“有你这样的爹还不如没有，她倒是不缺爹，可是个‘死’爹。”
　　“怎么老是扯到我身上，说的是孩子，岁数大了不结婚让人笑话，我在人前背后抬不起头来。”
　　“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你怕被人笑话就不顾女儿的死活。你知不知道，小青就是被你害的，整天拿你那套歪理邪说给学文两口子洗脑，小青将就着嫁了，结果甜甜以泪洗面，都是你害的……”
　　夏沐霖关闭了手机：“学文叔是我爸的老同学、铁哥们，小青姐是他女儿。”她解释说。
　　“我爸和我妈越吵越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了出来。我爸怪我妈当母亲失败，没把我教育好，我妈说下辈子绝对不结婚，为了我爸受了太多委屈、牺牲太多了……后来我说：我这辈子不可能结婚生孩子了，让我爸无后，我妈年龄也大了，再生不了了，干脆和我爸离婚吧，让他再娶一房生儿育女，不能让他断了香火，对不起地下的列祖列宗，趁着我爸现在还年轻，早点离吧。”
　　“然后呢？”
　　“我妈表示了赞同，收拾东西和我来了秀水——你喝茶吗？我给你倒。”
　　清香缭绕的蜂蜜柚子茶，热热的、甜甜的，喝着真舒服。
　　“我妈来秀水的这几天，过得别提多开心了。”夏沐霖脸上现出笑意，“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不用起早做饭拖地板、收拾房间了，整天不是围着锅台转就是围着我爸转，晚上想看一眼自己喜欢的电视剧都不行，我爸天天晚上要看国际新闻。来我这里自由了，想吃就吃、想看就看、想玩就玩，想干什么干什么，乐得逍遥自在。”
　　“可她还是回去了？”
　　“回是回去了，可我妈想好了，如果我爸不好好待她，她就还走，让他一个人过去吧。实在不行，走了就不回来了，以为离了他活不了，其实没他更开心。”
　　“你爸也是一时转不过弯来，想明白就好了。”曲慕寒做起了和事佬，毕竟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外人劝和不劝离。
　　夏沐霖的手机响了，曲慕寒瞭一眼：青姐，是她刚才提到的学文叔叔家的女儿吗？
　　她按了免提键，谁知一接通，对面传来了抑制不住的哭声。
　　夏沐霖吓坏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别哭了，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
　　青姐止住哭声：“我现在在车上，我去你那里，大约一个小时后你来接我。”
　　“好的，发生了什么事？”
　　“我……算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在你那里住几天，清静清静。”
　　“好的，你到了联系我，我下楼接你。”
　　放下电话，夏沐霖叹了口气：“都是我爸造的孽，青姐的老公就是他介绍的，和前两个奇葩家庭差不多，青姐不愿意，他就整天在学文叔一家人跟前唠叨，最后只能结婚了。他还到处炫耀，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善事，哼，害人不浅。”
　　曲慕寒喝干了茶水：“你有朋友来，我先走了。”
　　“行，改天介绍你们认识，我不送你了。”
　　接下来干什么呢？才是中午，去商场逛逛吧。
　　她看到了童晓静，她看起来怯生生的，冲她尴尬事一笑，算是打招呼了。
　　“小许和我说了你的事，都是真的吗？”她问她。
　　“我有必要骗你们吗？”
　　“那你应该去告他们，而不是躲起来做缩头乌龟。”曲慕寒直视着她。
　　“告他们？”
　　“对，告他们。”
　　“可，怎么告啊？”
　　“你这么软弱、窝囊，活该让人家欺负！”看她那逆来顺受的怯懦样子，曲慕寒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挺本事的吗？自打来秀水就摆着一张扑克脸，好像谁都欠你八万吊似的。怎么，在他们跟前就缩进去了？你的本事哪去了，欺软怕硬的主！你这样走到哪里都别想清静，有本事就这么缩着，一辈子别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