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喜宴的缺憾

　　几个娘们儿说着这样长长短短的家常话儿，忽地外面响起了一阵炮仗炸裂的声响，噼噼啪啪地把整个村子都震得摇摇晃晃。
　　“这是要开席了啊！”猫春娘听着这样的炮仗声，马上肯定地说。
　　“不是吧？要是开席，咋的也会有人进来说一声的。”小米二姑琢磨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进来说是小米的大舅和麦子回来了，还带了好多的东西。
　　春梅听说是大舅和麦子回来了，马上抱着孩子起身出门去迎接大舅和麦子。
　　小米二姑见春梅要出门，马上拦住了春梅，说：“你现在还不能出门，万一给风吹着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年轻不懂，月子里女人的身子娇贵着呢。”
　　“二姑，没事儿的，这些日子邻居婶子也总是安置我，我没顾忌这些。我要是顾忌这些，这个家里的里里外外就谷子一个人了，那还不把她累坏了啊。”
　　“哎，你这孩子啊！里里外外的事情不是还有老少爷们儿们吗？喊谁帮一把儿不成啊？”小米二姑听春梅这么一说，马上叹了一口气埋怨着说，“你这孩子也太不听话了，我每趟过来也都安置你的，你咋的就不放在心上啊。你年轻不知道，咱们女人要是在月子里落下啥子毛病，那可要跟一辈子的。”
　　“就是，这孩子进了这个家跟小米他们姊妹几个学会倔了，里里外外的事情不还是有老少爷们儿们吗？”猫春娘接过小米二姑的话说，“女人在月子里惹出毛病来真不是小事儿，我娘家一个弟媳妇儿就在月子里惹病了，这些年去了很多医院，钱没少花也没治好，到现在都不能下地干活儿，整天病歪歪的啥也干不了。”
　　“这些年这个家没少张罗老少爷们儿们，眼下像个家样儿了，总不能还麻烦老少爷们儿们吧。”春梅向二姑和猫春娘一笑说，“你们也不用为我担这个心，我注意着呢，凉水凉东西我不沾，院子外面风大我不出院门儿。”
　　“可得小心着！”小米二姑见说不了春梅，提醒着说，“不是吓你，这月子里要是真的惹出啥子毛病来，真的是了不得的事儿。”
　　“二姑你就放心吧！”春梅回着二姑的话，伸头向院子里瞅着。
　　小米的大舅推着洋车子进了院子，洋车子的后座上驼了很多东西。麦子手里拎着一个一个很大的丝网兜子，兜子里装着些铁罐儿和玻璃瓶子。倒是猫春娘眼尖，瞅着麦子手里的丝网兜子瞪着两眼给啥东西吓着了似的憋着气喊了一嗓子：“哎呦，我的娘啊，小米大舅买了这么多的奶粉和麦乳精啊！”
　　春梅跟大舅打了声招呼，回头向身旁看了看想招人帮着迎接一下大舅。
　　倒是小米邻居家的婶子理会了春梅的意思，紧走几步出了屋子，迎着小米的大舅打了声招呼。
　　“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倒是见外了。”小米的大舅回了一声小米邻居家的婶子，然后把洋车子往门前一扎，开始着手从洋车子的后座上往下卸东西。
　　小米邻居家的婶子从小米大舅手里接过几样东西之后瞅了瞅洋车子的后座，回头向屋里喊了一嗓子：“快，再过来个人吧，洋车子上的东西多着呢。”
　　“大舅啊，你这是要干啥子啊？”春梅见邻居家的婶子这么吆喝，马上对大舅怪罪似的说，“你这是打算日子不过了？”
　　“也没带啥子过来，就是给孩子买了几件衣裳，打了一副银脖圈、银手镯、银脚镯子，另外给春梅买了点儿炼乳奶粉麦乳精，大人身体好孩子才能身体好。”小米大舅嘴里回着春梅的话，手下仍在从洋车子的后座上往下卸带来的东西，“大舅现在就你们姊妹几个亲人了，你跟豆子添娃了，也就给大舅添了个孙子，大舅心里高兴！”
　　春梅见大舅这么说，也就不再说啥子。是啊，自打自己嫁进这个家以来，每隔十天半月的大舅都会来这个家，每次来都会捎带一些这个家日常用的洗衣粉、洗头膏、香胰子，还有这个地方树上不长的苹果、桔子啥的。也正是有了大舅的接济，这个地方很新鲜的大米在这个家里也不算新鲜了，这个地方很新鲜的苹果桔子在这个家也不算新鲜了。春梅心里很清楚，大舅真的把这个家里的姊妹几个打心眼儿里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大舅也是打心眼儿里心疼着这个家里的姊妹几个，自打自己嫁进这个家之后，大舅把自己和谷子他们几个一样的心疼着。这次大舅回来不光给牛牛带上这么多东西，还想着给自己带了些炼乳奶粉麦乳精，自己的亲爹也不过这样了。
