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牛二筢子心花怒放

　　牛二筢子听说有外孙子了，满院子不停地来回地走动，嘴巴咧得能塞个拳头进去，整个脸上也像正月十五燃放的大呲花。
　　“爹，咱要给春梅姐和孩子准点儿啥子啊？”小米见牛二筢子高兴得不知道了东西南北，笑着问。
　　“鸡蛋红糖老母鸡，鸡蛋红糖老母鸡。”牛二筢子想也没想脱口就喊着说，“先送五百个鸡蛋十斤红糖十只老母鸡吃着，等满月酒席那天再送这么多。”
　　“爹啊！”小米看着牛二筢子，依旧笑着说，“你这是咋的了，可这劲儿送啊！”
　　“这是我牛二筢子第一个来到这个世上的孙子辈儿，虽说是外孙子，身上也有咱们老牛家的血脉，当然要可这劲儿送啦！”牛二筢子回头瞅着小米，一脸把持不住的兴奋，“等我孙子来这个世上，我更舍得。”
　　小米的脸一红，她知道这是牛二筢子的真心话，只是没把持住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说。
　　牛二筢子似乎也觉出了自己当着小米的面这样说话不合适，马上脸红到了耳朵根儿，有些尴尬地一笑，吭吭哧哧地说：“今儿我就去准备给你春梅姐送的东西，晚末节儿你跟我一块儿去一趟，咋的我得先见见我的外孙子，就算他姓黄，也是咱们老牛家的一口人。”
　　“让望秋准备去吧，算计起来不老少的东西呢，你一个人怕是弄不回来。再说了，虽说你的腿已经好了一段时间了，但现在还不能负太大的重，这么多的东西分量不轻的。”小米瞅着牛二筢子说，“你要是不放心望秋办不好这些事儿，可以让望秋开着小四轮拉着你一块儿去办，你出眼力他出力。”
　　“估摸着望秋得一时才能回来。”牛二筢子听了小米的话，抬头看了看天，有些心急如焚似的说，“望秋回到家怕是驴堆集散市了，到集上也买不到可心的东西了。”
　　“今儿不成就明儿赶早，这事儿也不急，早一会儿晚一会儿都一样，你这是心里着急看到你外孙子。”小米瞅着牛二筢子笑着说，“是不是外公姥爷都这样啊！”
　　牛二筢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让望秋一个人去买这些东西我还真不放心，尤其是老母鸡，那可有讲究了。月子里的人吃老母鸡就是喝汤，老母鸡越老越好，老母鸡越老熬出的鸡汤才越有营养，对月子里的人和孩子才越有好处。咋样看老母鸡有多老，得会看，老母鸡要看鸡爪子。人老先从脚上老，老母鸡也是一样。鸡爪子歪歪扭扭的跟枯树根似的，那样的老母鸡才有年头儿。年轻人不懂瞅着只管好看，那样是买不到上年头儿的老母鸡的。随意说让望秋一个人去买这些东西我不放心，咱花钱倒不是心疼，这钱花的得值！”
　　“今儿望秋回来晚了就明儿去，那边儿我二姑准备的也有两只老母鸡，这两天也亏不了我春梅姐和孩子。”小米听了牛二筢子的话，笑着说，“爹就放心吧。这两天我二姑守着我春梅姐，春梅姐有啥子不知道的地方我二姑也会告诉我春梅姐的。”
　　“放心我是放心，有你二姑在你春梅姐身边守着，我咋的能不放心呢！”牛二筢子给小米的话说得有些难为情，又抬手挠了挠头说，“至亲的人在身旁守着我放心！再说了，你二姑是过来的人了，伺候月子有经验，总比咱们干着急要强多了。咱们就是一个心里高兴，真的让咱们去伺候你春梅姐，怕是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就依着你说的，明儿让望秋跟我一块儿去驴堆集，马上我去你娘坟上一趟，跟你娘唠叨唠叨咱们老牛家有外孙子了，让你娘在那边儿也高兴高兴。我跟你娘就你春梅姐一个闺女，你娘疼你春梅姐能疼到骨头里去，今儿你娘要是能听说你春梅姐给咱们老牛家生个大胖小子，我估摸着她能高兴得阎王爷的胡子她都敢扯一把。”
　　“爹，不是说这事儿有说道儿吗？”小米听牛二筢子说要到婆母娘坟上去，心里一个咯噔，马上瞅着牛二筢子问。
　　牛二筢子啪叽一巴掌拍到脑门子上，说：“我这是高兴得糊涂了！”
　　“刚出生的孩子眼真，啥都能看得到。咱们不是不想让我娘知道春梅姐生了，咱们担心的是我娘高兴去招惹她外孙子，这样万一我娘舍不得她外孙子就不走了，魂儿住下了会给我春梅姐他们惹出麻烦来。”小米瞅着牛二筢子说，“不管这说道儿是真是假，咱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好。万一真有那个讲究儿，让我春梅姐和谷子两个人着急忙慌的不知道该咋的好了，毕竟她们姊妹两个年轻，老辈子传下来的一些东西都不知道。”
