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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华北之秋

作品名称:岁月      作者:这一生      发布时间:2019-12-29 13:09:35      字数:4992

  不管白露怎么想的,九月一日,开学了。
  这天早起,要赶早读呢,同里乡中是正规的学校,早读要读英语或者语文。白露早早就起床梳洗吃饭,打理好自己的学习用品。书包也是新买的双肩背包,原来娘做的百家书包退休了。想起书包就想起娘和姥姥的针线笸箩。之所以叫百家书包,是因为白露小时候,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家置办布料,每一块布料都被精打细算用了。收拾下来的近百家的下脚料,积累一年或者几年,可以做成拼图拼凑出一个书包来。
  每年暑假,浇园放水的时候,是拆洗被褥的最好的时候,家里没有自来水,洗衣服洗被褥要到村外水渠边。你永远都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洗衣场景。在柴油机的轰鸣声中,几十个农村妇女和几十个孩子,在水渠边洗衣服。一块儿平整的红色石头就是天然的洗衣板,柳木疙瘩做的捣衣槌,“邦邦”之声和着女人的说笑和着孩子的嬉闹,在蓝天白云之下飘荡,隔着万亩青纱帐还是那么清晰。一天把布料晾上干净,剩下的时候就是等下雨天没有农活的时候,地上铺一块儿凉席,被子啊褥子啊,一针一线去缝制。大人做活儿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针线笸箩。
  记忆中父母忙着地里的活儿,白露多数情况下寄居在姥姥家。姥姥是一个驼背没牙的老太太,她的身体已经佝偻了,一头白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小小的绾儿。她的脚是裹过的小脚,走路总是那么蹒跚。就是在这样一个老人的针线笸箩里,我平生第一次见到针线也知道了针线的作用。六块五颜六色的老粗布,在姥姥的手里竟然缝合到一起,白露的第一个玩具“沙包”就这么诞生了。那种针线笸箩在白露看来就如具有魔法一般神奇了。
  笸箩,“笸”自从竹,表示质地为竹质;“叵”由“匚”、“口”组成,“匚”为古代一种盛东西的方形器物,“口”为容器通外面的地方,又像所盛之物。“竹”“叵”为“笸”,意为用竹篾或柳条编成的器物,开口较大。“笸”为笸箩,口大帮浅。《红楼梦》第五十一回:“于是开了抽屉,才看见一个小笸箩内放着几块银子。”“笸箩”一词源自“叵罗”,叵罗是古代饮酒用的一种敞口的浅杯。《北齐书•祖埏传》:“神武宴寮属,于坐失金叵罗,窦泰令饮酒者皆脱帽,于埏髻上得之。”笸箩有多种形状,如方形、圆形、桃形、莲子形、鸡腰形、葫芦形、八角形等。河北妇女盛缝衣物用品的用具叫针线笸箩,大概脸盆大小,有的就是是用脸盆为模具编制而成。胶东地区旧时婚俗,新娘结婚开脸时要坐在柳条笸箩里,笸箩里放一把用红彩布裹着的斧头,以示坐在“福”上开脸,又因笸箩不漏水,取其福运长存之意。而这笸箩就是华北妇女专属的工具箱了。这里使用的笸箩和脸盆形状大小相似,看着那精致的手工编织,心中默叹工匠技艺的高超。而真正能吸引我的是笸箩里的东西。
  
