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第三十四章

　　王必成连长带着一排长王杰和一排绕过了一个大回环，沿着山后时高时低的被烧黑的树木坡下边的小道跑去。渐渐地他们跑在侧身略拱起能看到的坡面上，有鬼子蹲着或趴在还没有烧完的枯黄叶草丛里，正在向自己战友凶恶射击的侧面视角。
　　这时，来自山顶上面双方对射的枪声非常骤急，如一片急乱的雨。大多能听到“哒哒哒”和“嘭嘭嘭”的不协调的枪声，总感觉是：上面的枪声又大又尖利，而来自下面（中国军队）的枪声要弱些，仿佛被压着打。王连长知道，目前，我军处于弱势，就更加心焦，因为，他知道这样下去，我军会被打死更多人。他又看见：侧前面坡顶上趴在干枯称差不齐的草里，伸长两腿像青蛙一样的黄色大头皮鞋往两边叉开的、健壮身子清一色的鬼子。
　　“兄弟们，快把腰弯低点，上面是鬼子。”跑在前面的、看到刚才侧坡上的鬼子心里急而沉着的王连长，马上回脸小声提醒跟在他身后较快跑着的战士们。
　　“是，连长！”
　　“我们现在在鬼子眼皮下，尽量不要弄出声。”王连长还是叮嘱道，看来，他觉得最好不要在靠近鬼子时被发现，这样人少的他们很可能被鬼子打掉。他在提醒了战士们后，立刻又看上面，希望这一刻还是不要被发现就更好。可他还是紧张不安！自己营长的这个计谋能否成功重要的是此刻的任何一次举止。
　　看见鬼子没有觉察到，王连长就和王排长带着大家急急地弯低身子往前面跑去，只有这样，立刻通过还没有觉察的鬼子到他们身后，才能减轻他的担心；同时，当王连长跑动时，那伏在他们弯着的背积极跑过坡边下的小道的、在坡上方的正打得起劲的鬼子。他就听得更真切，感到情势越拖后越对我军更不利，所以王连长比大家心更急切！
　　十多分钟后，王连长带着一排到了鬼子的身后。
　　王连长看了下：在前边微拱的一片枯草丛间的坡顶上的土堆后有一大片鬼子，有蹲着，有弯着系紧宽皮带的肥壮的腰背，有趴在土堆上的鬼子端正步枪，或操作轻、重机枪向山西边才形成堵击形式的并不稳定的中国军队射击，企图想以一正一侧的方式攻下中国军队的防线。
　　如果打起来怎么办？王必成想道：我们这45个人是抵挡不了众多鬼子的。不，还是打起来，相机而行。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悔，急得皱眉，用手握成拳头往地上一锤，自己到了鬼子后面还想不出一个办法。他在和王营长分开时，没有进一步说明。他又皱了一下烦躁的脸，忽然又想道：对，往上冲，只要营长感到我们冲上去，一定会也冲上来的，嗯，就这样。
　　“老李，陈顺，机枪准备。”王连长立刻低声说。
　　“是，连长！”
　　“二班长，准备手榴弹。”
　　“连长，好像远了！”二班长说。
　　“没关系。在投时，往前跑几步。”王连长说，这问题也没有难倒他。
　　“可这样，还没有投，就被鬼子看见打着了呢？”二班长有顾虑说。
　　“怕什么？”王连长口气更强硬，神色更坚决，现在对我军的危急情势不能拖下去……
　　一个鬼子可能在射击时，身子趴久了，不舒服，就起身，一转脸，看到了：他身后的坡顶下多远的灰黄黄的树草丛里，趴有身着浅黄色军装的国军，一下紧张地喊道：“支那军人！支那……军人！”他结结巴巴地喊。
　　“那尼（日语：什么）！”一个他身旁的鬼子听到了，就转脸看着他。
　　“在后面。”
　　“高桥队长，有支那军人！”这个叫秋山静次郎的鬼子，也回脸看到了中国军人就大声嚎叫。
　　“扔手榴弹！”王连长喊道。
　　多个战士跑向前面五六步，狠狠地向坡上面的鬼子扔手榴弹，马上就跑回来。
　　王必成连长看到六十米外，趴在略拱坡顶的树草间的鬼子，顿时，陷入多颗手榴弹投掷过去的爆炸和火光闪闪、乌黑卷涌的或浓或淡的烟火中的大爆炸里，十分的痛快！还看见有一些鬼子的腿、手、身子、柔软血红的肠子、油黄色的肝脏从隆隆的几十丈高的烟火顶上，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甩出来般，向四周抛落在山地上的情景。
