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结婚典礼的时间分秒临近，草原深处仍然看不到车的影子。孩子们受大人的指使站上墙头盯望远处，一遍遍大人问，有车影吗？孩子一遍遍回答，没看见。正在大家猜测车子在中途出故障的时候，孩子们眼睛盯得发酸的时候，张二和小玲溘然大叫：“有车来啦、看到影了……”就在大家蜂拥还没有完全走出院，一辆绿色吉普车已经驶入屯中大路。
　　车前的大红花在车带起的风中摆动叶瓣，两道拉花的彩绸欢快地跳动着。后面跨斗摩托车车把中间也挂着大红花。欢呼的人群纷纷向两旁闪开，车顺着闪开的路驶入院中，还没等停好大家就把车子围得水泄不通，前面两个车门同时打开；同时下来两个小伙，同时拉开后面的车门，从左侧车门下来一个漂亮的姑娘，一身蓝色理服尼的衣服，右侧胸前别着一朵小红花。她把李军从车里拉出来，无比喜悦：“哥，到了。”左侧车门打开时从车上下来李海江和陈亚秋，面部的笑把皱纹都赶到了眼角。老队长，韩队长周大哥等纷纷过来握手，老队长介绍：“这是韩队长，这是我大侄在前屯住，这是我二侄……”
　　“啊，幸会幸会。”李海江相互握手后往跨斗摩托车上一指，“看这位是谁？”
　　老队长急忙过来，笑着说：“原来是李书记呀！”老队长伸手要拉，李书记摇摇手：“不用，不用，我的胳膊腿都被这个小斗挤麻了，活动一下。”伸展片刻走下车。韩队长颇感意外：“李书记您也来了，真的不知道，失礼。”握住李书记的另一手。
　　“呵呵，没关系。”李书记拍着老队长的手，“我今天就是来讨你家的喜酒来的！”
　　“哈哈，今天让你喝个够，哈哈……”
　　淑云把陈亚秋介绍给周大嫂，齐华和李平，几人客气一番。老太太由周大嫂搀扶着，陈亚秋像似多年不见似的，和老太太拥抱在一起。老太太人显得格外精神，穿了一身深蓝衣服，打着灰腿带，穿的鞋好像特意选了一双尺码偏大点的，看上去与身体很协调，满面红光，精神饱满。几个人把她搀坐在天地桌旁的长条凳子上。屁股还没坐稳，老队长拉着李书记走到她面前介绍说：“这是我家老……”李书记双手握住老太太的手，笑盈盈地说：“不用您介绍，我确定就是老嫂子！”老队长拍下李书记的肩胛：“好眼力，呵呵…”
　　李书记晃动老太太的手，笑逐颜开：“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老队长又把李书记引见给老太太：“这是咱们公社的李书记，刚才他说要想看看你，所以我刚说你在这，他就急忙过来了；不过李书记的眼技非凡，一眼就把你识穿啦！”
　　“啊，原来你就是李书记，我只听我家老头无数次的提起你。好，闻名不如见面，你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两样，一点架子都没有，他若不给我介绍，我就以为你是普通人哪？”老太太微笑着说。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有什么架子可端的？我告诉你，那些有架子可端的是他没把自己位置摆正，所有当官的都是为老百姓服务的，是人民的公仆，我就是人民的公仆啊！哈哈……”
　　韩队长低下了头，李书记的话好像刻意说给他听似的，他的脸就像被人抽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当官都像你这样就好喽，那老百姓就不愁过不上好日子喽！那天下也就太平啦！”
　　“我做的还远远不够，还要加油努力。”李书记看见老太太旁边的淑云，他说，“你的事李军也和我讲了，不向困难低头，我特别敬重你！我先说这些，等婚礼完事咱们再细聊”！
