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女人>第224章 人不能顺命

第224章 人不能顺命

作品名称:女人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19-12-11 13:38:16      字数:4966

  老两口子跟头把式地来到乱岗子,他们站下来刚想瞅个明白癞包给老少爷们儿们安置在哪儿了,一声“哥啊”让他们立马听出了是癞豆的声音。他们顺着癞豆的声音瞅过去,不远的地方一个刚起来的小坟泡子旁一个孩子正没命地在坟前嚎啕大哭。
  “是癞豆!”老两口子马上很肯定地互相瞅了瞅,同时脱口说出了癞豆的名字,然后奔着那座小新坟扑扑腾腾地跑了过去。
  癞包的新坟前,癞豆正哭天抢地地喊着“癞包哥”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癞包的新坟也给他用两只小手扒开了一个窝儿坑。
  癞包的爷爷奶奶见癞豆这样,一下子不知道心里疼的是癞包还是癞豆了。癞包奶奶上前一下子把癞豆搂进怀里,扯着喉咙喊着“癞豆,我的乖孙儿啊!”又哭起来。
  癞包爷爷用袖子膏了一下眼泪,围着癞包的坟转了几圈儿,然后塌下身子用手把癞豆扒开的坟土重新填了进去。
  癞豆被奶奶搂进怀里,但仍旧想挣脱奶奶的怀抱扑向癞包的新坟,他嘴里不停地哭喊着要让癞包回家。
  “孩子啊,你癞包哥没了,回不了家了。”癞包爷爷填好癞包坟上的土之后,瞅着癞豆说,“你癞包哥年龄小,为咱们这个家受了大累,就让他在这个地方好好歇着吧。”说着他又用袖子膏了一下两眼,然后对癞包奶奶说,“咱们也知道癞包给老少爷们儿们安置在这个地方了,改天咱们老两口子再来看看癞包,今儿咱们只顾着心疼癞包这孩子了,把儿媳妇癞包娘给忽视了,这个时候说不准她心里会有多难过呢,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儿媳妇儿癞包娘吧,整个下晌都没瞅见她了。”
  癞包奶奶给癞包爷爷的话说了个激灵,是啊,儿媳妇这个时候会咋的了?不管咋的,儿媳妇儿千万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自打儿子走后,儿媳妇儿为了这个家已经吃了很大的委屈,这个时候癞包出了这样的事儿,还不要了她的命啊!他立马拉起癞包奶奶,回头向癞包的新坟哭着嗓子叹了一声说:“你这孩子这是要这家人的命啊!明儿爷爷再过来看你,今儿得照顾着你娘别有啥事儿啊!”然后从癞包奶奶的怀里接过癞豆,抱起癞豆就往回走。
  癞包奶奶似乎很舍不得离开癞包的新坟,扯着老嗓子像老鸹给卡了脖子似的哭着埋怨着坟里的癞包:“你这孩子咋的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啊,你让这个家以后的日子咋的往下过啊!你爹没了,我跟你爷爷就指望着你和癞豆熬日月儿啊!你这样一走,又扯走了我和你爷爷的大半条命,你爹,你这孩子,你们爷儿俩存心是想让我跟你爷爷扯心扯肺的不安生啊!你们爷儿俩存心是想让我跟你爷爷生不如死地过日月儿啊!”