  娘的笸箩白露是印象最深刻的。只有阴雨天和下雪天,娘的笸箩才会出现,娘没有工夫做针线活儿。这个笸箩是真正意义上的百宝箱:大大小小的针、顶针、针锥、各式各样的碎布头、纽扣、气眼儿、沿条儿、松紧布、夹纸、剪刀……因为这些东西不常见,所以每一样东西白露都稀罕。也是这小小的笸箩,一家的穿用都在里边了。
  下雨的时候,听院子中雨水落在鸡窝上、猪圈里、牛棚外的叮叮当当的奏鸣声,看院子里雨水就像小鱼儿吐的泡泡一般唯美。屋子里昏黄的电灯下,娘在飞针走线缝缝补补。白露可以用针线自己学着缝一些东西,一边缝一边想: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就这么缝缝补补中我长大了离开家出嫁了,有了自己的小日子。回想起娘的笸箩,总是有一些淡淡的惆怅萦绕在心头,因为娘不去地里劳作就是在家里忙活,也许是父母的勤劳言传身教的原因,白露才知道生命不止生生不息。
  也许针线笸箩只能存在于记忆中了。谁还会纳鞋底儿?几层厚厚的衬布,垫成鞋底的模样。大姑娘小媳妇婶子大娘,都会。她们坐在槐树树阴下,先用针锥穿一下,然后带着粗粗的专用的纳鞋底的线,抻长再抻长,白鹤亮翅一般飘逸洒脱自然;针线带回来,在头发上蹭几下,可能是发髻的油有润滑的作用吧!要不然她们怎么都会有这个动作,因为手上没有力气,所以从未纳过鞋底,所以对于那些一气呵成的动作很是羡慕。而纳过的鞋底,针脚细密匀称,极富美感,以手抚摸,凹凸有致。“最爱穿的鞋是妈妈纳的千层底,走得正站得稳踏踏实实闯天下……”朴实的婶子大娘们在用她的无言的爱时时刻刻对儿女进行着做人处事的教育。以后的岁月里,不管走到哪里,走得稳站得直踏踏实实去做人光明磊落去行事。这种精神还会一直延续和传承下去,生生世世。
  针线笸箩历时数年,白露这一代几乎很难看到她的踪迹了,你还在用她吗?历史的厚重和沧桑赋予她特殊的使命,多少辈中国女子在针线笸箩边付出她们的青春年华,或许只能用浅浅的文字书写深深的思考。
  有些东西随着时间印象会越来越深刻,那么第一次所拥有过的,一生都不会忘记!说是百家书包,其实就是各式各样的碎布拼接而成的书包,老粗布做的衬里,斜肩背着,白露一个书包一背就是七年。
  没有想到的是三轮车旁边放着一辆崭新的飞鸽自行车。有大梁有链盒,还有锃明瓦亮的铃铛呢!按一下,“叮铃铃”清脆悦耳。可惜,白露不会骑,只能停在三轮车旁边。
  