　　淑云笑了，笑得很开心，这一笑不是李书记给予她的褒奖，而是妹妹终于出嫁，又得到了领导的祝福。另外，自己家的生活也有了些许改善，接下来，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这场婚礼原定是韩队长主持，吉时马上到了，韩队长却不见了踪影，有人猜测韩队长故意躲起来了，因为有李书记在，就用不到他了。婚礼由李书记主持，现场会提升一个层次，会更加热烈。既然原定的主婚人不在，婚礼不能因此而推迟，大家一致推荐李书记。李书记不好推却，这是所有人对他的信任。李书记笑容可掬地站在天地桌后面，虽说大场面经历无数，但还是有些拘谨，毕竟这样庄严而又神圣的婚姻殿堂他初次接触，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丝毫不可以出错。和其他事不同，最忌讳口误，因为不可以有纠正的机会，一旦出现一字偏差，招致嘲笑不必说，肯定还会遭人唾弃辱骂，撵下台。出现口误，就自己这关也过不去，万人期待的时刻，这样严苛地主持心里难免紧张。天地桌用大红布盖着，桌子上放有盛酒的器皿。右首和左首两条长凳上分别坐着老队长、老太太，李海江、陈亚秋。李军把弟弟妹妹介绍给大维和大亮认识之后站在一旁，李军焦急的望着贴着大红双喜字的门早点打开，因为他终于盼到和心上人漫步在人生的道路上的时刻……院中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齐聚天地桌。
　　大家都在期盼着庄严神圣地时刻到来，有人急不可奈的大声说：“看看时间，怎么还没到呢？”老队长的手搭在老太太的手腕上，微驼的后背挺拔起来。
　　李书记不停地看着怀表。十点，意味着十全十美。突然他拉长声音：“良辰已到，请出新娘。”众人的目光又聚集在贴着大红喜字门扉，门慢慢被推开。大娟子和沈英出来分别立在门两旁，新娘头上蒙着大红盖头，在韩玲和刘晓霞左右搀扶下缓步跨过门槛。后面的二娟子和三娟子抬脚落足都格外小心，生怕踩到前面人的鞋跟，又怕抬脚踢到后面姑娘们的小腿。每天宽敞的门，今天看起来修得似乎有些狭小，一朵朵欢快跳跃地红绫子花都被插在门廊内。
　　李军的妹妹跃跃欲试，想冲上前去揭去嫂子的大红盖头，一睹嫂嫂芳容，能否像母亲和哥哥描述的那样美丽？冲动地迈出的脚步被右侧的哥哥拉住。李军的心跳在不断加速，眼睛睨视红盖头，不敢移开，下面的掌声和尖叫声他仿佛没听见，只陶醉在幸福中。
　　李书记笔直地站立，一脸的严肃，似乎头一次目睹盛大又庄严的场面，稍显紧张，亦似乎还在背着他的发言词。清扫发紧的嗓子，说：“各位乡里乡亲，上午好！首先欢迎大家的到来，感谢亲朋好友来参加带美荣与李军的婚礼！”下面议论纷纷：原来带芎子叫带美荣啊？
　　可不，住一个屯多少年了头一回知道她真名，就以为叫带芎子。
　　得回结婚到咱们屯了，如果嫁到别处，咱们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带芎子原名的……
　　李书记大声说：“大家静静，有话咱们酒席上唠。借此机会，借此机会我说句题外话。我是新调来的，对各生产队了解的还不够，我愿把我的余热温暖大家的心，我愿和大家携手一起努力，共同建设咱们美好的家园！”
　　下面响起一片热烈地掌声，在掌声中，在韩玲和晓霞的搀扶下新娘向天地桌前缓缓走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大红盖头上。李军被弟弟推到嫂子旁边，低头傻笑。
　　李书记说：“既然老队长和李海江，还有在场所有人对我如此信任，我就当一次主婚人，虽说是赶鸭子上架；但是，我感到很幸运，相信这场婚礼也会给大家带来欢乐与幸运。”一片掌声再次响起，李书记接着说，“是缘分让这对有情人走到一起，作为父母的也非常舒心！借此良辰美景，老队长为答谢亲朋好友，特别精心准备了酒席，结婚典礼已毕就请大家入席开怀畅饮。”李书记又看了一下怀表，“现在吉时已到，结婚典礼现在正式开始，请二位新人站在天地桌前，掌声响起。”话音刚落下面喝好声不绝于耳。