  “走吧,明儿再过来看这孩子,咋的咱得先顾着儿媳妇儿!”癞包爷爷见癞包奶奶舍不得离开癞包的新坟,很心酸地催了一句。
  癞包奶奶用袖子膏了一下已经哭得肿胀起来的老眼,然后拧了一把鼻涕,一步三回头地随着癞包爷爷离开了癞包的新坟。
  在村口,癞包奶奶还是没有忘记要折几根桃树条子辟邪。
  “有啥邪怪?今儿一准癞包的魂儿也跟着咱们回来了,折了桃树条子癞包的魂儿就不敢跟着咱们回家了。”癞包爷爷回头看了一眼癞包奶奶,不同意癞包奶奶要折桃树条子。
  癞包奶奶听癞包爷爷这么一说,马上就答应看今儿不折了,但她心里还是嘀咕着千万别有别的鬼魂跟在身后了,想到这儿,她不时地回头看着身后,嘴里嘀咕着央求别的鬼魂千万别跟着进村子,并警告着说村子里有狗。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十分放心,开始撒着谎向身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鬼魂说村子路口摆放了画了符的镇物儿,哪个鬼魂要是给镇物儿镇了就不能投胎转世。就这样她不时地回头说着一些真真假假糊弄鬼魂的话,心里七上八下地跟着癞包爷爷进了村子。
  癞包爷爷进村之后就紧扯着癞豆径直先奔着自家去了。
  癞包奶奶一路紧追,虽然她不是那种三寸金莲的小脚老太太,但还是给癞包爷爷的脚步落下的距离追得她有些吃紧。
  癞包爷爷进了自家的那个破院子之后,撒开癞豆的小手儿,满院子招呼了几声“癞包他娘”,但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回音儿。他的心里一紧,该不是儿媳妇儿知道了癞包没了,承受不了这样的伤心寻短见了吧?他马上冲进了屋里,梁头上和床铺上看了看,梁头上没有癞包娘上吊的影子,床铺上也没有癞包娘喝药挺尸,儿媳妇是不是出门投井跳河了?他的心一下子提溜到了嗓子眼儿里,回身冲出屋子向刚跟进院子里的癞包奶奶心急火燎地招呼说:“儿媳妇儿不在家,该不会知道了癞包的事儿在外面就倒下了啊?”
  这话把癞包奶奶的心说得也一下子扑腾起来,但她还是抱怨着说:“你这个老东西真不会说话!”
  “这人会去哪儿了呀!”癞包爷爷一跺脚,抬手在脑门子上捶了两下。
  “向老少爷们儿扫听扫听。”癞包奶奶说着就转身出了院子。
  赶巧这个时候院子外面已经来了不少的老少爷们儿,尽管老少爷们儿们暂时还不想让癞包爷爷奶奶这老两口子知道癞包没了,但还是有人看见了这老两口子去了癞包的坟上,知道这事儿已经无法隐瞒这老两口子了,担心这老两口子受不了这样的伤心有啥子长短,就纷纷来看这老两口子。
  癞包奶奶给院子外面的老少爷们儿们惊了个嘴巴大张却说不出话来,她袖子膏了一下两眼,瞅着老少爷们儿们看了老半天。
  老少爷们儿越聚越多,他们瞅着从院子里冲出来的癞包奶奶,谁也没有说话。
  癞包奶奶见老少爷们儿都在不声不响地瞅着自己,止不住老嗓子烟花受潮了似的噗嗤噗嗤地向着老少爷们儿们喊了几声。
  起初老少爷们儿们还真的没有听明白癞包奶奶喊的是啥,有人支棱起耳朵仔细听了一阵儿才听得明白,原来癞包奶奶是在向老少爷们儿们打听癞包娘的消息。
  “谁见俺家癞包他娘了?有谁知道她现在咋的了?”癞包奶奶见老少爷们儿们没人说话,紧紧地瞅着老少爷们儿们发疯了一样地问。
  “癞包娘没事儿,在牛二筢子他们家呢。”老少爷们儿们见癞包奶奶听不到癞包娘的消息马上要急疯了,有人这样劝着癞包奶奶说,“老少爷们儿们倒是担心你跟癞包他爷别因为这事儿过不去这个坎儿。”
  听说癞包娘没事儿,癞包奶奶的心扑腾一下落进了肚子里,她回头向院子里扯着受潮烟花似的老嗓子喊了一声:“癞包他爷,咱家儿媳妇没事儿!”
