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牛二筢子没想到

　　“看走眼了？”牛二筢子随和着金不换问，但他心里开始嘀咕这个金不换说是来看手扶拖拉机，咋的没提手扶拖拉机的意思呢？
　　“我敢肯定自己没看走眼，就是心里弄不明白咋回事儿。那头牛卖了之后，到买家手里三天，啥毛病没有了，说是没几天的日子还怀上牛犊子了，我这个背运！”金不换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望秋端了一盆清水放到了金不换面前，然后放了一条新毛巾，劝让着要金不换洗一洗这一路招惹的灰尘。
　　金不换倒没有客气，从板凳上站起来，然后弯下腰开始搓揉着水盆里的毛巾擦洗手脸。
　　这个空档牛二筢子向望秋指了指弯腰洗脸的金不换，嘴里却交待着望秋说：“明儿不出去了，你没听见小四轮柴油机有毛病了？活塞环有一根可能裂缝了，进气门儿也有点漏气了，明儿要给柴油机换活塞环，进气门儿也要磨砂，我估摸着进气门也要换新的。”
　　望秋抬手挠了挠头说：“我还真没有在意听。那明天金叔家的砖头就拉不成了啊！”
　　“你金叔家急等着用砖吗？”牛二筢子问。
　　“不急，不急。”弯腰洗着脸的金不换抬头看着牛二筢子说，“我是想趁着收秋前不算太忙准备点儿砖头，打算收秋之后起房子。”
　　“不急就成。”牛二筢子低头看着金不换说，“收秋之后起房子能如明年春上起吗？收秋之后就天就冷了，容易上冻结冰，收秋之后起的房子墙体干得慢，经了冰冻墙体就不牢靠了，日后很有可能会裂缝或者歪斜。”
　　“这不是我那儿子给折腾的嘛，念书不好好念，咋的把他们班上的一个闺女娃子给折腾怀上了孩子，这不人家闺女爹娘不同意了，要我们家赶紧把人家闺女娶了，怕时间长了闺女显怀了丢人。我琢磨着这房子早晚都得给儿子盖，就想着收秋后开始起墙呢，你这一说我还真琢磨仔细了，收秋后起房子是不如明年春上起。”金不换这口气不知道是抱怨他儿子还是在炫耀他儿子的能为，“本来我打算等他念完初中再给他盖房子呢，这孩子这一折腾把我的打算都折腾得提前了。”
　　“你这儿子还真有能为，懂事儿得太早了吧。”牛二筢子听了金不换的话笑了笑说。
　　“早不早的我眼下倒是想了，家里有个儿子早晚都要给他娶亲成家，他倒是把为他操心说媒这一道儿给我省去了，这样也好，免得操这份心了。”金不换把手里的毛巾拧干了，来回在脸上手上擦了擦，然后把湿毛巾又丢进了水盆，“儿子嘛，早晚都是这事儿，早点娶亲咱就早点抱孙子。上学又不行，考学升官发财咱指望不上，就指望他能早点儿娶亲成家了。”
　　“你家儿子多大了啊？”牛二筢子听着金不换的话，顺口问。
　　“虚岁十七，过了这个年就十八了。”金不换一屁股又坐到了板凳上。
　　“也能娶亲成家了。”牛二筢子瞅着金不换又坐回到板凳上，虽然脸上笑着回了金不换的话，但心里更加觉得迷糊了，望秋说他是来瞅手扶拖拉机的，咋的没有瞅的意思呢？
　　“给他把这事儿办了也就不用再操心他结亲的事儿了。”金不换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然后劝让着要牛二筢子抽烟。
　　牛二筢子慌忙两手推着金不换递过来的烟，很亏欠地说：“不会！你看，我们家也没有人抽烟，平日里家里也没准备这烟，今儿你过来提前也没打个招呼，这就怠慢了！”
　　“说啥怠慢的话啊！”金不换见牛二筢子不会抽烟，就自己点上了一支，嘴里往外吐着烟雾说，“以后咱们能成为亲戚就是一家人了，用不着这么外道！”
　　金不换这句话把牛二筢子说得更愣怔了，咋的以后能成为亲戚？他瞅着金不换，脸上笑着点头答应着金不换：“那是，那是！”
　　金不换左右瞅了瞅，压低了声音向牛二筢子说：“今儿呢，我说是来看看买你们家的手扶拖拉机，其实也不是。”
　　“你这是？”牛二筢子一怔，瞅着金不换皱起眉头问。
　　“这两天不是你家这小子在给我们家拉砖吗？”金不换看了一眼在洗脸的望秋。
　　“是，是！”牛二筢子更迷糊了，点头回答着金不换。
　　“我跟我们家的小孩娘瞅着你家这小子不错，能干，人也实诚。”金不换很难为情地笑了笑说，“其实这事儿呢，我应该找个人过来说一声，我过来说有点儿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可我也不知道谁跟你们家走得近，就干脆自己过来了。”
　　“你这是有啥事儿啊？”牛二筢子瞅着金不换，小心地问。