　　小米的大舅收拾完洋车子后座上的东西之后，笑着向小米二姑他们说：“今儿这是豆子他们姊妹几个天大的喜庆日子，我这个做了舅爷的人今儿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那是，眨眼间你就是当舅爷的人了。”小米二姑接过小米大舅的话说，“这个家后继有人了，今儿是这个家天大的喜日子，不光是你开心，我也很开心，以前老是担心着小米他们姊妹几个，这眨瞪眼儿的光景，我也是当姑奶奶的人了。”
　　“知道小米他们姊妹几个的情况后，我也是为他们姊妹几个犯愁啊。”小米的大舅向小米二姑点头笑着说，“让人感到欣慰的是他们姊妹几个性子倔，不服命。眼下总算看到他们姊妹几个的日子有起色了，总算让人看着这个家像个家了。”
　　“他们姊妹几个有这样的性子，我琢磨着以后的日子一准会越来越好的！”小米邻居家的婶子接过小米大舅的话，很肯定地说，“来回往整个村子里瞅瞅，还真少有他们姊妹几个这样的孩子。”
　　小米的大舅一笑，说：“小米他们姊妹几个这样的倔性子是逼出来的，其他的孩子不吃那样的苦不受那样的累，也就不需要这样的倔性子。”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米邻居家的婶子说，“其实整个村子里的孩子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只是其他的孩子有依有靠，也就没有心思去想着咋样儿咋样儿。”
　　猫春娘听了小米邻居家婶子的话，咔着嗓子干咳了两下。
　　小米邻居家的婶子从猫春娘的干咳中听出来了，是自己说了村里的孩子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把他们家的猫春弟兄两个也给裹进去了，这让她猫春娘心里不舒坦了。她瞅着猫春娘一笑说：“整个村子里就猫春他们家日子过得舒坦些，可猫春他们兄弟两个懂事儿，猫春他哥眼下在外面挣大钱呢，以后这个村子里一准还是猫春他们家的日子过得最舒坦。”
　　猫春娘听了小米邻居家的婶子的这句话，马上脸上像裂开的南瓜谎花似的，那个娇滴滴的马上能掉下花粉来。她咂磨了两下嘴，回头看着小米邻居家的婶子笑着说：“你这话说的，跟我家是老员外似的。其实我们家也就那样儿，只不过这两年我们家猫春他哥在外面找到了吃饭的门路，挣钱比在家方便一些，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你那口气好像我们家的钱跟大水淌来的似的。”
　　“可不是咋的？眼下猫春他哥带一帮人干活儿，那些人都在帮着你们家挣钱，那钱跟大水淌来的差不了多少。”小米邻居家的婶子瞅着猫春娘笑着说，“整个村子里瞅瞅，像猫春他哥这一茬儿的人还真有十好几个，哪一个也没有猫春他哥有心思有能为，以后他们这一茬人当中日子最舒坦的还是猫春他哥。”
　　猫春娘给小米邻居家的婶子这几句话说得心里像吃蜜粘糖瓜儿一样舒坦，从心里透出来的滋润让她不由得满脸放光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儿。
　　“今儿是豆子他们家的喜日子，他们家今天虽说家里客人不多不算热闹，可也喜庆。”旁边一个邻居见猫春娘说到了自家就会没完，马上回头向小米的大舅说，“今儿你这个舅老爷能回来就更喜庆了，今天让人觉得不足的地方是小米那闺女没能回来。”
　　“啥？小米今儿没回？”小米的大舅听了这话很吃惊，马上向四周围看了看，“怪不得我没看见小米。今儿小米怎能不回来呢？小米今儿不回来，这个席面就少了意思。”说着，他不由得摇了摇头。
　　小米的二姑见小米大舅对小米没能回来心里不满意，马上抬头看着小米大舅说：“我的意思这个时候找个人把小米接回来，今儿这个席面等着小米。”