  已经冲到院门儿的癞包爷给她这一嗓子砸得一屁股堆儿坐到了地上,竟哇地一声放开老钟一样的喉咙哭了起来。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老少爷们儿们都清楚地记得,就是癞包他爹伸腿走人那阵儿,癞包爷爷也没有当着老少爷们儿们掉一滴眼泪,尽管说老年丧子是人生中的三大不幸中的一大不幸,那阵儿不能说他心里不疼,不管咋的,癞包爹没了,这个家还有儿媳妇和两个孙子在看着他,这个家他得支撑起来。要是那时他伤心得要死要活的,儿媳妇就会没有了日子再过下去的心思了,这个家就没有日子过了。从癞包爹没了到今儿癞包这孩子没了,他眼睁睁地瞅着儿媳妇为了这个家的日子咋的一个熬法儿咋的一个拼法儿,虽说日子很清苦,但他瞅着这个家的日子有奔头儿,心里总算觉得踏实多了。但是这老天爷总是拿着穷人折腾,他睡一百八十个眯瞪也不会想到今儿癞包这孩子会出这事儿没了。刚才他还担心癞包娘会承受不了这样的伤心会撇下这个家寻了短见,这个时候知道了儿媳妇儿没事儿,他不知道心里咋的了,竟然忍不住自己这样放声大哭起来。
  老少爷们儿们见癞包爷这样,不禁都拧着眉头互相瞅了瞅,谁也想不明白他是咋的了。
  癞包奶奶瞅着癞包爷哭得天摇地动的,一下子扑过去抱着他的头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
  “你们老两口子就别这样哭了,癞包娘担心你们老两口子知道了这事儿会心疼得承受不住,不知道该咋的瞒你们老两口子一阵儿就暂时没有回来。你们这个时候老两口子这样一个哭法儿,万一给癞包娘回来瞅见了,你们老两口子想想她心里会是啥滋味儿?本来她心里一惊够难过的了,你们老两口子这样伤心,不是会让她更承受不了吗?”有人这样劝说癞包爷和癞包奶奶这老两口子。
  “这天灾人祸的就是命,谁也没个法子。你们老两口子再咋的一个伤心,事儿已经出来了,也不能把癞包那孩子伤心回来,日子还得过啊!”老少爷们儿们中间也有人这样说。
  就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癞包娘从老少爷们儿们身后挤过来站到癞包爷和癞包奶奶身旁,她擦了一下眼泪,弯腰拉着癞包爷和癞包奶奶说:“爹,娘,咱不难过了!癞包那孩子能忍心撇下咱们娘儿几个,咱也别为癞包那孩子太难过了。癞包没了咱们还有癞豆,咱们的日子还得过,我就不信天狗能把月亮给吃了。”
  虽然癞包娘这样劝着癞包爷和癞包奶奶,但老少爷们儿们还是瞅见她两眼的泪水像开了闸的河水一样呼呼地往下流。
  “都别太难过了,虽说这是个大坎儿,咱得过!咱们不能因为这个坎儿就不过日子了,日子咱得过下去!”随着癞包娘过来的牛二筢子瞅了瞅老少爷们儿,转头瞅着癞包爷老两口子和癞包娘说,“今儿谁也没有想到会出这事儿,可事儿已经出来了,也就把这一篇儿掀过去,总归咱们的日子不能因为这事儿就停下来不往前走了。有句老话这个时候说出来不大合适,想必老少爷们儿们都知道这句老话,我觉得这句老话说得很有理儿——日子是给活着的人过的。没了的人总归是没了,活着的人总归还要过日子,活人的日子不能因为没了的人就不过了。当然了,人没了,家人们伤心难过是人之常情,就算再伤心再难过,没了的人也回不来了。”
  “二叔,我这心里疼啊!”癞包爷听了牛二筢子的话,抬头泪眼汪汪地瞅着牛二筢子哭着说,“二叔,你说我这是啥命啊,儿子才走了没几天,这孙子又不声不响地走了。这老天爷也是,你拿捏我这土到胸口的糟老头子不要紧,为啥还要牵扯着我家儿媳妇儿啊!”