　　黑田在有手榴弹扔来时，他反应十分快！一下往坡下快跑，这样，就很快脱离了被炸死的危险。
　　并一个人像一只肥老鼠，赶紧飞速的往坡下跑，差点摔一个跟斗。
　　当黑田飞快地朝坡下乱跑时，就听到了身后发出一次又一次的沉闷般可怕的巨响，仿佛是从地底深处发出来的，还传向他头上边、他身后。黑田还更真切的感受到：仿佛在巨大的爆炸后，还有火来，简直把他吓坏了，吓得不轻！要把他立刻灭了似的。他不敢回看，他害怕被炸死，比如：从乌黑往外翻涌的浓烟里发出一块两块弹片把自己的头脸打着，或飞进自己身子里等等。这时，他又感到爆炸声在跟着自己，烟火要撵上自己，仿佛要把他拖回爆炸中心里去似的！他赶紧扑下倒地，过了很一会，发觉没有一个部下跟着自己，就立刻往后看：爆炸声略有些在减弱，好像整体的爆炸态势就要过去。他又吓得赶紧用手护着自己的头，害怕被误伤。
　　过了一会，黑田觉得没有什么，只是看到听到两军在相互的射击，他才起来，他就听到了部下的惨叫声。他立刻鼓励地大喊：“大日本的勇士们，坚持！”
　　然后，他确认爆炸快没有了，自己才回去。这时，就有鬼子退下来了。黑田看到他们惊慌的脸，就几步蹿上前去叫喊：“小次郎，你们跑下来干什么?”
　　“黑田阁下，我们被两方支那军人合围了！”
　　这时，黑田才想起野田俊，这时，他才想起，自从他在山坡上，看到野田带领部下的攻击，这么久了，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过他马上不想这么多，现在让自己的部下一定要坚持打掉中国军队的攻击。他就立刻嘶喊道：“大日本皇军是不会害怕支那军队的！坚持住！！”
　　“嗨。”多个部下回答。
　　然后，跑下来的日军又跑回去了，黑田跟在他们的后面，他们跑回到在打枪的鬼子里……
　　王营长看到坡上鬼子被炸，知道：王必成连长、王杰排长在鬼子的身后发动了偷袭，正好趁鬼子一团惊慌失措立刻进行攻击，而如果两方仅有一方攻击，那么，鬼子就会明白过来更容易对付他们中的一方。显然，时机不能错过，而王连长他们一排仅有四十多人。王营长想道：这时，也不知王连长他们还在和敌人对射还是在进攻，如果冲锋，刚才那一阵手榴弹就是机会。但是，他们人少，对，我这方立刻发起进攻，打乱鬼子，再迟的话情况就不好了。
　　王营长还在想时，似乎听到鬼子那面有喊声，王营长疑惑。
　　王营长决定马上进攻，绝不跟鬼子一点机会，就一喊：“兄弟们，冲上去！”然后，王营长起身，自己一个人先向坡上跑去，战士们立刻随自己营长起身就跑。
　　“冲啊！冲啊！”国军战士们大喊着，迅速地前进，或跑上去，没有犹豫，同时，这一意味着他们在冲击过程中，在近距离打死鬼子，或也被对方打死，一个人，或一个军人的危险可能性在增加。当他们面临生死的短暂时刻，是那样的悲壮而坚定！
　　王营长跑在前面，坚决而直接！跑动中，他看到了坡顶上的鬼子好像忙于对付的是王必成和王排长他们，他知道他们也就只有一个排。现在好了，两方开始进攻，把日本鬼子包围在中间。
　　“黑田阁下，你看，前面的支那军队向我们发起进攻了！”一个日军副官慌了喊道。因为这个时候，黑田的主要注意力是后面的王连长和王排长的人马，他觉得对方人不多，可以好对付。他好像也高兴，看到的是王连长他们的进攻，他希望是这一侧在进攻，而正面的国军最好还是呆在那里。当他为这个主意所吸引，他感到满意，而听到副官的话，他气恼了，这一切没有按照他的愿望发展下去。
　　可是，反应非常快的他立刻做出布置。
　　“家纳中队长，把你的人转过来对付前面的支那军队。”
　　在他旁边长得矮肥、看上去一脸清秀的30岁的中队长家纳立刻说：“阁下，这样的话我们被动了。”
　　“那尼？”
　　“我看后面上来的人不多，前面的人却不少。刚才我们有两百多人，被炸死得来剩下一半人多点，看来会被支那军人包围！”
