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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路上生的

作品名称:女人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19-12-20 19:22:51      字数:5040

  这几天牛二筢子和望秋里里外外忙活着准备农历十月二十六望秋和杏花的婚事儿,虽说时间还有月把时间,但总归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落凤坡答应望秋和杏花的房子可以等到过了年春上再建,但就牛二筢子来说,他不愿意让儿媳妇娶到当院子里,这几天就忙活着在院子里给自己搭个临时窝棚,让小米先搬进自己住的堂屋东间,望秋和杏花的新房就安排在小米现在住的堂屋西头那一间。看着说这栽定的日子还有月把时间,其实,东一忙活西一忙活时间就到了。
  小米见牛二筢子在院子里忙活,自己又搭不上手儿,就牵着几只羊扛上一把钉耙出了院子,趁这个时候得闲,家里留的春地这个时候翻起来,一个冬天经霜冻来回冻上几个来回,不光可以冻死地里的害虫,明年春上再翻耕的时候也轻松,春庄稼下地之后会长得很旺。她也很清楚这一年公爹受了不少的难为,先是发嫁春梅姐,然后是为了望春娶自己,接下来是望夏成亲,婆母娘下世,这又是准备望秋的亲事儿,单是这几宗子的事儿还不算,麦上腿又给摔折了。这一年,换上别人怕是折腾得起不了身儿了。自己又是这个家的大儿媳妇儿,多少总得为公爹分担一些里里外外的事儿,留下的那片春地自己得闲把它给翻起来,也省得公爹操这份心了。她刚出院子还没有出村子,忽地觉得小肚子里开始来回动着疼,是不是要生了?她马上不自觉地在心里问自己,然后在心里算了一下日子,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估摸着今天不会有啥事儿。就这样她站下来忍了一阵儿,很快就觉得肚子不咋的疼了。就这样她又拽着几只羊扛着钉耙出了村子。
  村子外面的田野已经不像前些日子那样忙活了,该收的收了,该种的也都种了,尽管远处还有那么一两个落了后的人家在田地里忙活着,整个田地里也几乎再也看不到别的人了。小米清楚,这个时候虽然田地里看不到什么人了,但老少爷们儿们的秋忙还没有结束,起回的红薯要打粉,这个时候大多的老少爷们儿都在自家的院子里忙活着打粉,这个时候人们对留作明年春上播种的田地大都会缓上一口气儿再做打理,一来因为这段时间太忙太累,二来由于离明年的春种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所以,老少爷们儿们对于明年春上才会播种的田地并不着急。
  小米来到自家留作春种的这片田地,瞅了瞅整块田地,可能由于这些日子自己没有过来打理,这块田地上已经长出了不少的越冬杂草,尤其是不冷姑子这种越冬杂草,扎了堆儿地长。前几年自己兄妹几个还比较喜欢这种杂草,因为把它收拾回去用开水一淖,凉水淘洗几遍,然后放上盐调一下,是很不错的就饭菜,尽管吃起来有苦苦的滋味,但那种苦苦的滋味之后是一种纯纯的香味儿,是那种从土地里长出来的香味儿。待到来年麦上,这种不冷姑子的籽儿炒熟了,拌上辣椒在石臼子里搓碎了,用盐拌成糊糊,滋味儿不差于芝麻酱。她瞅着田地里的不冷姑子,这种野草味道苦,羊不喜欢吃,要是羊也喜欢不冷姑子,自己就可以把这几只羊放到这片田地里,羊在前面吃,自己就可以在后面扒起这块地,这样就可以一举两得,羊给吃饱了,自己也把这块田地扒翻起来了。
