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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牛老拐的女人

作品名称:女人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19-12-03 10:20:35      字数:5279

  小米一把拉住了牛老拐的女人,说:“用不着这样,两个老人还能不听你的话?你都跟他们念叨这么多了,咋的他们两个老人也会在心里寻思寻思。跟自家的老人用不着这样吧。”
  “这个你可不知道,老人疼孩子了,魂儿就会舍不得离开了。我小的时候,我奶奶的魂儿在我们家咋的说劝都舍不得走,她心疼我娘,就整天缠着我娘,缠得我娘常年没有精神,地里的活儿不能干,家里的活儿也不能干。我爹请了很多的先生,也没有哪个先生看出我娘有啥子毛病,最后还是我爹一狠心,请了坐坛的先生把我奶奶的魂儿给捉走了。打那之后,我娘也有精神了,也能下地干活儿了。”牛老拐的女人瞅着小米,很是一回事儿地说,“坐坛的先生把我奶奶的魂儿捉走压在一个镇物下面,说不得翻身了,再也不会回到我们那个家纠缠我娘了。我爹也心疼,可又没有别的啥子办法儿。你就在这儿等会儿,我进院子里把你们家的切菜刀拿出来挂在院子门头上,挂好了你再进院子。切菜刀见过血,辟邪。”说着,容不得小米有啥子反应,她就几步蹿进了院子里,很快从小米他们家的灶房里拿出了那把切菜刀。她又满身子地摸了摸,很遗憾似的向小米说,“你进院子吧,我在这儿守着。进了院子之后,你赶紧给我找根红绳子来。”她把手里的切菜刀不停地比划着,好像要砍谁一样。
  小米给牛老拐的女人这样弄得没了办法儿,只得依着牛老拐的女人进了院子,然后从屋里找出一根红布条子来。
  牛老拐的女人从小米的手里接过红布条子,举到门头上比划了一下,红布条子刚好到胸口下面一点儿那么长。她把红布条子的一头儿拴在切菜刀的把儿上,翘着脚把另一头儿拴到了门头上,然后瞅了瞅吊到胸口的切菜刀,闪身进了院子,抬头向小米一笑说:“大多数人都是低着头走路,拴这么高正好,省得拴得再高一点儿,别因为辟邪再把来人的脑瓜子给碰了。拴这么高,来人容易瞅得见,就碰不到人了。”
  门头上吊把切菜刀辟邪,这是这个地方的一个风俗。不管啥人,只要瞅见谁家的门头上用红布条子吊下来一把切菜刀,就知道这家人在外面给啥子邪气打搅了,外面的邪气因为这把切菜刀也不敢进这家人的院子了,自己就要远躲着这家人的院门儿绕着路走,别让这样的邪气也粘到自己的身上了。
  牛老拐的女人拍打着两手和小米进了屋,就催着小米赶紧先烫上一碗淡盐水,然后就着忙着要给小米熬紫苏梗子水。
  “婶子,没事儿了,我自己来吧。”小米烫好了上半碗的淡盐水,马上拉着牛老拐的女人,说,“歇会儿我自己去找点儿紫苏梗子去,你也在外面热了老半天了。”
  “还是我出去给你找吧,别他们老两口子的魂儿还在院门口守着没走呢。”牛老拐的女人看了一眼小米,奔着灶房里去了,在大灶底下找了一个烧过火的土蛋子握在手里,走出灶房的门时向小米一示说,“辟邪的,带上它,出去时望春他爷爷奶奶的魂儿就得躲着我,回来时,他们也不敢跟着我进这个院子了。”说完,就闪身子出了院子。
  小米见牛老拐的女人出了院子,回身把那上半碗的淡盐水给喝下去了。说来也怪,上半碗的淡盐水喝下去之后,她一下子觉得整个心里踏实下来了,整个身上不光觉得皮肉松快了,还觉得一下子来了劲儿似的精神了。她把喝空了的碗往脸面前的桌子上一放,一手擦了一下嘴巴,不由得两手摸着了自己的肚子。肚子里的孩子这个时候也安静了,再也没有像刚才那样动了。
  院子里这个时候显得空了,小米摸了一阵儿自己的肚子,向肚子里的孩子说了些心疼的话儿,抬头瞅着院子里的一切,心里一下子倒觉得有点儿单了。平日里还有那些羊在院子里闹闹哄哄地显得热闹,今儿连一只羊也看不到了。昨个儿玉米放了麦忙假,说是小米在这边儿太忙了,怕再照顾着那些羊会累,就让望秋帮着把那些羊赶回了黄庄子。院子里眼下只有那些鸡是活物儿了,不过还都在鸡棚子里圈着,只是每天早起放它们出来在院子里晾晾风儿。待吃过早起饭儿,再把它们赶进鸡棚子里去,然后自己收拾它们满院子里的拉撒。这个时候要是满院子里跑着的都是那些鸡,整个院子里也会显得有些生气儿。寻思到了那些鸡,她马上走出了屋子,鸡棚里的那些鸡这个时候该添点儿饮水了,天这么一个热法儿,人都离不开水,何况那些鸡呢,全身有厚厚的毛给盖着,离了水哪儿能成?
