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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老鹰屁似的望春

作品名称:女人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19-11-13 21:51:01      字数:4921

  望夏用掏灰的铲子从锅灶下面掏了几铲子的柴灰掩到了牛二筢子的面前,然后就回过头来向小锅的灶膛里添上一把柴,抬头看了一眼小锅上的动静,转过头来向娘问着说:“娘,我望春哥这也结亲成家了,不像以前他爱咋的就咋的了。打这往后,你跟爹就得多跟他唠叨唠叨。我想说叨他,可我比他小,没这个资格说叨他。你跟爹是老的,说他啥子他都得听着。他要是再像以前那样,屁股一拍就走人,年把半年的家里也不见个影儿,那就害了我嫂子了。不管咋说,我嫂子年龄小,咱们一家人照应着是咱们照应着,跟我哥照应着又不一样。我哥以前不是跟牛笔玩得要好吗?牛笔人家是官儿,也没啥子时间跟我哥唠扯家里的事儿。不过,看着牛笔的面子上,牛大锤在我哥面前说话也能搪点儿事儿。年前年后的趁着我哥在家,就让牛大锤多跟他唠扯唠扯。”
  望夏的话让牛二筢子和望春娘都是一个愣怔,他们两口子都回过头看着望夏,这孩子平日里不咋的说话,这话一说,还真凿到了正点子上了。
  “他爹,听见没?你别再瞅着他就心烦得挂着一张脸子了,望春那孩子得咱说叨。你啥也不说,就给他一张脸子看。你给他脸子看,他心里就烦着你,你越给他脸子他越烦。本来他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咱们这个家里了,这样时间一长,他心里就更没有这个家了。”望春娘瞅着牛二筢子说,“望夏说的有理儿,望春那孩子咱们不说叨,别人也犯不着说叨,人家也不会毛这个事儿说叨。他好他歹,都挨不着人家过日子。”
  牛二筢子叹了一声,没有说话,琢磨啥子似的回过头来继续捯饬手里的鸡。
  望夏见爹没有说话,也叹了一声不说话了。
  望春娘瞅了瞅这爷儿俩,眨巴了两下眼,说:“待会儿望春回来吃饭的时候,我得先好好地说叨说叨他。”
  “别想着指望他会回来吃饭了,老鹰屁似的,这一出去还不知道今儿啥时候能回来呢。”牛二筢子低着头没看望春娘,手里捯饬着鸡肝鸡胗说,“打他回来到昨个儿,他哪天正经八百地在家吃过三顿饭?”
  “今儿他就是再老鹰屁,也会回来吃饭。今儿能跟前几天一样吗?今儿还在他结亲头三天的喜庆日子里,他能不顾着这个?”望春娘心里还是相信自己的说道儿。
  牛二筢子不出声地一笑,拉长了气儿嘿了一声。
  望春娘瞅着牛二筢子一皱眉头,想要再说啥子,嘴巴吧唧了两下,没说出啥儿来,倒是一扭身子把手里剥好了的大葱和蒜苗儿放到一个磁盆里,又呼呼啦啦地从水缸里舀出两瓢水倒进了磁盆,水瓢往水缸里一甩,两手揉着磁盆里的大葱和蒜苗儿咯咯吱吱地洗。
  牛二筢子收收好了鸡肝鸡胗之后,就开始用那根筷子翻鸡肠子。他把筷子插进从头口鸡肠子里,捏着鸡肠子的两个手指带劲儿一撕,鸡肠子就从头豁了个叉口儿,整根筷子就哧哧溜溜地朝前捅,后面的鸡肠子就给筷子撕开了。严格说来,他这并不叫翻肠子,而是用筷子把鸡肠子冲开的。
  望春娘把磁盆里的大葱和蒜苗儿来回洗了两遍,就在案板上咔哧咔哧地切了几刀。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望春像饿了几天的老鹅那样,蹭着没力气的步子,打着几个很响的哈欠从外面回来了。
  牛二筢子抬头瞅了一阵望春,两只眼像瞅见了啥子稀奇似的瞪得灯泡一样。
  望春娘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菜刀,站在案板前木桩一样愣住了。
  望春在院子里来回站了一阵儿,嘴上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打得满院子里响。
  望春娘给望春的哈欠打得心里一个激灵,忙向牛二筢子说:“他爹,赶紧让他进屋吧。今儿他不能给凉着了,万一给凉着了,会惹出大毛病来呀!”