　　看到家纳中队长这样说，而且他脸上在这一时，出现畏惧的神态，黑田知道他应该是想撤。就吼道：“八嘎，少废话！就你的中队跟我坚持住！”
　　“嗨！”家纳不得不雄壮地回答。
　　“大日本武士是战无不胜的！”黑田把他厚脸、冷冷而豪迈地昂起来嚷嚷道，好像一个老头子顽固地坚持这一自欺欺人的看法。
　　然后，家纳中队长一喊：“步兵第四中队，对着冲上来的支那军队（指的是王营长这面）开枪！”
　　还有，黑田马上用一些鬼子对付后面的王连长他们。
　　“嗨！”
　　然后，加纳和鬼子一起向就要冲近他们的王营长和他的战士们射击。
　　跑在前面的王营长看到鬼子马上就要射击、或者已经射击，就立刻大喊一声：“趴下！”他是对身后的战士们喊的，这样，好减少自己战士被鬼子白白打死。
　　战士们即刻就趴下。顿时，鬼子急急的枪弹以一横面的形式像暴雨朝着他们打来，有些从他们的头上、背上飞过去,伤亡的有限，扑倒地上的战士们马上做出还击，双方处在对射状态。
　　机灵稳沉的王营长马上对操作机枪的、在正面的鬼子开枪。这时，操作机枪两鬼子中的一个被打中。王营长看到了：另一个在机枪旁的团脸鬼子马上抱开胸部受伤扑在机枪柄上的同伴，马上用他土色的双手握着机枪即射。王营长稳稳地抬起驳壳枪开枪了，打死这个鬼子。
　　然后，王营长立刻起身向前突。
　　同时也有更多的战士跑了上去。王营长听到身后有不少的战士在冲锋时劲力十足的喊冲的喊声，他感到他们跟上来了，这个时候，正是冲击鬼子，利用不多的兵力打败强敌的时候。
　　有几个非常机灵的战士，就伸手从自己紧系着宽皮带的腰后上的手榴弹取下，打算投向前边的鬼子：其中有一个战士就要拉燃手榴弹，被突然射下来的子弹打倒。又一个战士上来，拿过倒地的这战士手里的手榴弹拉燃向坡上的鬼子投去，正好和刚才的两个战士甩出的手榴弹，一下炸死了坡顶上的多个鬼子。顿时，坡顶上一下安静了，多片淡蓝色的烟尘向两边扩散，一时，鬼子的阵地被烟子迷糊了。
　　但是，仅过八九秒钟，被炸得来声音哑了的日军阵地有鬼子马上打出子弹，而且这时的子弹正射向即将攻近的中国军人，毫无疑问，此时是最容易被打死的致命时刻！
　　
　　国军22岁的战士张振国，一个身材略矮壮，模样清俊坚定的战士看到：跑在他前面两步的几个老兵被打中，有仰倒或扑倒在地上的，战士们并未因自己的同伴被鬼子打中，而出现退缩的现象。他们知道不能畏惧、怕死、或后退，这样，他们战友的阵亡就死得毫无意义，他们在勇敢地冲上前去！
　　这时，战士们还在往前跑，张振国看到这时用步枪射击显得不足，就站住，把右手里的有些实妥妥的步枪用左手拿着；右手伸向他紧系在腰间后的宽皮带下的手榴弹取下来，在嘴里一咬，就向鬼子的阵地投去。
　　这时，跑上来一个战士叫周培才，看到张振国刚向鬼子投了一枚手榴弹，就觉得自己也投一下，这样，鬼子就多死些人。他从自己紧系着宽皮带的腰后摸取下手榴弹，要拉燃；而在他侧身后的一个战士叫郭庆林，他看见这时有子弹从鬼子阵地飞射下来：其中有几颗正奔向处于略侧身角度的周培才的脖子和胸部；郭庆林马上本能地把周培才扑倒，两人都扑在地上的草里。
　　而张振国扔向鬼子的手榴弹爆炸了，他就马上跑上去。
　　一会，快要近了。张振国看到：从鬼子所趴下的土堆上较快升起的灰蓝色烟尘里，有一两个鬼子倒仰在土堆上下些。一个鬼子的胸部上有放射状的血，显然是被炸的，倒吊般的脸，睁着的发暗眼睛，扁平的鼻子，有些烟土渣的脸，脖子上的血倒流在耳朵上。还有一个肚皮上一个血红小洞的矮壮鬼子倒躺在有些叶草的土堆上死了；还有五六个鬼子趴、仰倒在土堆上，被炸得伤得失去再战的能力。但是，有很多鬼子还趴在土堆上继续打枪，显然，好像没有受到刚才被炸的影响。
