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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葭阴押运

作品名称:苴国往事      作者:母明秀      发布时间:2019-12-01 21:07:01      字数:3260

  冬月中旬,苴国的气候进入了严冬时节,从秦岭刮过来的寒风带着霜雪的气息,吹在皮肤上丝丝刺痛。
  苴王终于备好了要送给五丁将军他们的物资:五十来担的粮食外加一些衣物。一石粮食有一百斤,要是平路,百十来个士兵就可以了,可从土费城到剑门关,一路山高路陡,荆棘丛生,全靠人力背运。苴王安排了一百多人运送。
  一个薄雾蒙蒙的清晨,地上打满白霜。葭阴带着运送物资的队伍离开土费城,向剑门关方向走去。在这山高坡陡的苴国,物资的运送全靠人力肩挑背扛。葭阴带着不到一百多人的运粮队伍渡过安静的嘉陵江,爬上土费城对面的山坡,在陡窄的山路上弯弯曲曲走成一条长长的队伍。葭阴没有骑马,一是这些从北方贩来的马匹太珍贵,二是在那险峻的剑门山区,马匹不是最好的交通工具,有时还是个累赘;他选择了坐抬椅,这种人力的交通工具在这山区非常方便实用。此时他坐着抬椅走在队伍后面,梁实跟在队伍前面。
  薄雾渐渐散去,阳光温暖起来,爬山路的士兵们觉得热了,他们脱掉外衣,有的穿着短袖,有的干脆赤着上身,只在肩背部垫上棕做的护垫。他们翻过拦阳山上,向摩天岭方向走去。
  温暖的阳光,翠绿的柏树,厚厚的落叶,流汗的士兵,曲折陡峭的山路,激起了葭阴的活力。他下了抬椅,走到队伍的前面,跟士兵们一起爬行在山道中。士兵们被葭阴的热情激起了更大的兴致,行走的速度加快了。不久,他们穿过几条小溪,翻过几座小山,来到了云台山脚下。
  葭阴抬头一看,云台山悬崖陡壁,怪石嶙峋,山上古木葱郁,是个赏风景的好去处,可是运粮队伍里,人人都背着百十来斤的物资,要翻越这座山峰,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葭阴蹙着眉看着云台山,命令队伍原地休息一会儿。
  “哞——啊哞——吔—”远处的山林间传出一声悠扬圆润的女子唤牛声,长长的声音如同唱歌一样,抑扬顿挫,令人闻之忘物。
  女子的声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高亢的男声:“我跟幺妹儿隔山林,只闻声来不见人。等我去把树砍了,早不看着晚看着……”
  “没想到民间也有这样好听的声音。”葭阴赞道。
  “公子,如果你在这山上走,经常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这里的人们累了,闷了,烦了,高兴了,都爱唱上几句,本地人把这叫唱山歌。刚才女娃唱的叫‘吆牛调’,男娃唱的叫‘幺妹子’。”葭阴身后的一个士兵说道。
  “你是本地人?”葭阴看着这个身材敦实的中等个儿士兵问道。
  “禀公子,我家就在剑山脚下,云台山过去再翻一座小山,过两条沟就到我家了,运粮队伍还会过我家门前。”
  公子抬头望去,只见云台山怪石嶙峋,古木葱郁中掩映着一条蜿蜒的小路,问道:“这山太高了,我们要爬多久?”
  “公子不必担心,我知道一条捷径,不用爬到山顶就能翻过云台山。”
  “那好,你到最前面来带路。”
  那个敦实的士兵背着粮袋几步跨到最前面,葭阴走在他后面。
  “公子,你还是坐上抬椅吧!这一路荆棘比较多,小心划着你的手脸和衣服。”那位士兵转过头来对葭阴说道。
  扛抬椅的人听了立刻蹲下身子,让葭阴坐上。葭阴摆摆手说:“没事,这点苦我受得了。”问那位士兵,“你叫什么名字?服役多久了?”
  “我叫杨关,来服役一年半了。”
  在杨关的带领下,运粮的队伍只用了一个时辰就过了云台山,不久来到一处山势缓缓的坡地。坡地上散落着十来户人家,杨关说那就是杨村。
  “前面就是我的家!”杨关高兴地说着,加快了步伐。
  葭阴向前一望,几丛翠绿的竹林从一道土丘后冒出头来。(有竹林的地方就会有人家,竹林是苴国地区人家房前屋后必定栽种的植物,家里的很多用具的制作都离不开它。屋旁种竹子,这一习俗一直保存到上个世纪末。多少年来,路人行走在这崇山峻岭中,只要看到了竹林,心里就升起一种踏实的感觉。只可惜现在新修的山间砖房旁,人们都已忘记栽种它了。)赶了大半天路的葭阴,此时看到竹林也有一丝舒心。
  转过土丘,葭阴看见竹林后面有一座小房子,房子的墙是一根根没去皮的、小腿粗的木头竖在一起排成的,一部分埋在地下,露出地面的木墙高不到一丈,房顶盖着厚厚的茅草,房前有一个平坝,坝边的几颗果树已经落光了叶子。杨关朝前紧走几步,大声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喊声过后,还没听见人声,先听见了几声狗吠,接着蹿出一条黑狗,冲运粮的队伍大叫,见来人多了,一边叫一边往后退。“黑子,来!”杨关朝黑狗吆喝道。那狗立刻认出主人,低头摇尾,乐颠颠地跑到杨关身边,一边伸出舌头舔着他的手脸,一边呜呜地叫着。
  “黑子,不许咬人,到一边去。”杨关拍拍黑子,指指墙根,黑子乖乖地退到墙边去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身穿褐色的麻衣从屋后走出来。杨关朝老人叫道:“爷爷!”