　　“我们家有个闺女，年龄跟你家这小子应该上下差不了两岁，这两天跟我们家孩子他娘瞅着你家这小子是个干活吃饭过日子的人，就琢磨想咱们两家做个亲戚。我家闺女这两天你家这小子也瞅见了，你家这小子我家闺女也认识了，这事儿呢这两天我在心里也反复掂量了，也让我们家孩子他娘琢磨了，感觉差不多，今天我就借故来你们家把这事儿撕破脸跟你说道说道，你也在心里琢磨琢磨。”金不换瞅着牛二筢子说，“说实话，我跟我们家孩子他娘要是不觉得这事儿有点把握，我还真不会把两个孩子往一块儿琢磨。”
　　牛二筢子心里腾地一个高兴，这是啥事儿啊？这些天自己正为这事儿犯愁呢，没想到今儿金不换找上门来要跟自己家做这样的亲戚，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儿，这样的好事儿十里八村也没有谁家能够遇上！一下子从心里透到他脸上的笑意能掉到地上去，马上点头答应着金不换：“那是，那是。这都是缘分，是命里带来的缘分。今儿既然你来说道这事儿，那咱们就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这事儿。”说着他回头招呼一声望秋。
　　望秋听到爹的招呼，回头看着爹。
　　“你呀，赶紧洗，洗好之后骑车去驴堆集上买几个菜回来，顺便买两盒好烟两瓶好酒。今儿你金叔第一次来咱们家，咱得好好招待招待。”牛二筢子瞅着望秋吩咐说。
　　“成！”望秋点头答应了一声。
　　“另外别忘了买活塞环和气门导杆儿。”牛二筢子接着吩咐望秋，“从驴堆集回来时去看牛笔他爹在家不，招呼他一声今儿晚上到咱们家陪你金叔喝两盅子。”
　　望秋很快就把自己收拾得利落了，然后就推出洋驴出了院子。
　　“老哥，不用这么客气，这事儿我刚才只是提了个影儿，能成了，你这么客气我倒是心安。万一……我这不是要招人闲话吗？”金不换见牛二筢子这样安排，马上试图阻止牛二筢子，“你这样客气怕是不合适吧！”
　　“没啥不合适！”牛二筢子马上打断金不换的话说，“就是啥事儿没有，你来我家了，咱们坐一块儿喝两盅子唠扯唠扯不成啊？”
　　“老哥这话说得让我都没有话回你了。”金不换一笑。
　　“咱这也不是客气，正好今儿晚上我趁着你在这儿顺便让牛大锤喝两盅子，平时他儿子牛笔也没少给咱们方便。”其实牛二筢子心里想的是让牛大锤过来说合金不换说的这事儿，这样一来说出去这事儿让外人觉得妥当一些。
　　“牛大锤？我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声，好像以前在大队里来回跑过吧。”金不换琢磨了一下说，“那时候也算是个人物，三乡五邻的都听说过他这个名字。”
　　“对，以前在大队跑过几年的腿，现在不跑腿了，他家儿子牛笔也不让他在大队里跑了。儿子牛笔眼下在镇上，不是副镇长就是副书记，反正是个副手，不过咱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官儿，不过每次有事儿找他儿子事儿办得很利索。”牛二筢子说着转头向屋里喊了一声。
　　小米听到牛二筢子的招呼，应了一声就走了出来。
　　“给你金叔烫杯茶叶茶，等会儿抓只鸡杀了收拾收拾，今儿晚上你金叔在咱们家喝两盅子。”牛二筢子吩咐小米说，“今儿得好好招待你金叔。”
　　小米瞅着牛二筢子心里也犯迷糊了，牛二筢子一脸的高兴不是应承场面那种装出来的高兴，而是打心眼儿里透出来的，今儿这是有啥好事儿了能让他这样高兴？她应着牛二筢子进屋烫了两杯茶叶茶端了出来，然后就去忙活着抓鸡杀鸡。
　　“我大儿媳妇。”牛二筢子瞅着小米向金不换介绍说，“我这个儿媳妇懂事儿，能干，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儿。”
　　“这两天我也跟你们家小子唠扯了几句，你们家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金不换向牛二筢子点头笑了一下，“就是知道一些你们家的情况，才会琢磨着想跟你们家成个亲戚。咱们都是过日子的人，谁也不愿意把自家的闺女往不踏实的人家说扯。”
　　“是啊。”牛二筢子点着头说，“咱们庄户人家图的是啥啊？就是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听你家小子说他这个嫂子不是一般的能干，附近的三、五个村子找不出像她这样的媳妇儿。”金不换说，“我家闺女可能在这方面赶不上她，但也差不到哪儿去。还有，我家闺女知事儿懂理儿，不会像有的闺女家那样马虎还死不讲理。以后咱们两家要是真的能做成亲戚了，你跟前有两个这样的儿媳妇儿，你就等着享清福吧。”