　　刚跑近的张振国看到了这一情景，就马上把步枪朝着鬼子，就要扣动扳机；一个鬼子先开枪了，子弹突然射进了张振国紧系着宽皮带上些的肚皮里。在不经意间，他如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往他的怀里捅了一下，就肚皮和身子啰嗦一下，肚皮非常痛，手里的步枪也落在地上，张振国用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流血的肚皮。这时，又一颗子弹飞来，是近前土堆上的鬼子中的一个打的，子弹射进了张振国的胸部。他身子抖了一下，十分痛苦地极力往前看，也很想攻上前去，打死在土堆上的凶毒鬼子。他在这一想法中，他还热情激昂，可是他马上意识到：这对他，不再有任何意义了。终于张振国倒在趴有鬼子的土堆下有三米距离的叶草地上，牺牲了。
　　中国军人在以坚定的意志，争取此时的胜利。有冲锋就有倒下！战士张振国倒下时，也有战士向凶恶的日本鬼子跑上去，当然就有被鬼子的子弹打倒的。
　　战士郭庆林及时把自己的战友扑倒，是在自己朝日相处的好战友出现致命危险时，帮助自己的同伴。
　　这时，战士郭庆林说：“我们上去吧。”
　　“好的。”
　　两人就爬起来，向这时，只有十米距离的日军阵地跑去。
　　同时，来自日本鬼子和我军的枪声还是我军处于弱势。鬼子打出的子弹如裹在枪声里急飞而至，继续打倒或打向已经跑近或即刻跑上阵地的国军官兵，并出现中国军人接二连三倒下的身影的情景在继续。
　　刚起来的周培才拿上枪，就和自己战友郭庆林继续战斗。就看到自己的前面有疏密不一的四五颗子弹，斜斜地向自己的脸射来，就马上把脸低下，有幸避开。周培才这样做了，就听到身旁的郭庆林闷哼一声，周培才愣了一下，他意识到郭庆林被打中了，就把脸侧过来，看到：郭庆林脸发僵，目光呆滞无神；这时，又有一颗子弹急射而至，打中了郭庆林紧系着宽皮带上些的肚皮。他就身子抖了一下，人就倒下。周培才立刻把倒地的郭庆林接住，放在有草的地上；同时，他看到：眼下郭庆林的浅黄色棉军衣胸部上流出一股细血来，还有他紧系着宽皮带的肚皮上，也在流出一道细细的血到他肚皮正中的皮带扣环上，把皮带下的军衣染红，看来郭庆林被打中了两枪。
　　周培才十分悲愤！他知道要不了一会，郭庆林就要死了，虽然，他见过自己战友的被打死的情景，只感到：这次郭庆林的死是那样的快！他无不愤愤地吞了一口水，他脖子上的喉结就上下动了动，他明白只要自己还没有死，就要拿起枪战斗为战死的战友报仇。他在这一信念的激励下，拿起放在地上的步枪，向前面的鬼子占据的一处大的土堆跑上去。
　　鬼子还在朝冲锋上来的国军战士、指挥官开枪。在已经显得淡漠的烟尘间，开始或已经有国军战士跑到了鬼子的多支开枪的枪管前，有的近身打死了鬼子，有的被鬼子打死的情景不断涌入周培才的眼帘。这个时候，谁在冲锋，谁就会有攻占鬼子阵地的机会。中国军人在这样意念下，亡命地、极度英勇地做出这样的行动。
　　这时，跑上去的周培才看到：多个战士已经踏上有鬼子在开枪的土堆：有鬼子慌了，有鬼子在顽抗，这时非常骇然地出现了你打死我，我打死你的人类相互残杀残酷的情景！周培才一下更加愤然！他加大力量攻上土堆，被一个试图要跑的鬼子看见，因为日本鬼子这一慌，是国军两面夹攻的效果。这时，有些鬼子被打死，有些想跑了。
　　他（鬼子)看到了周培才，就立刻开枪，此时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鬼子身上的周培才被打中，这矮个鬼子就赶忙回身跑了，因为这时的场面处于慌乱相互打杀的状况。
　　头中弹的周培才倒在土堆下的枯黄的草里，他在迷糊和生命将结束时，看到还有战士跑过他头边，绝不停止地攻上鬼子的阵地；还有他听到了近在前面的双方射击的枪声，他多少听出，是我军的枪声多些，然后，黑田意识到日军被击败，下令往山下撤回去。这样，在王营长的指挥下，在虎口阵地上的中国国军暂时打退了野田俊、黑田分别指挥的日军。但是，他们会再次总结，准备下次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