　　“这个意思我赞同！”小米大舅听小米二姑这么一说，马上点头说，“我这就骑着车子去接她回来。”说着他就转手抓住了洋车子的车把，一只脚往后一踹蹬起了洋车子的后支架儿，推起车子就往外走。
　　小米二姑想起了啥子似的紧跟着小米大舅出了院门儿，四处瞅了瞅，然后向小米的大舅交待说：“路上你慢点儿，小米现在的身子经不起颠腾！”
　　小米大舅先是一愣，马上就明白过来小米二姑的话是啥意思，他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心疼地向小米二姑点了点头，然后脚踏着洋车子的脚蹬子划了两下，迈腿就上了洋车子。
　　小米的大舅离开之后，院子里那些准备入席的亲戚马上都互相瞅着不知道该咋的了。
　　“咱们都是自家的亲戚，大家都别着急，委屈着大伙儿等一会儿再开席。今儿小米没回来，这个席面就少了滋味儿，这不，小米她大舅觉得今儿小米不回来不合适，就去接她小米了。小米大舅骑洋车子来回走得快，估摸着也就个把时辰的光景。”小米的二姑见亲戚们觉得纳闷儿，马上向院子里的亲戚们挥着两臂说，“咱们也不要心急，个把时辰的工夫。”说完她四周围瞅了瞅，想让牛二筢子这个时候能出面说几句话，毕竟今天卧牛岗子来的亲戚多一些，牛二筢子这个时候能说上几句话，对卧牛岗子过来的亲戚是很宽心的安慰，只怕自己说的这几句话只是对黄庄子这边的亲戚有点儿用处。但她四周围瞅了好几遍，没有瞅见牛二筢子的身影，不禁她心里一个疙瘩，这个时候牛二筢子会去哪儿了？
　　小米的二姑正为瞅不见牛二筢子觉得纳闷儿，卧牛岗子过来的癞豆娘在旁边向小米二姑笑着说了话：“咱们都不着急，都是至近的亲戚，开席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也没啥子，你就宽心安置你们这边的亲戚好了。”
　　“是，都是至近的亲戚。”卧牛岗子过来的另一个娘们儿附和着癞豆娘向小米的二姑笑了笑说，“今儿小米没有回来，我们还没上路就说道这个日子我小米婶子不能回来不合适，可我小米婶子性子也倔，说家里一摊子的事儿总得有个人在家照应着，赶在明儿或者后天家里有人照应了她再回来也不算失礼。我小米婶子还说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的计较。”
　　小米的二姑向这两个娘们儿笑了笑说：“是，都是至亲的亲戚，我是觉得开席晚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啥子，可这时辰也不早了，怕是会有人因为小米大舅去接小米回来耽误了开席的时辰心里别扭，跟大伙儿打个招呼，大伙儿心里就敞亮了。”
　　“这个倒是。”癞豆娘向小米二姑点了点头说，“刚才我小米婶子她大舅带着麦子回来的时候我筢子爷就安置过了，让大伙儿等个把时辰再开席，他回卧牛岗子换我小米婶子过来了，估摸着这会儿也该在半道上了，说不准不到卧牛岗子我小米婶子的大舅就能追上我筢子爷呢，我小米婶子她大舅骑着洋驴赶得快。”
　　“怪不得我满院子没有瞅到他呢，是回卧牛岗子了啊。他咋的没打个招呼呢？”小米二姑一个吃惊。
　　“他是瞅着你们这边的人都在忙着招待进进出出客人了，就安排了一声我们卧牛岗子过来的老少爷们儿。”癞豆娘笑着回了小米二姑。
　　“这个筢子，也真有意思。”小米二姑听了癞豆娘的话，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回身张罗着去安排一些杂七杂八的琐碎事儿。
　　院子里的客人开始三五成群地互相说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破落事儿，有的事儿给这些老娘们儿撇着两个嘴角子说得破马张飞的像掉了底子的旧鞋帮子一样没个正行，有些事儿又给这些老娘们儿眉开眼笑地说得跟天女散花一样五彩缤纷，有的事儿又给这些老娘们儿整着长脸说得跟戏台上的大花脸抡棒槌似的舞舞扎扎的没个头尾儿。院子里的孩子们倒是没啥子顾忌，满院子互相追赶着，叽哩哇啦的叫喊声冲破院子，把院子里的喜庆张扬得整个村子里都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