  “都是命啊!委屈癞豆他娘了!”牛二筢子瞅了瞅癞包娘,也不知道该说啥子了,他还是改口不称呼“癞包娘”这样无奈地顺口安慰了一句癞包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样的命才进一家门。”
  “让儿媳妇儿进咱这个家跟着受委屈,我这心里不落忍啊!”癞包爷瞅着牛二筢子说。
  “爹,别这样说了,你这样说我心里更难过。”癞包娘又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紧瞅着癞包爷说,“我二爷说了,咱这都是命,本该就是一家人的命。刚才在我二爷家我小米婶子跟我说了很多话,想想小米婶子他们姊妹几个的日子能熬到今儿这个地步,我的心也宽了很多。刚才我二爷说的那句老话没错,日子是给活着的人过的,癞包他爹没了,咱们的日子不也是过到今儿了吗?今儿癞包那孩子又不声不响地走了,咱们的日子还得往下过,不看死的看活着的,咱们家还有癞豆,就算是为了癞豆,咱也得把日子过下去,哪怕是咱们日后再难再苦再累,咱也得把癞豆这孩子拉扯大了。”
  “我的好孩子啊!”癞包奶奶回身紧紧地抱着癞包娘,老烟花受潮似的老嗓子乖一声孩一声地喊着癞包娘。
  “爹,娘,我没啥委屈,这都是命!”癞包娘在癞包奶奶的怀里还是止不住哭出声来。
  一直站在那儿没吱声的癞豆这个时候也一下子扑进了爷爷的怀里大哭起来。
  老少爷们儿们瞅着这一家,都止不住心酸地摇头叹气。
  “都别这样了,癞豆这孩子还小,你们都这样别吓着癞豆这孩子啊!”牛二筢子看了一眼癞豆,然后瞅着癞包奶奶和癞包娘说,“说句不中听的话,癞包没指望了,咱们还有癞豆这孩子。”
  “是啊,都别太难过了。”老少爷们儿们中间有人这样随和着牛二筢子说。
  “还是那句话,日子是给活着的人过的!就算你们爷儿几个以后都这样伤心,没了的人还是活不过来了,可你们家的日子得往下过。亲人没了谁都伤心难过,但咱们活着的人不能因为家里的人没了就不过日子了。”
  “有句话叫啥子来着?节哀顺变?对,节哀顺变!”这个时候牛大锤从老少爷们儿们中间挤过来,瞅着癞包爷他们几个,两手一叉腰公社书记讲话似的说,“这日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癞包那孩子没了是可惜了啦,可就算是你们一家人都伤心得过去了,那孩子也回不来了。这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命里的事儿,不是说咱们想咋的就咋的了。节哀顺变吧,人不能跟命较真儿。人要是跟命较真儿,日子就没法儿过了。老少爷们儿要是都跟命较真儿,没有一家能过日子的,别说是咱们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就是十里八村的老少爷们儿,日子能过下去的也找不出三家两家。老话咋的一个说法儿?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咱们都跟公社书记、县长比着,你们说有几家的日子能过下去的?这就是命,人活着得认命,命里咋的一个安排咱们就咋的照着安排去过日子。”
  虽然说老少爷们儿们心里看不惯牛大锤自打儿子吃了公家饭之后学来的这个做派,但对牛大锤的话他们还是点了点头。
  “是啊,大锤说的有理儿。这每家人的日子都是命里安排的,天灾人祸生老病死,谁也逃不开这个安排。既然逃不开这样的安排,咱们就顺着命的安排。”老少爷们儿有人很心疼地接过牛大锤的话劝说癞包爷他们一家人。
  “唉,这事儿已经发生了,说也没用了。”有人忽地叹气小声说,“他们早该给癞包那孩子算算命,说不定癞包那孩子是童子命。”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