  牛二筢子也给望春娘的话说了个激灵!是啊,男人夜里有了那事儿之后,千万不能给冻着了。万一给冻着了,那可不是伤风感冒的毛病,落下的毛病会跟上一辈子,再重一点儿,能要人命的!他再也顾不得心里对望春的烦了,张嘴就向院子里的望春催了一嗓子,要望春马上进灶房里用火烤上一阵儿。
  望春依着爹的话进了灶房,他先是瞅了一眼爹,又瞅了一眼娘,又张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就靠着门框面朝着院子站了下来。
  “你这孩子,赶紧到锅门口儿烤烤,把身上的寒气给烤出来。”望春娘见望春靠着门框面朝外站了下来,马上怪罪着望春说,“这两天你身上不能给寒气浸着了!”
  望春回头看了一眼娘,有点儿不大情愿地依着娘的话回身到了锅门口儿蹲了下来。
  望春娘见望春依着自己的话蹲到了锅门口儿,这才把提溜起来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儿。
  望春蹲到锅门口儿,又张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嘴里不知道是在埋怨谁似的说:“大队书记他们闹腾到大半夜,天不亮又去了半里湾儿,折腾得人没合上眼眯瞪一个鸡眨眼儿,困死人了。”
  “吃了饭哪儿也别去了,就在那层院子里好好睡会儿。”望春娘接着望春的话向望春说,“你想去驴堆儿集上买啥,就让你爹给买了。”
  望春看了一眼娘,没有说话。
  “刚才去哪儿了?”牛二筢子把翻好了的鸡肠子在二斗盆里洗了洗就放到一个碗里,然后两手在二斗盆里涮了涮,低着头问望春。
  “哪儿也没去,拉屎了。”望春把两只手向小锅门儿上伸了伸,嘴里回着爹说。
  “好家伙,你这屎拉得,赶上那个时候邻居家的懒驴上磨了,一个晌午就转了三圈儿半。”牛二筢子显然不相信望春的话,撇嘴笑了一下说,“说你吧,你还嫌这些人唠叨了,心里还不耐烦听。不说你吧,你这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净做些不着边儿的事儿。你自己东邻西舍地看看,有谁家跟你这样?别的事儿咱不说,就今儿早上这事儿,一大早就想着往外面儿跑。昨个儿刚结的亲,夜里新媳妇儿又出了那事儿,换上谁也会一步不离地守着?你倒好,一大早就想着往外跑,这让人家新媳妇儿心里咋的想法儿?你这是心里没拿人家当自己的新媳妇儿,人家心里能好受得了?”说着,他起身端起那个二斗盆就出了灶房。
  “你爹说你,你得往心里去,别这个耳朵听了,那个耳朵又冒出去了。”望春娘见牛二筢子出去倒蜕鸡的水了,接过牛二筢子的话向望春说,“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为了你的亲事儿,这几年能把我跟你爹愁死了,狠着心让你妹子给你换了这门儿亲事儿,你要是再咋的了,别说爹娘心里会疼,就连你妹子,她在那边的日子也过得不踏实。以后你就长点儿心吧,别老让爹娘再为着你操心烦神了!”
  望春一直没有言语,只是瞅着小锅灶膛里的火不知道心里在琢磨啥子。
  牛二筢子泼完二斗盆里的水,一手拎着那个二斗盆,一手一握一蜷地吸溜着嘴巴又进了灶房,哆嗦了两下脑袋瓜子说:“这天儿,跟三九、四九的天儿没啥子两样。”
  “这不是刚五九嘛,还想着这天儿一下子就能缓过劲儿来呀。”望春娘瞅着牛二筢子说,“天冷,你头上也没几根头发,也不戴个帽子,能不冷吗?”
