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宰猪见闻 借机教子

　　“莺莺，我昨天跟蔬菜园的唐屠夫说了，要他明天早点过来帮我们杀猪，他满口答应。”郝运来告诉妻子。
　　“要得，我今天就做一下准备。”莺莺兴奋地回答。
　　为了供孩子们读书，郝运来家里每年都要养两头猪。上半年养一头六七月份杀，卖了钱给孩子们交下半年的学费；下半年养一头过年杀，这一来是为给孩子们交第二年上半年的学费，再者，也好让家里过个热闹年。多年来，郝运来家养猪的习惯就这样周而复始，无尽循环。
　　为了养猪，郝运来夫妻俩没早没夜地忙碌着，砍猪草，煮猪食，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儿。他们喂猪的饲料大多数都是用自家收割来的红薯藤及一些蔬菜叶。有一种甜菜很容易种，叶片茂盛，茎又粗大，且是喂猪的好饲料，郝运来每年都要种上好几块地的甜菜给猪吃。除此，为了防止青黄不接时猪饲料断顿，郝运来在菜地里还挖了一个浅浅的水池，专养一些水葫芦和浮萍，在饲料短缺时可以凑合着应急。有时，自家实在找不出东西来给猪吃，邻居们就关心地提醒：“你们家这么多孩子，要他们出去打点猪草，一个打一篮就有五六篮，还愁猪没东西吃吗？”
　　但郝运来夫妻俩从不要孩子们去打猪草，他们宁可自己辛劳去想方设法，也不愿让孩子们东奔西跑。因为，那些塘边水边是他们最担心的事。
　　郝运来常开玩笑说：“再苦不能饿了猪，因为那是孩子们一坨子学费钱，没有这一坨子钱，孩子们就无法上学。”
　　虽然一年要杀两次猪，但郝运来自家平时却很少有猪肉吃，除了过年，因为平时杀猪都要卖钱凑学费。
　　凌晨三四点钟，唐屠夫过来杀猪了，猪的尖叫声惊醒了沉睡中的孩子们。
　　“姐姐姐姐，快起来去看杀猪啰啰，杀了猪啰啰我们就有肉粑粑吃了。”小六第一个醒来，跑到几个女姊妹的房间兴奋地嚷着。
　　“你想得美，猪肉都要卖钱的，你是想要读书还是想要吃肉粑粑？”康平揉揉没睡醒的眼睛，不屑一顾地问。
　　“我想吃肉粑粑，没有肉粑粑吃有猪血吃也好，读书有什么用？”小六坦白地说。
　　“爹说现在好好读书以后才天天有肉粑粑吃，现在不好好读书，以后连饭都捞不到吃还想有什么肉粑粑吃？”
　　“我才不管以后呢！只要现在有吃就好。”
　　“瞧你现在好像就流哈喇子了。”康平捂着嘴笑了起来。
　　几个孩子都起床来到了猪舍里，看见唐屠夫正在刨猪毛。
　　“吔，看见有肉粑粑恰（方言吃）了，小把戏们都起床了，要你们爹娘今天多煮点肉粑粑给你们恰个饱，恰饱了好读书。”唐屠夫一边做事，一边看着几个孩子开玩笑说。
　　“让我们恰饱了哪还有钱读书呀！”康平不服气地说。
　　“你爹爹是工人，有的是钱，还怕冒（方言没）钱读书呀？不比我们农民，一年到头都赚不到几个钱。”唐屠夫一边忙着手上的功夫，一边不忘嘴上的逗笑。
　　“哪个以前拖着要你莫当工人的呀！”壮壮顶上一句。
　　“侄儿呀，我就是蠢啰，没有你爹的眼光好，要是当初我也进厂就好了啰，现在也不用来杀猪赚恰的了。唉，后悔冒眼光呀，现在觉得是实在恰亏了。”唐屠夫好像说到了痛处，不断地唉声叹气。