　　韩队长躲在人群当中，在被李书记不发现的情况下还在撒目王会计。当听见李书记声音变得洪亮时，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天地桌后面，只看到李书记表情欢快，主持经验丰富，他蹲了蹲身。李书记说：结婚典礼第一项，对所有到场贺喜的人一鞠躬。李军妹妹趁着带芎子弯腰，盖头和面部分离的时候把眼睛溜进去，顿时目瞪口呆，碰下身边的弟弟：“老弟，嫂子太美了，哥真有眼光！”弟弟小声说：“姐，注意你表情。”她对哥哥小声说，“嫂子好美呀！”
　　李军推开她，妹妹退归原位。李军和带芎子面对大家鞠躬之后转身冲李书记鞠一躬。
　　李书记又大声说：“结婚典礼第二项，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二鞠躬。”李军手挽带芎子来到老队长和老太太面前，恭恭敬敬地一躬，老两口乐得合不拢嘴；又来到父母跟前又鞠一躬。李海江拉着妻子大笑站起身，朝老队长拱了拱手，老队长起身还礼。李军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带芎子敬天敬地，然后李军把酒盅放入小漆盘中，带芎子小心翼翼地端起来，分别来到四位老人面前，李军斟满，四位老人先后卒爵。
　　李书记接着说：“夫妻对拜，三鞠躬。”
　　李军和带芎子头顶头慢慢把腰弯下。
　　“结婚典礼已毕，送入洞房。”
　　二位新人在年轻人的簇拥下进入洞房。
　　李书记地声音穿过掌声：“在大家的共同见证下，两位新人结为百年之好，再次谢谢所有到场的亲朋好友，咱们开……”“席”字还没说出来，老沈喘吁地大叫：“等等，大家等等。”众人循声望去，见老沈后面有两个人，王会计和王志刚的双手在一起好像握着什么东西；两旁的马经官和周老疙瘩抓着他俩的肩头，后面还有老孙，老刘，周兴富等。这突如其来的插曲，给欢乐的场面带来惊诧，所有的目光同时转换位置。
　　原来马经官来找到老沈，老沈叫上周老疙瘩三个人朝大马棚方向奔去。他们知道哪里隐蔽，挑选墙头高的地方走，像是地道战。越是靠近马鹏高大的院墙越是把腰猫得很低，躲在墙角往马棚靠西侧的经官房前边的变压器偷窥。王会计和王志刚拧完上盖的螺丝，神情慌张地四处窥望。老沈他们小声商量：“咱们人少你俩谁去找人？”周老疙瘩想得很多，王会计狗急跳墙他们三个难以应付，倘若出现突发状况人多应对轻松些，小声说：“我腿快我去，不过你俩可要看住了，我马上去马上回来。”猫腰走开。
　　老沈疑惑地望着马经官：“不知那胶好不好使？”马经官自信心实足：“胶特别好使，我和特派员试过了，这胶见风段时间就凝结，之前好几个人忙活好几小时才把胶在不见风的情况注入变压器内，器身那裂缝我早就封严实，生怕透气，你就瞧好了。”虽然心里有把握也不乏担心，一会儿往里瞧瞧，一会又往后面看看，神色焦躁不安，“咋这前儿还不来呢？”眼看王会计和王志刚已把螺丝全拧下来，身后还不见人影，屏住呼吸看，只见变压器的上盖已被移开。
　　王志刚一见里面金灿灿地泛着光的东西，低声说：“里面真有四个铜柱，爹，这回咱们赚到了！”说话间伸进一只手，没拿动中间的铜柱，急忙用另一只手帮忙，双手用力薅。还是没拿出来，他急切地说，“爹快帮我，怎么上边动弹了，底部怎么还是下不来呢？”王会计不加考虑，伸双手大哈腰握在王志刚手下方，为了更好的发力，爷俩同时把手向柱的底部探了探。粘稠的东西涌上来，糯糯地手感，“怎么这么粘呢？”王志刚顿生疑惧。王会计却说：“这兴许是上面油淌没了，剩下油底才发粘，咱俩使劲摇晃着薅。我喊号，一、二。”