  牛二筢子把手里的空二斗盆往地上一放,两手抱到一起放到嘴巴前面哈了一阵子的热气,这才把蜕好了的鸡和打理好的鸡肠子啥的杂碎放进去。
  望春娘掀开小锅锅盖儿,从小锅里舀出两瓢热水倒进了二斗盆里,又从水缸里舀出一瓢凉水掺了进去。
  牛二筢子这才下手到二斗盆里把鸡和鸡杂碎重新洗了一遍,然后甩了甩手上的水,说:“我这就把煤球炉子给生上火,待会儿用煤球炉子慢慢地炖。”说完,他就搬起小锅灶旁的煤球炉子出了灶房。
  “炉子生上火就搬到儿媳妇儿那儿去,这样屋里就暖和些。”望春娘向院子里喊了一声。
  牛二筢子把煤球炉子放到院子里,抬头向院子上方看了看,虽说风不是很大,可也是朝着堂屋的方向吹过去,这样的话,炉火生起来前的烟子就会往堂屋里灌,到院子外面生火,就不会有烟子了。他重新搬起煤球炉子就往院子外面去,到了院子门口儿,他一下子惊着了,愣怔了半天愣是不敢相信。
  在牛二筢子他们家院子门口儿,麦子和玉米小姐俩正探头小心地向院子里瞅着,害怕啥子似的不敢往院子里进。她们见牛二筢子搬着煤球炉子出来了,立马站直了身子,瞅着牛二筢子不知道说啥似的愣在那儿。
  “这大冷的天儿,你们姐儿俩咋的过来了?赶紧进屋暖和暖和。”牛二筢子心里一阵子的扑腾,打黄庄子到卧牛岗子十来里路,这姐儿俩天刚有个亮儿就得从那边往这儿走,这个时候才能赶得过来。他让着麦子和玉米,然后就向院子里喊着望春娘。
  “想我大姐,过来瞅一眼就走。”倒是麦子似乎胆子大一些,她向牛二筢子说。
  望春娘听着牛二筢子的招呼,慌忙着就从灶房里走了出来。她见了麦子和玉米,愣怔着神儿看了看牛二筢子。
  “这姐儿俩是黄庄子儿媳妇儿的两个亲妹子,说是想她们的大姐了,过来看一眼。”牛二筢子向望春娘介绍着说,“赶紧带她们姐儿俩进屋暖和暖和。”
  望春娘一听是儿媳妇儿的两个亲妹子,慌忙着两手扯起麦子和玉米就往院子里去,心里却扑腾扑腾地觉得自家的几个孩子赶不上儿媳妇儿她们姊妹几个懂事儿了,也不如新媳妇儿她们姊妹们知道亲近。看吧,这大冷的天儿,儿媳妇儿昨个儿刚嫁过来,这小姐儿俩想儿媳妇儿了,就为能过来看上一眼,也不怕路上冻着,大清早就十来里路往这儿跑。
  麦子和玉米给望春娘扯着进了院子之后,两个人就直奔着门上还贴着红对子的堂屋冲了过去,嘴里很委屈似的喊着——“大姐!”
  听到麦子和玉米的喊声,正和望秋说得很热火的小米先是一怔,她咋的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麦子和玉米会大老远地跑到这个地方来。她慌忙着欠起身儿,想要下地迎出去,还是给望秋给止住了。
  “嫂子,我招呼她们进屋来。”望秋向小米说着,就迎着门口儿过去了。
  冲到堂屋当门儿的麦子和玉米两个人站了下来,来回瞅了瞅两边的房间,弄不清哪一间会是小米姐的新房了。
  “进来吧。”望秋一拉脚门儿,向麦子和玉米说。
  “麦子、玉米……”小米也招呼了一声。
  麦子和玉米两个人一下子冲进了小米的新房,扑到了小米的身上止不住都硬着嗓子喊了几声——“大姐!”
