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光棍背后闲话也不少。周广源一直不续弦，又跟兰晓竹来往密切，肯定是非多。那些爱造谣、爱传闲话的人就喜欢捕风捉影，更何况周广源对啥事都满不在乎。先是说他跟兰晓竹孤男寡女的不明不白，随后又说周广源和陈燕春藕断丝连；有的还说他“公子哥就是走桃花运”，还有的说他是“情场高手艳福不浅”；更有的说他“让两个女人围着他转，而且还都不是一般人，太厉害了”，甚至还有人说“就因为他花心，韩玉萍才被气死的”。
　　这些闲话自然也传到了杜文泉耳朵里，他可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这天正上着班，孙政委打来电话，让杜文泉提醒一下陈燕春，以后少接触周广源，因为他和孟局长都听到了很难听的闲话。杜文泉顿时压不住火了，放下电话就把陈燕春叫到了办公室。
　　杜文泉：“燕春儿，你和广源的闲话，都传到孙政委和孟局长那里了。这可不是小事啊！”
　　陈燕春：“你相信那些闲话？”
　　杜文泉：“我要是相信，就不找你说了。”
　　陈燕春：“既然不信，干吗还要生气？”
　　杜文泉：“影响！我是怕影响不好。”
　　陈燕春：“有啥不好了，是你缺胳膊少腿了，还是我缺鼻子少眼了？”
　　杜文泉：“人言可畏，不然孙政委也不会给我打电话。”
　　陈燕春：“你就说‘我相信燕春’，你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杜文泉：“我说了，可孙政委说你是人民警察，代表人民政府的形象，绝不能让人说闲话。”
　　陈燕春提高了嗓门：“正因为我是人民警察，人民群众有了困难，我就得帮啊。否则，为人民服务就是空话、假话。文泉，我陈燕春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最清楚，如果你连这点闲话都扛不住，你还是我心目中的杜文泉吗？”
　　杜文泉没法说服陈燕春，又不能和陈燕春吵架，很是郁闷。陈燕春见他不说话了，便缓和了语气：“文泉，自打嫁给你，我就一心一意跟着你，你就是我的一切。我知道你一直盼着我给你生个儿子，告诉你啊，我有了，而且我几次做梦都是儿子。”
　　杜文泉顿时笑了：“真的吗？我的乖乖，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陈燕春：“要不是看你哭丧着脸，我还不打算告诉你呢。”
　　杜文泉扶陈燕春坐下：“好了，我不生气了。不仅我不生气，而且还要天天哄着你开心。”
　　陈燕春原本不想再生了，可她一见杜文泉总逗刘大雷和周轩玩，心里就觉得对不住他。虽然杜母嘴上不说，可她心里肯定也希望有个孙子，没有谁愿意在自己这里断了香火。为了满足杜文泉和杜母的心愿，陈燕春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而且她已经偷偷找中医号了脉，八九不离十是个男孩。
　　这天晚上，陈燕春和杜文泉正准备休息，周家传来周念的哭声。
　　陈燕春仔细听了一下：“念念的哭声不对，我去看看，你先休息吧！”
　　杜文泉皱起眉头：“明天还得上班呢，缺了觉你哪儿吃得消啊！”
　　陈燕春穿好外衣：“念念很少这样哭，没准儿是病了。”
　　杜文泉：“病了人家会请大夫或送医院，这么晚了，你过去合适吗？”
　　陈燕春走到门口：“小姑在，有啥不方便？好了，我过去看看再说。”
　　陈燕春敲开周家的房门，周广源把她往里让。她边往里走边问：“念念是不是病了？”
　　周广源：“好像有点发烧。”
　　周霞坐在炕上抱着周念，周念依旧哭着。陈燕春摸了摸周念的额头：“孩子烧成这样，为什么不送医院？”
　　周广源：“太晚了，我想明儿一早再去。”
　　陈燕春从周霞手里接过周念：“广源，你去找二愣子哥借车，马上去医院。烧这么厉害，会烧出毛病的。”
　　周广源点点头，快步出去了。
　　周霞从口袋里掏钱：“燕春，带上钱。”
　　陈燕春：“一会您给广源吧。小姑，把念念的斗篷给我。”
　　周广源拉着排子车进了院子，二愣子跟着来了，他怕周广源没力气拉车。杜文泉和刘长禄也都出来了。
　　陈燕春抱着周念出来，杜文泉上前拦住她：“你身子不方便，还是让我去吧，把念念给我。”
　　陈燕春：“你粗手笨脚的哪成？”说着，抱着周念上了车。
　　周广源：“燕春，你就甭去了。”
　　陈燕春：“哎呀，你们咋都这么啰嗦，赶紧走！”