  “关娃回来啦!”老人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杨关,正要上前拉他的手,随后看见坐在抬椅上的葭阴。这位从未见过贵人的老汉一下子变得有些羞涩拘谨,双手搓搓衣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爷爷,这是公子。”老人正欲磕头行礼,葭阴说:“老人家,你年纪大了,不必行大礼。”然后吩咐停下抬椅,让队伍休息一会儿。走了大半天的士兵们纷纷放下背后的粮袋,或站或坐,说说笑笑。
  老汉见士兵们有的汗水湿了头发,吩咐道:“杨关,抱些柴来放在坝里让大家烤烤,汗淋淋的突然歇下来,冷风一吹要生病。”。
  杨关叫上几个腿脚麻利的同伴到屋后抱来许多柴火,又到房里找来火星,一会儿,一堆熊熊的火在坝里燃起来。士兵们围着火堆一边休息,一边喝水吃饭团。葭阴盘腿坐在杨关抱来的草上,梁实从袋里拿出一块熟猪肉、一只熏兔,和一些饭团放在葭阴面前。杨关从屋里抱出一个盛满水的土红色陶罐,放在火堆旁,不久水热了,他先给葭阴和梁实一人舀了一碗。
  葭阴招呼杨关的爷爷坐在身旁,他一边吃东西,一边询问他们的生活情况。老人家说,这几年风调雨顺,王事较少,没有饿死人的情况,人们过得还行,大多数人家还能吃饱。他能活到这把年纪也知足了。葭阴问他多大了,老人家自豪地说足七十岁,这村里就属他年纪最大;现在还腿脚灵便,能做些小事,刚才就在屋后修理屋墙。
  杨关问父母和弟妹们都在干啥,爷爷说他们到剑山脚下准备过冬的柴火了。说着往屋后一指,葭阴顺手看去,只见剑山连绵不断,如一道巨大的栅栏挡在缓坡顶上,如削的绝壁连一点绿色都看不见,山顶上树叶色彩斑驳。“真是天然的屏障啊!”葭阴赞道。
  半个时辰后,士兵们休息得差不多了,大家起身背上粮袋,继续往前走。葭阴把吃剩下的食物赏赐给了杨关的爷爷,老人家赶紧叩头谢过公子。家养的猪肉质细腻,没有膻味,脂肪醇香无比,深受人们的喜爱,在当时算是最珍贵的食物。就连葭阴平时也是几天才能吃一回。这次运粮,苴王特意赐给他一些猪肉。
  太阳要快偏西时,运粮的队伍终于抵达摩天岭了。摩天岭山坡陡峭,坡上多石少土,只长有一些茅草和灌木,山顶突然耸起悬崖绝壁,那如长墙的石壁又高又直,真是飞鸟也难越过。这道似巨墙一般的石壁连绵整个剑山山脉,把这里分为关外关内。这道天然的屏障给苴蜀之地的人民带来多少安宁的生活。难怪秦国情愿去攻打中原其他强国,也没向西跨出他征服的脚步。
  葭阴的队伍顺着剑溪往上走,到达剑门关时,太阳落山了。剑门关两边的大山如天门微启,只在剑溪流出的地方微开几十米宽的缝隙。缝隙中设有守亭,几个士兵看见公子一行,非常高兴。大家过了关口,向前走几十米,就看见一道深深的峡谷。运粮队伍顺着峡谷往里走。路太窄,葭阴早下了抬椅,走在队伍中间。
  一进峡谷,天仿佛就黑了。走在峡中,窄窄的山谷让人感觉两山相距只有咫尺,光线幽暗,勉强看得见脚下。几乎没有路,人们只能顺着峡中小沟往前走,脚底的石头湿滑,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摔倒。梁实紧跟在葭阴身后,伸着双手,想要保护他。其实葭阴平时跟着梁实练武,身上很有些功夫,两三个士兵还不是他的对手,梁实完全不用那么担心。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前面的士兵突然说,前方有人,还有火光,可能到了。
  “喂,是五丁将军的修路队伍吗?”杨关扯着嗓子吆喝道。
  只见前边人影晃动,然后有人答道:“我们是五丁将军的修路队伍,你们是谁?”
  “我们是苴王派来送物资的队伍。”
  不久,前面有很多火把过来了。葭阴他们很快到了修路队伍的营地。
  丁将军过来迎接送粮队伍,看见来人队伍比预想的少多了,脸上有些不快。后来看见押送物资的是葭阴公子,还是很礼貌地迎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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