　　小米的话让牛二筢子皱起眉头点了点头，他思磨了一阵儿说：“咱还是相信有这个说道儿，以防万一。不管咋的，还是你春梅姐和咱们老牛家的外孙子重要。”
　　“爹啊，这事儿就这么说，我娘坟上你别去了。今儿琢磨琢磨明儿的事儿，还有，今儿你琢磨着给你外孙子起个名字，当时我春梅姐让我二姑给孩子起个名字，我二姑说应该有你给孩子起名字，给孩子起名字的事儿就等你了。”小米看着牛二筢子。
　　牛二筢子很难为情地又挠了挠头，说：“给孩子起名字这事儿……我又没喝过墨水，肚子里没有啥子文化，给孩子起名字这事儿还真犯难为。给我外孙子起名字，要根据他的生辰八字起一个好听又有意思的名字，不能随便叫个啥名字就成。”
　　“所以都在等着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啊。”小米一笑，“另外还有，明儿你跟望秋过去，看一下满月酒席咋的一个安排，这边来说是咱们老牛家的第一个孙子辈儿，那边来说是黄家第一个后人，这酒席咋的也得待上几桌。这两家就你一个上辈分的人，不管咋的，你给多操一份心，毕竟我们几个年轻，没经历过啥事儿，很多事儿都不是太明白。”
　　“酒席肯定要办，还要像模像样地办，不能马马虎虎办几桌就算了！这边是老牛家的事儿，那边虽然是黄家，但也是老牛家的事儿。这两家不能分得太清了，分得太清了就没有亲戚的味儿了。”牛二筢子听了小米的话，很干脆地说，“再咋也是咱们老牛家的闺女坐月子，咱们不能让别人瞅着看笑话！”
　　“咱们也不能太铺张了，老少爷们儿们间能说得过去就成。”小米说，“今年家里的事儿一桩接着一桩，都是大的花销。再说了，望秋的事儿紧接着就来了，给望秋办事儿那可不是三百五百就能办成的，眼末前儿的事儿还是能省就省，别铺张得太大了。”
　　牛二筢子不禁抬头看了开天，叹了一声，是啊，今年这一年还没到头儿，家里出的事儿一桩接着一桩，打麦上自己的腿给砸折了之后，这个家只有望秋一个人没早没晚地出去赚钱了，虽说儿媳妇小米里里外外地也不清闲，可小米操持的是家务是田地里的庄稼，外面不会给一分钱，人来客去的花销、人情世故的往来，单靠望秋一个人挣钱是不够的，虽然说比较起其他老少爷们儿们这个家要宽敞一些，但钱多了就多用，啥事儿都要比老少爷们儿们多花费一些。今年这一年还没到年底，自己大致算了一下，好几千块钱已经花费出去了。这好几千块钱花费起来没觉得咋的，但挣起来那是要玩命的。望春那孩子打过了年一走，老鹰屁一样没个音讯儿，往年不往家里打一分钱，这个家也不指望他能咋的，可眼下他已经结亲成家了，就算是不顾及这个家，也该顾忌自己的老婆吧。眼看着小米也快要生产了，小米生产了，他望春老婆孩子都有了，还这样不成手儿。小米的话很有道理，眼看着望秋的事儿到眼前了，盖房子娶媳妇儿可是像这样备几桌酒席就能有所交代的，望秋这件事儿可是要两万出头的。牛二筢子思磨到此，不由得私底下抻抻蜷蜷几根手指头，眼下看这砖头水泥沙子的价格，盖起来三间正房加两间旁房一层院儿，没有一万三千块钱怕是完不了事儿，现在的彩礼一个劲儿地疯长，就眼下的情况来说，望秋要是订婚的话，没有五千块钱的彩礼怕是拿不出手儿，接下来还有接亲那两天的酒席，这估摸着又是四、五千块钱，这样算来，望秋这场事儿咋的也得准备三万块钱，可这三万块钱一时间从哪儿来？他这样问自己，不由得抬起手在头皮上哧啦哧啦可着劲儿挠了一阵儿。三万块钱只要肯掏力气也不难挣，一两年的时间就能挣得来，可时间不等人，事儿也不等人，一、两年时间望秋就要过了说媒成亲的好时候，再说了，再有一两年，望秋要成个家就不是两万多块钱的事儿了，再有两年怕是得四到五万块钱才能把事儿应承下来。这老话说啊，钱难挣屎难吃，虽然这几年这个家挣得比老少爷们儿们宽敞，可这几年巴明起早的受的罪和累要比老少爷们儿们多。眼下自己这腿也吃不了太重的活儿，只能靠着望秋一个人紧倒腾慢倒腾了，这些日子也委屈了望秋这孩子了。琢磨到此他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小米，说：“我这出去瞅瞅望秋。”