　　铜柱应声被拔起，带起来无数道长长的粘丝像弹力绳般，王会计惊叫一声：“不好，好像是什么胶，快撒手。”爷俩的两双手被铜柱牢牢粘在一起，王会计突然明白了，这是有人设计好了的，懊悔地说，“咱爷俩上当了，快点回家想办法。”王志刚像是被雷电击到，呆立不动。王会计想拉他逃走，前路被几个人挡住。王会计顿时瘫倒在地，王志刚也被带倒。王会计险些昏厥过去，举头看到那一张张得意的脸，王会计万念俱灰，眼前茫然一片。不同的声音逼刺耳膜：“你也有今天？”“我看你想抵赖都没机会了。”“这是老天睁眼了，让你再耀武扬威的？该扬到头喽？”“我们今天是彻底为全屯子的人铲除害虫？”七嘴八舌道出平时不敢讲的泄愤话。
　　王会计爷俩像拜天地似的跪着不住的求饶。王会计哀求说：“放过我吧，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知道我错了，以后我会好好对你们的！我知道以前太霸气，不过我定会痛改前非，做个好人，做个老实人，请你们相信我、相信我！”
　　周兴富冰冷地说：“放过你？我们放过你，你以前咋不放过我们哪？啊？你可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到什么地步了吗？没有人性可言！哼哼，大家恨你入骨！我们几个若放过你，你想全屯子的人能放过你吗？没良心的东西，你当初为何不放过曾经救过你命而替你去死的你恩人的一家人呢？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她们怎么得罪你了？你暗地里使坏，你的心怎么比蝎子还毒！你不止一次的想致她们于死地，你那时怎么不想放过他们呢？你当时又想些什么？你对社员们就像对待狗一样，问问你，你为何不平等对待我们呢？你能痛改前非？你别把我们当鬼，再说鬼都不带相信你的话？我们就是傻子，也不能轻易相信你？”
　　王会计明知自己的罪过不可饶恕，还在尽最大努力为自己争取：“放过我们，以后我指定改，我发誓！”
　　周兴富咬破嘴唇说：“你发誓有什么用？放你十次百次都是没用的，因为你的黑心就是用红颜料染都染不回本色了。”
　　周老疙瘩指头敲在王会计额头上：“你相信报应吗？”对周兴富说，“二哥，别和他废话了，赶紧带他去见李书记。”说完挥挥手，大家把王会计父子拖起来押走。王会计不在作声，乖乖地跟着走，胶凝固得好像要把骨头压碎，要把皮撕裂开，听见儿子痛苦地呻吟，王会计心都要碎了。王会计不担心自己会如何，事已至此一切都不重要了，老胳膊老腿的任凭怎么折腾；可儿子还小，什么仕途都没有了。他想尽办法让儿子开脱，只要他能安然无恙就阿弥陀佛了，他想好了，一切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当老沈的一声大喊，王会计还沉浸在想象当中。人群里的韩队长脑袋“嗡”的一声，踉踉跄跄地偷偷奔回家。
　　再毫无精神准备下，长芹人完全傻了，她根本不知发生什么。他们爷俩被人押解，而且手里捧着东西，直觉告诉她，儿子他们偷东西被抓到了；究竟偷的是什么她不清楚，但事态相当严重。长芹几个晕倒，强打精神挤破人群，像疯了似地爬到王会计和儿子前面：“怎么了，告诉我你们爷俩抢的是啥？说话呀，说话呀？”无论她怎么嚎叫，爷俩低头不语，泪水顺着暗黄的胶柱往下流。长芹拼尽全力想拽下爷俩手中的铜柱子，嘴里喊着，“你俩抢它干啥呀？快松开呀，松开就没事了。”
　　王志刚沮丧地说：“拿不下来了，粘住了。”
　　“咋能拿下来呀？”
　　王志刚气堵咽喉，艰难地冒出几个字：“这是报应，活该！”
　　天要塌下来似的压得长芹几乎抬不起头来，她要了解真相。此时，她有一个偏执的念头，也许大家搞错了，误会他们爷俩，喊破喉咙追问着：“快告诉是怎么回事？快点，志刚说话呀？”
　　“这是我们偷的这东西，被当场抓住了。”
　　长芹眼前一片漆黑，是心跳把她震醒，拳头捶打王会计胸口：“我说的话你从来不听，我说过多少回了作得紧死得快，你不是说我就是骂我，今天咋样？实践了吧？你那神奇劲呢，神气劲咋没有了呢？你说你自己偷了也罢，又把儿子拉下水，你说你还是人吗？啊？！你把你自己坑了，把儿子也坑了，你把咱们这个家也坑啦！”拍着腿大哭，匍匐跪起来磕头，像拜年地说，“求求你们，把他爷俩放了吧，求老少爷们放过我儿子吧？他爷俩是一时糊涂，放他们一马吧？全屯子老少爷们醒醒好吧，放过他们吧！”