  第一天上学走的就是小路。华北平原,秋天到了,万里青纱帐一眼望不到边际,触目皆是绿,漫天遍野的绿。绿的那么令人心醉,绿的那么令人陶醉。那棵棵秸秆,就如一排排哨兵一般,在守卫着家乡的这一片沃野。高粱秸上挑着沉甸甸的高粱穂子,玉米秸却在腰间挂着玉米穂子,谷秸头顶顶着谷穂子随风飘摇。
  孟秋时节,女人们会包上头巾,扎进茫茫碧海中,去寻找一种叫“落镰高粱”的高粱,其实就是籽实不饱满的高粱罢了。因为果实的不饱满,营养都进入秸秆部分,所以合用,选择好趁心的秸秆,用剪刀剪下。打成捆,运回家。掐掉高粱头,只留下一米左右长的秸秆备用。阴凉处把它们风干,当翠绿的秸秆变成一种泛白的颜色时,就可以用了。等到初冬时节,天上飘下粒粒雪屑,当雪屑变成雪片时,一片一片地飘落了下来;当田里再也无活儿可做时;当暖暖的炉火升起来的时候。持家的女人的双手永远都不会闲下来。
  红红的炉火边,女人把高粱秸子抱到屋里。放在地上,准备好针线。先串出一个十字来,由中心往外延展,一个个归拢好串起来。为了穿成圆形,用针扎一根高粱秸,一边穿,一边修剪。最后,穿完剪好,一个双箅子就完工了。对呀,就是我们常用的盛放饺子的箅子。大人们劳动时最快乐的还是孩子们。因为这些大人们劳动剩下的边角料是孩子们最好的玩具。那一棵棵秸秆就是孩子最好的玩伴。
  风铃。那长长短短的层次不齐的手指般长短的小棍棍穿起来,用一根长棍子挑起,就是一串不错的风铃。走起来也好跑起来也行,“丁零当啷”自然有一种纯粹悦耳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那种欢愉至今印象还是那么清晰。
  花瓶。把一根秸秆拿在手里,用小刀轻轻挑开,一层薄薄的蔑皮,就会呈现在面前。小心地把蔑皮弯出弧度来,一端连着底端结节处,一端连着顶端,顶端插进秸秆芯处。一个手工花瓶就做成了。放在手里,捻一捻转一转,很好看的。
  眼镜。依然是蔑皮和芯做材料,蔑皮弯成圆圈状,穿上秸秆芯子,做的眼镜有模有样。那会儿好像没有几个人戴眼镜的,所以戴上自己做的眼镜也挺时髦的。那个年代里,虽然没有芭比娃娃和变形金刚,但是孩子们可以玩的东西很多。对于秸秆有一种撕扯不断的情愫,因为渊源太深了。用风箱扇火。火柴是常用的,还有麦秸。麦收之后,麦秸也是不可以丢弃的。对那一棵棵麦秸也是记忆深刻的。柔柔的软软的麦秸,握在手里,非常轻滑。划一根火柴,淡蓝色的火焰一点点扩大,扩大成红红的火焰,可以塞到灶堂里了。这时,千万别动风箱,耐心等待软火变大,再塞硬柴。此时才可以拉动风箱。红红的火焰舔舐着大锅的锅底,一家人的饭就做好了。那种大灶煮出的米饭的香味令人回味无穷。直到后来才有了白露用的煤泥炉子。
  
  儿时的记忆是绘声绘色五颜六色的。每年麦收之后,丰收的喜悦洋溢在山村的边边角角,欢乐的笑声也会充盈在每一家每一户。这时候最快乐的也是孩子们。堆成高高的麦秸垛,好像多年以后花钱去游乐场玩滑沙滑草也没有那时那种感觉美妙。想一想吧,蓝天白云,小鸟在头顶唱着婉转的曲子,身后是一串小伙伴,滑下来,伸直两臂,听耳边“呼呼”风声,那是一种多么惬意的感觉!长大后,走过许多地方,儿时的麦秸垛所带来的愉悦,远远超过任何一种游乐所带来的欢欣。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秋天是劳动的季节,秋天更是五味杂陈的季节。秋收秋种的劳作记忆尤为深刻。无论从事掰棒子、刨山药、收花生等等那一种劳作,忙里偷闲不忘享口福。削玉米秸时,瞅一根绿的发紫的玉米秸,挥镰砍断,嚼一嚼,从嘴里甜到心窝窝里,洗去一身的疲乏。那种滋味,比甘蔗还要甘甜,吃完了,抹抹嘴,浑身都是力气,接着劳动。还有一种叫“甜甜根”的东西,应该是蓟草的根茎。白色的类似藕节,只是细了许多,刨山药、挖花生时经常可以遇到,那种甜,也是一种说不上来形容不出来的甘甜。
  其实仔细想想,那时的甜甜秸、甜甜根,也并不是多甜,只是因为劳作很辛苦,当时把寻找和品味甜,当作了一种乐趣,自然就回味无穷了。
  白露上学路上可以眼瞅着这妙曼的风景,思绪不受时空的局限。
  村东巷子口,伯伯家大哥的后院,有一个硕大的碾盘,青石凿刻而成。石碾,百度百科解释为是一种用石头和木材等制作的使谷物等破碎或去皮用的工具。由碾台(亦叫碾盘)、碾砣(亦叫碾磙子)、碾框、碾管前、碾棍(或碾棍孔)等组成。就是这么个庞然大物,最起码当时在白露看来是庞然大物,因为这个东西白露弄不动,拉也好推也好,它纹丝不动。然而娘和婶子大娘们却能运用自如,那时的愿望就是盼着自己快快长大,好推动碾子。
  隔一条街的绣姑那会儿长的可漂亮了。圆圆的脸盘浓眉大眼薄嘴唇,长长的麻花辫一直垂到腰间,发梢轻轻扬起,宛如木刻画上的人物。她推磨时,脸上白皙的皮肤很快红润了起来,还泛着光泽,几圈下来头上就冒汗了。停一停,用笤帚疙瘩扫扫不听话的玉米粒子,金黄的面屑,唰唰漏在下面的布袋里,很快就是小半袋。劳动的女人最美!白露总是怀疑绣姑是不是从电影屏幕里走出来的人。
  