　　“这个我信，像你这样整天在集市上走动的人家，对孩子的管教上一准也差不了。”金不换的话让牛二筢子似乎觉得自己眼前已经有了两个这样的儿媳妇儿，“孩子这块儿，咋的说呢？管教得好了就成，我也不怕你笑话，我那个大儿子，小时候对他太娇惯，到今儿还让我放不下心。我这后面两个儿子就不一样，他们小时候我跟他们的娘心里偏向大儿子，对这两个儿子管得严一些，这两个儿子长大了，我现在基本上啥事儿都不用操心，他们自己就有眼力劲儿收拾，等他们成家了也放心。”
　　“这孩子啊，小时候不管不行。小时候你要是不调教他，长大了你想调教也调教不了啦。”金不换点头赞同牛二筢子的说法，“就我家儿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对他管教松一点儿，其它方面还好，不招灾不惹祸的，就是这事儿，本来想着他能好好念书以后能有个出息呢，倒好，现在出息了，竟然把一个班上的女娃子给折腾得怀了孩子，这也是我跟孩子他娘没有想到的事儿。”
　　“男孩子到了这个年龄就是调皮，我估摸着他就是觉得好玩才会这样。”牛二筢子笑着说，“土地到户这几年，往身旁四周围瞅瞅，觉得现在的孩子有点儿跟咱们那个时候不大一样了，咱们那个时候十七、八岁还跟傻子似的，你看看现在十七、八岁的孩子，好像啥都明白着呢，有时候他们比咱们还懂得多。”
　　“咱们那个时候是啥光景啊，现在是啥光景啊？现在他们见识的事情多了，咱们那个时候哪有啥子杂志啊、报纸啊、电台啊，他们现在这个光景，就算是守在家里不出门，看看报纸、杂志，听听电台，外面的事儿都能知道。”金不换眨巴了几下眼，吸了一口烟说，“咱们要是跟他们现在的光景比啊，都委屈死了。”
　　“这个倒是啊，咱们年轻的时候没能赶上眼下的光景。”牛二筢子叹了一口气说，“时间再往后推十年二十年的，不知道又会是啥光景呢。”
　　“十年二十年的会变成啥光景，谁也说不好。”金不换接过牛二筢子的话说，“反正我听他们分析说啥子照这样走下去，十年二十年之后咱们庄户人家有的会住上自己盖的楼房。”
　　“我琢磨也会。”牛二筢子点着头说，“眼下这个光景能伸开手脚了，有啥能耐自己可这劲儿使，没有人不让你使。”
　　“今年年前能把儿子的事儿办了，把闺女的事儿定下来，我琢磨着年后去西南两个省看看，听他们说那儿的牲口便宜，”金不换说，“眼下就操心儿子这事儿，眼看着要挤到眼皮底下了，不办不成了。今儿来你们家，这几天能把闺女的事儿也定下来，年后出去也就没有啥子挂心的事儿了，就可以放开手脚随心折腾了。不管咋说，孩子的事儿没个着落，心里也不踏实，咱们当爹娘的都是这个心思。”
　　“就是。”牛二筢子说，“我呢，眼下就望秋这一个孩子的任务没完成了，虽说咱这家境不算多好，在老少爷们儿们中间也算是数得上的人家，日子过得还说得过去，可眼下这个小疙瘩儿子的事儿不落实了，我这心里也是不踏实。”
　　“说白了，咱们当爹娘的图的啥啊？不就是把孩子养大给他们成家吗。他们成家之后会混得咋样那就是他们自己的能耐了，咱们还能动弹的时候还可以帮他们一把儿，到咱们动弹不了啦，那就完全看他们自己咋的耍了，跟猴子似的，他们能耍得吃豆儿就吃豆儿，耍得只能吃皮儿就只能吃皮儿，咱们也没那个命帮他们到老死。”金不换又拿出一支烟，一手夹着噙在嘴里，另一只手捏着马上要烧到手的烟屁股挨着噙在嘴里的烟，嘴巴吧嗒几下把火儿给对着了，然后甩下烟屁股。
　　“真到那一天了也是没有办法了。”牛二筢子随着金不换的话叹了一声。
　　“到那时候你就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力了。”金不换一手夹着烟从嘴里拿下来，嘴里吐着烟雾说，“人啊，走到哪一步看哪一步，老话讲到哪山砍哪柴就是这个意思。咱们眼下就这么一个心思，先把孩子的事儿定了，再琢磨着给他们结亲成家。”
　　“是啊，走到哪一步讲哪一步。”牛二筢子很认同地点着头说，“不管咋说当爹娘的到死都心里放不下自己的孩子。”
　　“今儿呢，等你家那小子回来你跟他好好说说这事儿，看他有啥子心思。再咋咱也得听听孩子自己的想法儿。”金不换瞅着牛二筢子说，“反正我家那闺女这两天你家小子也看到了，这中间他们也说了几句话，我瞅着你家小子跟我家闺女说话的时候还挺热心呢。”
　　“是吗？”牛二筢子听了金不换的话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子高兴，之前老少爷们儿也给牵扯了几个闺女家，可相亲的时候看不出望秋有啥子热心，今儿金不换这么说，看样子望秋是心里能喜欢上他们家的闺女。
　　金不换说：“就是瞅着他跟我家闺女说话时的热心劲儿，才琢磨着咱们两家能不能做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