  小米从灶房里拎出一个水桶到压水井旁边为那些鸡压了一桶水,刚拎起水桶要往鸡棚子里去,牛老拐的女人抱着一抱子隔年的紫苏棵子进了院子,嘴里还炫功似的嚷着说:“今年的紫苏还没能长多高呢,太嫩,熬水也没啥劲儿。这是我从我们家柴草堆上抱过来的,去年的老紫苏棵子,一次也用不了这么多,你把它放着,以后经常用它熬点儿水喝。怀孕的人经常喝点儿紫苏梗子水,老郎中先生说啥子叫静神安胎。”
  小米把手里的水桶放回到了压水井的水池子里,迎着牛老拐的女人上前走了几步,笑着从牛老拐的女人的怀里接过那一大抱子的老紫苏棵子。
  牛老拐的女人把怀里的老紫苏棵子递给了小米,随手把握在手里的那个经火烧过的土蛋子扔到了地上,两手拍打着身上的衣服,瞅着压水井池子里的那满满的一桶水,很惊奇地责怪着小米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咋的还能拎这么重的一桶水呢?刚才进院子的时候,我还当是半桶水呢,这一瞅,满满的一大桶。知道吗?这一大桶水,万一给抻了身子,容易小月!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儿。你得记住了,打今儿往后你不能这样卖力气干这样重的活儿,得想着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我又不是啥子千金小姐,生就的就是这个命,哪有那么娇气!”小米回头向牛老拐的女人一笑,把怀里的老紫苏棵子朝堂屋门口一放,拍了拍两个袖子说,“咱们都是庄稼人,哪儿顾得了那么多,这么忙的庄稼季儿,家里地里的,顾着这儿顾不着那儿了,哪儿有闲心思想着自己的身子骨儿?今儿在地里,要不是肚子里的孩子不安生地动了,就算是我害怕,也得把那块地里的麦子捡拾完了再回来。你看,这不,大热的天儿,鸡棚子里的那些鸡,一个晌午没给添水了。这不,我正想给它们添点儿水呢。”说着,她一指压水井池子里的水桶。
  “就是给鸡棚子里的那些鸡添水,你也不能这样满满一桶地拎呀!半桶半桶的还不行?这一大老桶水多重啊,身子侧歪着往一边使劲儿,怀了身子能跟好好的一样吗?这样容易抻着。”牛老拐的女人瞅着小米说,“婶子是过来的人了,也眼见过有人就因为拎桶水把孩子给抻掉下来的。不是婶子在吓唬你,不到孩子生下来,可马虎不得,处处都得小心着,别依着自己的性子使倔脾气!”