　　“爹，坐下来歇会儿吧，天将黑儿望秋才能回来呢，今儿他往草庙县城旁边送砖，来回好几十里的路。到驴堆集上买那些东西就放到明儿，就是望秋这个时候能回来，他也累，让他在家好好歇歇，今儿就别让他跟你去驴堆集了。”小米依旧认为牛二筢子心里着急着要去驴堆集为春梅嫂子采买那些东西，回了牛二筢子的话说。
　　“今儿不去驴堆集了，我是琢磨着望秋这些日子起早贪黑儿的太累，想出去瞅瞅他啥时候能回来。”牛二筢子看着小米，说着他就向院子外面走去。
　　“爹，别走得太远，走远了腿太累！”小米见牛二筢子走出了院子，冲着牛二筢子的后脊梁影子招呼了一声。
　　牛二筢子走出院子，整个村子似乎显得比以往安静了不少，他不由得四处看了看，村子里的鸡鸭鹅倒是清闲，三三两两地一块儿悠闲地觅食儿，高兴了它们还会纷纷扇动膀子扯着脖子没喉咙似的叫上几声，惹得整个村子里的鸡鸭鹅相互应和，吵得整个村子里像它们的世界一样。
　　“筢子这是出来溜达溜达？”牛二筢子还没走出村子，迎面走过来扛着破耧的牛歪嘴笑着向牛二筢子打了声招呼。
　　“出来转转。”牛二筢子迎着牛歪嘴一笑说，“你这是？”
　　“马上就要到种麦子的节令了，这破耧一条耧腿给檩棍子砸拧巴了，我这找人修修去了，咋的也不能耽误这个秋季儿种麦子。”
　　牛二筢子瞅了瞅牛歪嘴肩上的破耧，点着头说：“该修修，说着说着种麦子的节令就来了。”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忽地想起了洋耧，去年他亲眼看见过别人用洋耧种麦子，那个速度是这种土耧没法儿比的。洋耧给小四轮拖拉机带着，一个来回就是十二垄子的麦种下地了，这土耧一个来回才六垄子麦子，何况这土耧大多是靠牛拉，没有牛的人家几户搭伙儿靠人力拉着种麦子，赶上天气右边，牛或者人力就很难抢在天气前面了。本打算今年买一架洋耧，种麦子的节令那几天也能挣上千儿八百的，一个节令不光可以把洋耧挣回来，另外还会有些结余。可眼下钱不凑手了，这洋耧得想法子从别人家捞扯一些也要买！
　　“听说你筢子做外公姥爷了？黄庄子那边准备啥时候待满月客啊？到时候你千万不能把我们这一家给抹过去了！再咋，咱们是没出五服的本家弟兄，闺女有了大胖小子，也是咱们老牛家的大喜事儿！”牛歪嘴艮着头瞅着牛二筢子说。
　　“放心吧！咋的也不能把你家抹过去了，毕竟咱们是最亲的一牛家。只是黄庄子那边还没有定日子，等把日子定下来，咋的我也得告知你一声。”牛二筢子笑着说，“明儿我就打算去黄庄子看看，毕竟那边两个老客人家都不在了，事儿还得咱们给操心给帮着应承。”
　　“那倒是！”牛歪嘴艮着脖子点了点头，“女婿又不在家，这事儿咱不操心谁操心？”
　　“就是女婿在家，这事儿也得咱们操心给应承了。女婿没啥子家底儿，让他应承这事儿还真让他犯难为。”牛二筢子点着头说，“豆子那孩子也腼腆，就算他在家，应承这事儿犯难为他也不会开口说难为的，咱这做丈人的心里有数。”
　　“你这个筢子，拿女婿和儿子一样上心。”牛歪嘴笑了一下说。
　　“女婿和儿子都是一样，都是咱们的小字辈儿。”牛二筢子也是一笑。
　　“这个倒是。”牛歪嘴又艮着脖子点了点头，说着他就扛着破耧往自家的方向去了。
　　牛二筢子扭头瞅着牛歪嘴的后脊梁影子，不知咋的竟然不自觉地摇了摇头。牛歪嘴走得远了，他才转回头往村子外走去。
　　村子外就是将要秋收的庄稼，这两年老少爷们儿们很少种芝麻和豆子了，都说种芝麻和豆子不合算，不如一季儿麦子一季儿红薯，这两年粉条子的价格一年比一年看涨，秋季儿的红薯一亩地可以收成四百块钱左右，要是种芝麻或者豆子，一亩地秋季儿好了也就二百多块钱。不过种芝麻或者豆子省事儿，不像栽红薯那样要忙到年底。话又说回来了，庄户人家凭的就是力气吃饭，只要一亩地多一些收成，多出些力气也没啥。牛二筢子瞅着眼前的庄稼地，满地都是青黢黢的红薯秧子。这两年老少爷们儿们在红薯上有了甜头就舍得下本儿，红薯地翻耕的时候会施些洋粪，让红薯疯了一样地长。不过，很多人还是吃了上洋粪的亏，地里的洋粪施得多了，红薯就可着劲儿长地面上的秧子，地下的红薯倒是不见个儿，并且这不见个儿的红薯吃起来没有啥子味道，远不如只上土粪的红薯又面又甜的，就算是磨粉，上洋粪的红薯也不如土粪长出来的红薯出粉，一百斤上土粪的红薯能出三十斤粉，而洋粪长出来的红薯一百斤也就出二十斤粉。就红薯上来说，真的说不好洋粪是不是一个好东西，他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