  给小米扯到这片田地里的几只羊大约摸是几天没有出村子见识这样空旷的田地了,很是兴奋地在小米的周围不时地欢叫着,也不时地寻着地面上喜欢吃的青草啃上两口。她把几只羊找了粗壮一些的草根拴下来,牵着羊脖子的绳子放得长长的,这样,这几只羊就可以来回找些草吃。她把几只羊拴好之后,就开始沿着低头举起钉耙扒地。
  种过庄稼的人都知道,钉耙扒地不是一份轻闲的农活儿,几斤重的铁钉耙要高高地举起来,然后带劲儿往下带,这样才能让三根钉耙齿子深深地扎进泥土里,然后用力向上掀起钉耙把,这样才能掀起一块泥土。
  小米这样扒了还不到簸箩口那么大的一块儿地,忽地整个小肚子疼得她放开手里的钉耙坐到了地上,也正是这个时候,她发现下身儿有血水一样的东西已经湿了裤子,真的是要生了啊!她想马上站起身来往回赶,可是,小肚子里的疼痛让她无法站起身来,她四周围看了看,想招人帮忙回去招呼公爹或望秋赶紧过来把自己送到医院里去,除了远处有一两个人在忙着脚下的田地之外,整个田地里空空旷旷看不到有老少爷们儿们在田地里忙活,这该咋办啊?这时,她瞅见了地里的几只羊,然后向那几只羊唤了几声。
  那几只羊听到小米的召唤,纷纷抬起头向小米看了看,嘴里发出“咩咩”回应。
  小米见几只羊回应了自己,又对着那几只羊召唤了几声。
  几只羊见小米又在召唤,纷纷向小米冲过来,但是,拴在草根上的羊绳子还是牵住了它们的举动,好在那只肥壮的骟羊一下子挣起了草根,脖子上的羊绳子带着那棵草就奔着小米奔了过来。另外的几只羊见肥壮的骟羊挣起了草根,也都纷纷又一次向小米冲过来,这一次竟然有两只羊。
  那只肥壮的骟羊奔到小米跟前在小米面前站下来,瞅着小米叫了几声。
  “别动哈,我扶着你站起来。”小米向面前的骟羊说了一句,然后两手扒着这只骟羊的脊梁骨,很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
  刚奔过来的两只羊见小米如此,很吃惊很恐惧地看着小米。
  小米站起身,扶着那只骟羊,向骟羊说:“我扶着你,咱们回去。”
  那只骟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着小米的手劲儿转了个身,然后就往回走。
  那两只挣脱草根的山羊跟在小米身后,不停地瞅着小米的后脊梁影子叫,在它们的记忆里,应该没有看到过小米今天的这个样子。它们更想不明白小米今天是咋的了,只能这样惊恐地叫个不停,或许这就是它们关心小米的表达方式。
  地里的那几只羊见小米随着这三只羊往回走,它们感觉被遗弃一样不停地向小米这个方向冲撞着,凄凉地叫着。
  小米回头看了一眼地里的那几只羊,尽管她很心疼那几只羊这样的叫声,但是,此时她已经顾不得那几只羊了。
  那几只羊给小米的这一回头弄得更不踏实了,纷纷挣命似的蹬着蹄子扥着脖子上的绳子向小米这边挣,其中一只羊倒是成功挣起了拴着绳子的草根,由于它用力过猛,没有丝毫提防,一下子一头撞到了地上摔了个跟头,它顾不得这个跟头是不是摔得疼了,一轱辘起身就向着小米没命似的奔过来,一边奔它还一边叫着,仿佛是要让小米等等它。