　　“唐老弟，当工人有什么好的呀，虽然说我每个月有点工资来，可那点工资糊几把嘴巴都糊不到，还得要想方设法去这里做做那里做做弄点东西来补贴。你看你干这个行当多轻松啊！杀一次猪就可以捞几斤肉吃，我们养猪的都还没吃你当屠夫的这么多肉哦！”郝运来也凑合着说笑起来。
　　“哈哈，哪个要你生这么多崽女呀，要生出来就要养大，吃苦吃亏也是你自找的哦！”唐屠夫哈哈大笑。
　　“我不觉得苦，我更不觉得吃亏了，我喜欢崽女越多越好。”每当别人提到崽女多，郝运来不仅不觉得愁，反而还有一种特别的自豪感觉。
　　“是的是的，人们常说多子多福嘛！哥哥嫂子真是福气好，你看，侄儿侄女们个个都长得这么好！”唐屠夫夸赞起来。
　　“这是靠菩萨保佑！”郝运来马上虔诚地说。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唐屠夫就不知不觉把猪身上的毛已经刨得干干净净了。
　　“哦耶，唐叔叔把猪毛刮得好干净呀，比人的皮肤还要白吔！”老三喜庆也凑上来说。
　　“嘿嘿，不刮干净还行呀，不刮干净就卖不到好价钱，到时你们爹娘会骂死我的，下次就不会喊我来杀猪了。”唐屠夫一边说，一边把刮好了毛的猪翻了一个边，让猪四脚朝天。
　　待唐屠夫把整头猪按头、脚及内脏分类砍好，码好，又把猪肉分成四大块剁好，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唐老弟，你看喜欢哪一块肉就按平时一样切几斤下来等下拿回去！”虽然这是以往的惯例，哪怕主家不吩咐，屠夫也会自己动手选几斤自己喜欢的肉作为杀猪的报酬带回去，但郝运来觉得还是主动说了一句好。
　　“好嘞，哥哥客气了我就不客气了。”于是，唐屠夫手起刀落砍下了猪前腿下的一大块半肥半瘦的肉，并拿过秤来称得秤砣翘得高高的，“吔，怎么手法越来越不行了呀，多砍了半斤。”
　　“多半斤就多半斤吧！不要切下来了。”郝运来明知唐屠夫是有意多砍的，也就只有这样顺水推舟了。
　　“嘿嘿，那就不好意思了，老弟又沾哥哥的光了。”其实，唐屠夫知道郝运来本就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不会计较那么多的。
　　“哎呀，兄弟之间何必这么客气呢，哥能有光给你沾就好嘛！”郝运来知道这个唐屠夫历来就习惯沾便宜，觉得没必要去多说什么。
　　“哥，这些猪肉要不要挑到街上去卖？”唐屠夫问。
　　“不要挑到街上去了，一个几斤一个几斤都让同事们早就订好了，等下他们都会过来拿的。”郝运来说。
　　“哥，你和嫂子人好，帮你们卖猪肉也轻松。”
　　“唐老弟，吃过早餐之后你就按这张纸上登记的数一份一份地称好放这里，他们自己会来拿。”郝运来把一张记了数的纸条递给唐屠夫。
　　“唐老弟，辛苦你了，先吃早餐吧！”莺莺端来一大碗面条，上面除了肉片还有两个荷包蛋，这是莺莺特意煮来款待唐屠夫的。
　　“哎呀，哥，嫂，你们太客气了，每次你们说要杀猪，我就高兴得跑起来像飞一样，因为帮你们家做事你们从不会亏待我，起码两餐好吃的总免不了；不像一些小里小气的人屋里，就是杀了猪都舍不得给你一块肉吃，那真是穷酸得要死！”唐屠夫仿佛就在当面骂别人一样，说得咬牙切齿。
　　“唐老弟高夸了，平时来了没什么东西招待，这杀了猪有现成的肉，煮点款待一下也是应该的，更是你自己辛苦捞来的，没什么好说的。”莺莺笑嘻嘻地说。