  从最素朴的画面中感受最朴素的美,生活中劳动是无上的光荣。没有人大书特书,只有乡邻们的言传身教。白露用心记住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细节。
  三爷爷和大伯伯家中间有篮球场那么大一块空地,有一口水井。每一个清晨,就可以听到辘轳“吱呀吱呀”地响,寂静的村落,这种响声穿的很远,很是悠扬悦耳。然后就听到扁担的“嘎吱嘎吱”响声和“咚咚咚咚”的脚步声,是啊,勤劳的人儿起的早,树梢的麻雀也“嘁嘁喳喳”凑热闹,好一曲山村交响曲。也许白露多年养成早起的习惯就是从那时开始吧。其实水井边有一个大青石做成的喂牛的食槽,被女人们当作洗衣盆子用了。两棵槐树是天然的凉衣架子,只一会儿工夫,绳子上会飘起五颜六色的衣物。孩子们最爱玩的自然是穿行在绳子中间捉迷藏。那飘飘荡荡的衣物,宛如花蝴蝶一般点缀着本来就绚丽多姿的年少岁月。
  偶然间看到一只麻雀从井口蹿出,白露会揣测是不是井里有一只青蛙,刚刚和麻雀对话,要麻雀把自己对亲朋好友的问候捎到。青翠的苔藓里是不是有一个蚂蚁的王国,而七星瓢虫是不是已经和蚂蚁和解,没准还会握一握手呢!太多了,那么多联想和想象,也许就是起于此呵!
  所以,在同里乡中读书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枯燥乏味,反而让白露学到书本上所不能给予的,反而更丰富了人生阅历。白露知道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和脚下这一片黄土地分离了。从那一刻离开村家村,白露觉得自己就是风筝,家就是长长的线了。这村子里的林林总总,总是让人内心难以平复。
  
  每天上学时村子里的一草一木就会出现在眼前,而那熟悉的每一天就是那么亘古不变。如果没有石子厂和煤场,这里必定是青山绿水,山环水绕的好地方,只是偶尔经过的拖拉机和汽车,搅乱了这田园牧歌的生活。不知道现代文明会给农村带来多少冲击,多大影响?同学坚强骑着自行车和一个对面开来的拖拉机相撞,据说把腿骨摔折了一根儿,伤筋动骨一百天,年前这三月时间是别想上学读书了,就在床上躺着吧!白露的自行车是连碰也不让碰了。爹娘唯恐出事。董洁则不然,她家里姊妹四个,她是老三,她可以天天骑着自行车上下学,有时可以捎一段路。但是白露喜欢自己走路,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走小路,只有学生迤逦而行。前前后后都是学生,耳畔是呼呼风声,头顶是麻雀和鸽子掠过,两边就是墨绿的玉米田,天天穿行在画中,白露还不想骑自行车了。
  所以,这多半年时间,白露一直都是步行。不过,也好,体育测试白露短跑、长跑、跳远,都是满分呢!董洁笑话她是铁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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