  留在地里的那几只羊见小米和几只羊渐渐离她们远了,绝望的叫声把整个旷野撕得滴了血一样的疼。
  小米扶着那只肥壮的骟羊艰难地渐渐接近了村口,这时,背着半袋子粮食准备打面的癞豆娘从村子里出来,远远地瞅见了小米,见小米扶着骟羊在往村子里回,心里马上一个咯噔,顺手把半袋子粮食往地上一放就奔着小米跑了过去,一边跑她还一边急急地问小米出了啥事儿。
  小米见是癞豆娘,心里忽地踏实了不少,马上要癞豆娘赶紧回去招呼牛二筢子或者望秋,说自己怕是要生了。
  癞豆娘听小米这么一说,马上调转屁股就一路小跑进了村子。
  还在院子里忙活着的牛二筢子和望秋见癞豆娘风风火火地进了自己的院子,心里都是一怔,瞅着癞豆娘,不知道癞豆娘出了啥事儿。
  “快,快,快!我小米婶子怕是马上要生了。”癞豆娘虽然一路小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见到牛二筢子和望秋,她马上还是急急地把事情说给了牛二筢子和望秋。
  “人在哪儿?”牛二筢子一阵惊喜。
  “路上呢。你们赶紧把他送到医院里去吧,看她那样子挺不了多长时间了。”癞豆娘催着说,“看她那样子,你们慢一步孩子就生到路上了。”
  “望秋,赶紧摇车,我这准备往车斗子里铺几床盖被。”牛二筢子一听这话,催着望秋把小四轮子快点儿摇着火了。
  “筢子爷,路那么高低不平的,小四轮子跑那么快,一路上还不把孩子颠得出来的快一些啊。”癞豆娘马上提醒牛二筢子。
  “望秋,先把车斗子四个轮胎的气儿给放了,留个半饱的气儿,这样就不颠了。”癞豆娘的提醒让牛二筢子马上有了主意,安置完望秋,他就进屋往车斗子里抱盖被和小孩子用的小铺盖,一边这样忙乎,还一边请癞豆娘帮忙,“你跟着一块儿去医院,我跟望秋去了都没办法进医疗室,我一个公爹,望秋是她小叔子,我们爷儿俩咋的进医疗室啊?”
  “我还半袋子粮食放在村口呢。”癞豆娘听牛二筢子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但她又担心着她的那半袋子粮食。
  “你先跟望秋一块儿陪着小米去医院,那半袋子粮食我给你背回来之后马上就去。”牛二筢子琢磨了一下,向癞豆娘说,“再咋也先把小米送到医院。”
  望秋噗噗嗤嗤地放了车斗子下四个轮胎的气儿,然后就摇响了小四轮子。
  癞豆娘抓着车斗子几个孓弓爬上了车斗子。
  望秋见癞豆娘上了车斗子,就一踩离合挂上了车档,一脚油门小四轮子就开出了院子。
  牛二筢子跟着小四轮子跑了一阵儿,在村口迎上了小米。
  “爹,还有几只羊在地里,钉耙也给我扔地里了。”小米交待了牛二筢子之后,给车斗子里的癞豆娘拽着手,望秋在下面托着屁股上了车斗子。
  “先别操心羊和钉耙了,这些我马上去收拾,你把身子底下垫厚一些,当心路上颠。”牛二筢子向小米说完,转头看着癞豆娘交待说,“路上你就多操心,到了医院你也多帮着忙活忙活,我把你家的半袋子粮食和地里的几只羊弄回来之后就去医院。”
  望秋见爹交待完毕,马上就开动了四轮子。
  轮胎给放了气儿的车斗子虽然给小四轮子拽得很快,但并不咋的颠腾,再加上望秋拣着平整一些的路面跑车,车斗子显得很稳。
  “现在觉得咋样?”车斗子里的癞豆娘瞅着小米问,“感觉到孩子往下去没?”
  “还没,感觉有那个意思了。”此时的小米已经疼得一头汗了。
  癞豆娘听小米这么一说,马上转头向望秋吆喝一声:“望秋,还能不能再快一点儿?”