  小米一笑,转身伸手又要去拎压水井池子里的那桶水,给牛老拐的女人一下子拦住了。
  “你这孩子,刚才我说得那些话你就没往心里去?”牛老拐的女人扭头瞅了小米一眼,伸手使劲儿把压水井池子里的水桶拎了起来,这满满的一大桶水,少说也有几十斤。这一使劲儿,顿时让她憋红了脸,也憋粗了脖子。
  小米当然知道这一大桶水的分量,不过,今儿她瞅着牛老拐的女人这样吃力地拎着这满满的一大桶水,心里咯噔一下觉得真的有点儿害怕了,尽管平日里自己这样拎水没觉得咋的个重法儿。可今儿这个时候,她似乎一下子瞅见了平日里自己拎着这样满满一大桶水很吃力的样子,牛老拐的女人刚才的那些话也一下子又都在她的心里说了起来。打今儿往后,自己真不能使着自己的性子这样了,万一哪天真的像牛老拐的女人说的那样把身子抻着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就跟着受委屈了。
  牛老拐的女人趔趔趄趄地把这满满的一大桶水帮着小米拎到了鸡棚子里,放下水桶后,她用袖子一膏脸上的汗,抱怨似的向小米说:“你们家的这水桶,比别人家的大多了,一桶水拎着死沉死沉的。这一大桶水,都能赶上别人家的一桶半水了。这个牛二筢子,就是心眼儿里会算计,置办这样大的水桶干啥,净是折腾人的!”
  鸡棚子里的那些还没有成个儿的鸡崽子们并没有因为牛老拐的女人是个生人而惊慌起来,它们卧在阴凉的地方,伸着膀子炸着没有扎齐的毛,嘴巴张着,脖子一动一动地呼呼噜噜往外喘着热气。它们只是歪着脑袋看了看牛老拐的女人,继续着它们的散热方式。
  小米又是笑了笑,说:“还是水桶大了能多盛水,拎一桶是一桶。别人家的小水桶,我使唤着也觉得不习惯呢。春上癞包娘帮着我们家栽春红芋的时候,他们家的那两个水桶,一挑子水也浇不了几个窝窑儿,净是来回在地里挑着水桶晃悠了。”
  “你这孩子呀,就是性子急。”牛老拐的女人听了小米的这话,马上一撇嘴说,“还是高兴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这个时候比不得平时,双身子的人了,啥事儿就算是多跑两趟,多费点儿工夫,也不能依着自己的性子去咬牙撑着恨不得一下子就把事儿给干完了。人们不是常说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了啥子闪失,让你这孩子哭都来不及。”
  小米这会儿再也没有笑了,她很听话儿似的向牛老拐的女人点了点头。自己倒真的没啥儿,肚子里的孩子,自己得小心了!
  “你婆娘也不在了,公爹也不方便说你咋的咋的,望秋还是个毛蛋孩子,啥也不知道。虽说这些邻居啥的,都一家老小的,里里外外的要顾这顾那的,没有闲啥子闲工夫串门子,有时候一天也碰不上一次面儿。也没个人在你身边儿说叨你给你个指教,啥事儿都得你自己多一点心思。”牛老拐的女人安持着小米说,“咱们女人怀孩子是天大的事儿,就今儿来说,宁愿地里的那些麦子不要了,也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咋的了。对一个孩子来说,别说是地里掉下来的那点儿麦子,就是整块地的麦子不要了,也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有啥好歹。咱们女人活着图个啥?就是给男人生孩子,养孩子。要不,那还叫女人?生孩子,养孩子,是咱们女人天大的事儿,所以说,不管咋的,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得先想着孩子。”
  牛老拐的女人的这最后几句话让小米很认同,自打自己觉得真的是怀上了之后,自己也说不清是咋的了,心里老是提溜着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孩子在里面能吃得饱睡得着?是不是孩子在里面身子骨儿长得很壮实?是不是孩子在里面会受啥子委屈?每天除了忙着家里家外的这些活儿以外,自己就会不由得心里这样寻思。哪怕是在自己觉得很累的时候,只要一寻思到肚子里的孩子,马上身上就会觉得一身的轻快。