　　“娘，我也饿了，我也要吃肉和面。”壮壮见唐屠夫那碗满满的面条早就是口水咽了一大堆，更何况听见唐屠夫把面条嗦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便忍不住在莺莺耳边悄悄地说。
　　“好崽，唐叔叔吃了要先办事，我们等一下下吃好吗？”莺莺小声哄着大儿子。
　　“嫂子，你们也一起来吃吧！”唐屠夫好像听到了什么，便停下口来。
　　“唐老弟你吃你的，不要管我们，你吃完还要帮我们把肉一份一份砍好。”郝运来过来说。
　　“哥，你放心，我知道的。”
　　唐屠夫吃完早餐，拿着纸条，根据上面记着的数字把猪肉砍一份，郝运来就拿着秤称一份，登记一份。一会工夫就把所有的事都弄好了。
　　“哥，嫂，那我就先回去了。”
　　“吃了中饭再走嘛！”郝运来客套地招呼着。
　　“中饭就不吃了，嘿嘿，嫂子煮的这碗面够我饱一天了。还有一家早就约好了说今天过去帮他杀猪，我昨天听哥说你们要杀猪我就先到哥嫂这边来了，现在你们这边的事情办完了我过去问一下那家，看他今天还要不要杀猪，免得他又去请别人。”唐屠夫一边说，一边提着那块肉兴匆匆地走了。
　　“孩子爹，一起吃了早餐再忙吧，等下你那些同事又要过来拿肉了。”
　　“哈哈，今天有肉肉吃了。”壮壮一边说，一边爬到桌子边的凳子上坐好。当看到莺莺把面条端上桌，壮壮又不高兴了，“娘，怎么都是碎肉肉呀？”
　　“这不是一样的吃吗？碎肉肉还不要用牙嚼，还好一些呢！”康平说。
　　“孩子，爹还是那句老话，居家的人有吃的也要匀着吃，不能一下子吃太多，更不能一下子吃完。不比做客，人家到你家来那是做客，你就要多弄点东西让人家吃好，吃饱，这才是待客之道。”
　　“爹，我懂了。”壮壮撅着嘴巴，口服心不服。
　　“康平和壮壮吃了饭等下去送猪血给左邻右舍的叔伯家。”莺莺吩咐着。
　　“又要去送，我才不去送呢！”壮壮又生气了。
　　“你不送，怎么要吃别人的呀？”莺莺看着壮壮笑嘻嘻地问。
　　“哼，人家送来的什么猪血一点肉都没有，难吃死了。”
　　“壮壮弟弟说得对，我也觉得别人煮的猪血太难吃了，不但没一点肉，而且连一点油星子都看不见，太糊弄人了。不像咱娘煮猪血送给别人，里面除了放葱姜和猪肝，还要放两块好大的五花肉，又香又好吃。以后干脆不要这样换来换去，她们送猪血来直接说不要，让她们自己端回去。”康平也生气地附和着。
　　“那怎么行，这样不是要得罪一大堆人呀！你们娘做得好吃是你们娘心好，能干，别人做得不好兴许是别人不会做，我们应该要学好样，坏的东西不要学。”郝运来敦敦教导。
　　“好啰，我们都要学好样，学好样尽吃亏。”壮壮还是撅着嘴巴不解气。
　　“孩子们，为人处世吃点亏没关系，总有人会知道你的好，就算没哪个知道你的好，天也会知道的，为什么常说‘好人有好报’就是这个道理呀！”郝运来苦口婆心地趁机教育着孩子们。
　　“爹，我懂了。”康平爽快地说。
　　“爹，我也懂了。”壮壮跟着说。
　　“我，嗯，我也懂了。”老三也附和着。
　　几个孩子一个接一个说懂了，不管他们说的是否真心的，但让大人们听起来心里感到很宽慰。
　　“孩子们都懂了就好，爹就是希望孩子们心怀宽阔，以后长大了才会有出息。”郝运来痛快地端起碗来嗦了一口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