　　杜文泉表情复杂地看着陈燕春，不知说什么好了。
　　张秋芬走过来：“燕春，我跟你一起去吧。”
　　二愣子把周广源拉开：“还是我来吧，你骑车先去挂号。”
　　周广源点点头：“那就辛苦您啦！”说完，推上自行车快步出去了。
　　
　　杜文泉没有睡觉，一直听着窗外的动静。他既担心陈燕春的身体，又生气陈燕春不顾及他的感受。时间过去两个多小时了，陈燕春依旧没有回来。虽说张秋芬和二愣子一起去了，可杜文泉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医院里，周念打上了点滴，但体温依旧居高不下。急诊科的医生说是急性肺炎，退烧不会那么快。周广源急得坐立不安，陈燕春不停地用冷毛巾为周念降体温；张秋芬用奶瓶给周念喂橘子水，周念却不肯喝，依旧不停地哭着，嗓子都哭哑了。
　　后半夜，杜文泉听见外面有人敲大门，赶忙出去开门，是二愣子送陈燕春先回来了。
　　杜文泉：“他们没回来？”
　　陈燕春：“念念住院了，广源和长禄嫂留下了。”
　　杜文泉：“哦，念念是啥病？”
　　陈燕春：“急性肺炎，高烧不退。”
　　杜文泉：“二愣子哥，都三点多了，您快回去睡觉吧。”
　　二愣子：“嗯，你们也早点儿歇着吧。”
　　杜文泉和陈燕春回到自己家，杜文泉关切地问陈燕春：“累了吧？赶紧洗手洗脸睡觉，我去给你倒热水。”
　　陈燕春：“你睡吧，我自己来。”
　　杜文泉：“不行，现在你是重点保护对象。”
　　杜文泉给陈燕春打好了洗脸水，又给她倒了杯热水。陈燕春洗完脸开始泡脚，喝了口热水，看着杜文泉说：“我没那么娇气，往后你可别这么伺候我，让妈看到了多不好啊。”
　　杜文泉：“我伺候你是应该的，咱妈会很高兴的。”
　　陈燕春：“我陪着广源送念念去医院，你是不是不高兴？”
　　杜文泉：“是有点儿，主要是你现在情况特殊嘛。”
　　陈燕春：“女人怀孩子很正常，有啥特殊啊？”
　　杜文泉：“对我来说，就是特殊。你怀的是革命的后代，是政治任务。”
　　陈燕春笑了：“你可真能拽。好啦，快睡吧。”
　　杜文泉摇了摇头：“不睡，我等你一起睡。”
　　陈燕春：“文泉，我帮周家，你心里不舒服，这我知道。可是我当初答应过玉萍，我……”
　　杜文泉打断陈燕春：“你帮是应该的，但要有时有晌。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少过去为好。”
　　陈燕春：“你怕别人说闲话？”
　　杜文泉：“人言可畏。”
　　陈燕春：“你要是相信我，就不会在乎别人说闲话。”
　　杜文泉：“我当然相信你了，可我听到别人说闲话，心里不舒服。”
　　陈燕春：“嘴是人家的，咱管不住，只要你相信我，我就不在乎。”
　　杜文泉把擦脚毛巾递给陈燕春：“好了，不说这个啦。”
　　陈燕春擦完双脚：“知道我为啥喜欢你吗？”
　　杜文泉：“为啥？”
　　陈燕春：“因为你大度，特男人。”
　　杜文泉：“就这个？”
　　陈燕春：“是啊，就这一点，很多男人都不如你。除此之外，你还乐意帮别人，心里总想着老百姓；尤其是对那些困难户，五保户，你总挂念着。”
　　杜文泉：“咱们是人民警察，就得为老百姓服务。”
　　陈燕春：“我帮助周家，也是为人民服务啊。”
　　杜文泉：“不不不，还是有区别的。刘家和魏家都是劳苦大众，咱们帮他们是为人民服务；周家是剥削阶级，不能算人民群众。燕春儿，咱们是党员，一定要站稳阶级立场。”
　　陈燕春：“文泉，广源虽然出身不好，可他没剥削过人；而且他还多次参加革命活动，拥护共产党和新中国，应该算人民群众。再者说了，他的孩子都生在新中国，也是祖国的花朵，我们怎么不帮呢？”
　　杜文泉被问住了。
　　陈燕春：“我们是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是职责所在，不能把老百姓分为三六九等。”
　　杜文泉长叹一口气：“好了，你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不跟你吵。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放松阶级警惕，迟早是要犯错误的。既然不能一起睡，我还是住到所里去吧。”
　　说着，杜文泉穿好衣服，带上手枪和公文包，出去了。
　　
　　周念打了一宿点滴，终于退烧了。医院床位紧张，医生便让周念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