  “你这孩子呀,还是个孩子,年龄小。虽说很懂事儿了,可必定还没到那个年龄的份儿上,还不知道咱们为啥要托身成女人。”牛老拐的女人瞅着小米说,“老天爷给咱们一个女人的身子,就是要咱们这辈子守着男人,给男人生孩子,养孩子的。这是老天爷给咱们女人的命,也是给咱们女人的本份。”
  自打嫁了望春之后,小米倒是也这样想过,一辈子守着望春,给望春生几个孩子,和望春一道儿把孩子养大了,给孩子成家立业,然后陪着望春一年一年地老了。望春这样一走,至今没个音讯儿,自己的大多的心思也都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了。只是她不能把自己的心思完全都放到肚子里的孩子的身上,她心里还放不下这个家,放不下黄庄子上的姊妹几个。她琢磨着牛老拐的女人的话,弯腰把桶里的水斜着水桶的身子倒进了那个水盆儿里。
  那些鸡崽子们见小米往那个水盆儿倒水了,立马都扑棱着膀子从地上站起来,疯了一样奔着水盆儿就抢了过来,转眼间就把那个水盆儿围得瞅不见了。有些鸡崽子没能挤到水盆儿跟前去,就干脆两膀子几扇乎,连飞带蹿地就站到了其它鸡崽子的身上,伸着脖子向那个水盆儿里抢水喝。
  “这么多的鸡崽子!刚才它们都在地上卧着,倒看不出有多少来。这一抢着喝水,还真看出多来了。”牛老拐的女人瞅着这些抢着喝水的鸡崽子,很惊奇地瞅着小米说,“这些大个儿的,估摸着现在也有斤把重了。”
  “我们家的这些鸡崽子,还是我婆娘活着的时候让炕房送到咱们村子上的,是今年的头炕鸡,早。,当时很多人家也都打了。”小米瞅了瞅牛老拐的女人,回头瞅着这些抢着喝水的鸡崽子说,“婆娘在的时候很会招护这些鸡崽子,婆娘走了,我也就是瞎摆弄它们了。”
  “你这还叫瞎摆弄啊?看把它们招护得,快赶上猪娃子了。你没瞅见?好多人家跟你们一起打的这炕鸡崽子都死得差不多了,就是还有几只没死,整天价也是缩着脖子缩着头,个头儿还没个拳头大,病歪歪的跟霜打的秋茄子似的。”牛老拐的女人瞅着小米说,“这招护鸡崽子你就这么细心,招护自己的身子更得细心了,以后不管干啥活儿,千万不能跟谁赌气似的上犟劲儿。水桶里的水我也帮你拎过来了,我这就去帮你熬紫苏梗子水去。等熬好喝下去,歇会儿就该着忙着给他们爷儿俩做午晌饭儿了。”
  “婶子,你歇会儿,我这给这些鸡崽子饮了水自己熬去。”小米慌忙拦住了牛老拐的女人,说,“我们家的煨壶你不知道在哪儿放着,半里湾儿的张老先生说过,不管熬啥药,都不能用铁锅、铝锅的,一定得用陶盆儿或者煨壶。”
  “是吗?这个我倒不知道,这些年家里要是有谁有个病啊灾啊的,抓回来的药都是用一个大茶缸子熬了。”牛老拐的女人很惊奇地说,“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啥子说道儿。”
  “好像张老先生说啥子金属的东西熬药会破药性,我也听不明白,反正就记住了张老先生的这样的安持。”小米向牛老拐的女人说。
  “那以后还真得注意了呢。”牛老拐的女人向小米点了一下头。
  就在小米和牛老拐的女人在鸡棚子里说话的这个档儿,牛二筢子手里拎着一个大塑料油桶从地里回来了。他在院子门口站下了脚步,瞅着吊在院门门头上的切菜刀瞅了好一阵子,眨巴着两眼心里犯迷糊,这是咋的了?咋的这个时候院门上吊着切菜刀?是小米这孩子招啥子邪气了?琢磨到这儿,他一下子就冲进了院里,很担心焦急地喊了几声小米。
  小米和牛老拐的女人听了牛二筢子的喊,慌忙着从鸡棚子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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