  小米从被窝里拿出两只手,紧紧地搂着了麦子和玉米,硬着喉咙管子不知道该说啥子了。
  望秋瞅着这姊妹仨见面了,顺势又坐回到了他刚才坐着的那把椅子上。
  “大姐,我们想你了,就过来看看。姐,你这是咋的了?咋的还在床上睡着呀?”麦子在小米的怀里问。
  “大姐没咋,姐好好的。天冷,大姐就不想起来了。”小米瞒着麦子和玉米撒了个谎,两眼的泪水在眼眶子里直打转儿,“你们两个这一大早就过来,春梅嫂子他们几个知道吗?”
  小米的这一问让麦子和玉米都不由得在小米的怀里摇了摇头。
  小米一下子松开了麦子和玉米,不高兴地瞅着她们两个说:“前些日子我跟你们两个咋的说的呀,有啥事儿得跟春梅嫂子打个招呼。你们两个这不声不响地跑过来了,要春梅嫂子在家多着急呀!”
  “蚂蚱大爷知道。”玉米见小米生气了,忙向小米说,“打你昨个儿嫁过来以后,蚂蚱大爷就像掉了魂儿似的,一直在咱们家守着,老是到院子外面不停地看。今儿早起我跟麦子过来的时候,他就早起着在咱们家的院子里收拾东西了。我跟麦子就把来这儿看你说给大爷了,他还让我和麦子给你捎个话儿,让你在这儿好好过日子。”
  小米听了玉米的话,这才放心地出了一口气。蚂蚱大爷呀蚂蚱大爷,她的心里又是一阵的疼,不由得在心里念叨了两句,自打蚂蚱大爷跟了姊妹几个过日子之后,里里外外的很多的事儿,自己这姊妹几个都省心得多了。
  “大姐,你啥时候回家呀?”麦子瞅着小米问,“蚂蚱大爷和我谷子姐也说想你呢。临来的时候,我瞅着蚂蚱大爷背后还擦眼泪了呢。”
  麦子的问话让小米的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子堵心让她想抱着麦子和玉米两个人大哭一场,说心里话,自己也舍不得离开那个家,也离不开那个家,豆子哥算是成家了,可后面还有谷子她们几个,谷子她们几个每天的吃穿住用,每天的行走坐卧,每天的长长短短,都在自己的心里挂记着。自己眨瞪间就离开了那个家,离开了她们几个。还有一个蚂蚱大爷,他把全心都给了自己这姊妹几个,老话的说道儿,他给了这姊妹几个一尺,这姊妹几个咋的也得还他一丈吧,就是还不了他一丈,也总得把他的吃穿住用缝补浆洗伺候得像个样儿呀。自己这嫁过来了,谷子和玉米虽说答应了要好好照顾蚂蚱大爷,可必定她们还小,免不了会在啥子事儿上给大意了,这就会让蚂蚱大爷心里不咋的好受啊。
  “大姐,昨个儿大舅跟着你也过来了。打这儿回去之后,大舅不知咋的,一直都不说话了。我们几个问他见到你没,他也是摇着头不说话。”玉米瞅着小米说,“最后大舅走的时候还跟哭了似的,两眼都红了。”
  小米听着这些,心里堵腾得两眼发热鼻子发酸,差点儿哭出声来。她使劲儿把自己的眼泪往肚子里咽,瞅着玉米和麦子艰难地笑了笑,说:“待会儿你们两个在这儿吃了饭就赶紧着赶回去,别让春梅嫂子和豆子哥他们几个担心挂念。回去后跟谷子和蚂蚱大爷说,明天姐就三天回门儿了,让他们过来接我。”
  玉米和麦子听小米这么一说,马上两个人的脸上就露出了笑来。她们两个向小米点了点头,不由得都高兴地喊着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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