　　老沈冷哼说：“你求我们，你不如求他们爷俩咋不放过自己，自作自受，人渣！”冷语相讥，“他们爷俩不是一时糊涂，而是糊涂一世了，没一时清醒。”
　　周老疙瘩窜火的目光盯着无奈的王家父子说：“他俩不如以前好好求求自己，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坏事做绝，必遭报应？这也是应有的下场，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他爷俩不顾全屯人的感受，只图自己的利益，变压器的主意也敢打。”
　　长芹听出来求大家无意义，王会计爷俩把全屯子人的心都伤透了，她求李书记也许有一线希望，跪在李书记面前，鸡鹐米似的磕头：“李书记你人好心好发发善心吧，只有你能救我们家的爷俩？你是大好人，求求你！”李书记哈腰要搀长芹，长芹头看李书记态度似乎有转机，哭道，“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
　　“不能放过他。”“他是蛀虫，不能饶恕他。”民怨沸腾，直击王家父子。
　　李书记和气地说：“我说得也不算，这涉及到法律问题；再说我们也不会错抓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快起来吧，别再难为我了。”他俯身搀扶，长芹不肯起来，头顶地说，“那你把我儿子放了，我替他去，我替他去行吗？李书记，一个顶一个行不？”
　　“这不是谁都能替的，各人犯罪个人承担，你想替儿子顶罪，法律也不会答应，因为犯错的人不是你而是他。”李书记再次去搀扶长芹。可她还是不起，她嘴角白沫溢到腮边：“我求你能不能从轻发落我儿子他们，能不能啊？”
　　“我说过，我说的不算。”李书记朝司机递出眼色，一帮人把王会计和王志刚推上车。
　　长芹见状跳了起来，冲向吉普车，手扒着车窗：“儿子你们不能走，不能走啊！”
　　王志刚透过车窗说：“妈，是我的错，悔不该当初没听你的话，才落到今天的地步。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妈，你要好好保重，等儿子回来，我以后一定会听你的话，做您身边老实本分的儿子。妈，儿子不孝，如果重新来过，我一定听你的教导，老老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
　　王会计听完儿子的一番话，犹如万箭穿心，瞳仁突突颤抖，悔恨交加。他对长芹说：“长芹，我恨我自己，我走到今天的地步真是罪有应得，如果能有以后的话，以后我会做个老实人。”肩头拭泪，对儿子说，“爹对不起你，是爹连累你。那句话说得好，贪小便宜吃大亏，如果要是能重新来过该有多好！我会像老张一样，虽然贫点、苦点，但活得踏心、安心、舒心！我还会好好教导你，做一个好人。虽然这些话说得太晚了，一点用处都没有，但爹还是和你说对不起，爹真的对不起你，哎！我到现在才真正明白，平平安安才是福的道理。”深吸一口气，哽咽说，“儿子，爹连牲口都不如，虎毒还不食子呢。我，我却把自己儿子给害了，把你给害了，儿子，儿子……”
　　“爹我不怨你，怨就怨我自己，怨我太贪婪了。”王志刚仰头叹息，“罪魁祸首就是咱们太贪心。”
　　王会计侧过头，望着长芹说：“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们回来，保重。”车“唔唔”启动，长芹神志恍惚，一面追赶着车一面嗓音嘶哑地叫喊：“等等我，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