  望秋听了癞豆娘的吆喝,一脚离合,一手咯噔一下就把档把儿从四挡摇到了五档。
  “望秋,快也要稳呀,我小米婶子这是要不了多久了,不能颠腾。”癞豆娘吆喝着提醒望秋说,“要是颠腾了,怕是不到医院孩子就落地儿了。”
  癞包娘的话让望秋把小四轮子开得很快也很用心。
  “今儿你就没觉得?还去地里干活!”癞包娘回过头来怪罪小米说。
  “起初我是没啥子觉得,琢磨着望秋和我爹这些日子怪忙的,就寻思着去把春地扒起来给这个冬天来回冻几回。出了院门我才觉得肚子疼,琢磨着也没啥事儿,想着应该赶在明儿了,没想到才扒起来还不到簸箩口那么大的一块地,这就疼得受不住了。”小米向癞豆娘说。
  “你这是用了力了,顿的。”癞豆娘说,“你要是再扒一会儿,孩子就生地里了。”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小米说,“我这咋的觉得孩子在往下面走呢。”
  癞豆娘心里一顿,怕是孩子真的要生在路上了,她马上要小米把裤子脱掉。
  小米依着癞豆娘的话把裤子脱下了。
  “觉得孩子到哪儿了?”癞豆娘很担心小米真的会把孩子生在了路上。
  “觉得快到地方了呢。”小米瞅着癞豆娘说。
  “到地方你该用力就用力,不能把孩子憋坏了。”癞豆娘一听小米这话,心里一个着急,但这个时候她还能咋的啊。交待完小米,她转过头向望秋大声说,“我小米婶子可能马上就要生了,让你停下来时你就靠路边停下来,停下来之后你就过来帮把手儿。”
  “生孩子都是这样吗?”小米渐渐觉得出气儿有点儿短了,由不得她的心思整个肚子里总想憋足一口气。
  “你呀,这两天我也忙,没去跟你唠扯,今儿觉得肚子疼的时候就该去医院。”癞豆娘瞅着小米脸上的神色,她马上就知道小米到不了医院就会把孩子生下来了,“这个时候你别挺着,该使劲儿就使劲儿,生孩子也没啥子难的。”然后,她回头招呼着让望秋找个僻静的地方把小四轮子停下来。
  小四轮子拐进了一个岔路口,然后就靠在路边上停了下来。
  “望秋,你过来帮把手儿把盖被子给撑一下,我钻到被窝里帮我小米婶子接着孩子。”癞豆娘见望秋停下车,向望秋说。
  望秋脸一红。
  “这有啥子呀,这个时候人命关天,有啥子难为情的?我小米婶子是你嫂子,跟你是一家人,你支撑着盖被别看就成。”癞豆娘见望秋难为情,马上向望秋说,“赶紧上来吧。”
  望秋依着癞豆娘的话上了车斗子,依着癞豆娘的安排用两手臂支撑起盖被,难为情还是让他背过头去。
  癞豆娘钻进了被窝,在被窝里喊着要小米用劲儿。
  小米抓起盖被头子咬在嘴里,憋着气儿开始使劲儿,额头暴起的青筋给满头的大汗浸得泛着青幽幽的光。
  “再用劲儿,再用劲儿!”被窝里的癞包娘帮着小米使劲儿似的向小米喊。
  小米咬着被头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脖子顶得整个头往后可劲儿地靠,喉咙管子里一阵儿声嘶力竭地叫嚷。
  “孩子出来了!”癞豆娘在被窝里很兴奋地喊了一声,然后钻出被窝,让望秋用盖被盖上小米的身子,接着她抓起小米脱下的裤子把孩子的嘴巴和鼻子擦了擦,一手抓起孩子的两个脚脖子把孩子头朝下提溜起来,另一只手在孩子的后胸上拍了几下,紧接着就听到孩子很响亮的哭声。她小心地把孩子捧在手里,让孩子的头偏歪着让小米看了一眼,说,“是个小子,脐带还没剪,咱们赶紧去医院让先生给孩子的脐带剪了。”说完,她把孩子小心地用牛二筢子准备好的小铺盖给包了包,自己抱着孩子就招呼望秋赶紧去医院。
  望秋马上摇着了小四轮子,很快,望秋就驾着小四轮子噗噗突突很欢快地向医院驶去。
  躺在车斗子里的小米为自己做了妈妈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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