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家庭的味道

　　不说朵朵喜盈盈地回家去了，看看云鹏也是心情舒畅，脚步格外轻快，不管怎么说，进朵朵家这一难关总算闯过去了。云鹏边走边想，看起来，为人做事总要勇敢一些，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相比之下，自己在这方面还不如朵朵，就拿今天的几件事情来看，朵朵表现得很果断。一是拿出平日积蓄，资助母亲看病，以解决燃眉之急。二是不怕闲言碎语，跟车送母亲进医院看大夫，护理母亲直到回家。
　　云鹏想着，不觉走进家门，俊杰迎着说：哥，看你喜气洋洋的样子，你到朵朵家去一切都很顺利，是也不是？
　　云鹏心里虽然高兴，口里却说：别嘴儿舌儿的，谁喜气洋洋了？
　　云鹏说着进屋去看母亲，母亲虽然缓了过来，却依然是乏困的样子，他想起医生的话，真的是缺乏营养了。他在屋里东瞅瞅，西找找，却没有发现可以补充营养的东西。母亲说：云鹏，你找啥呢？云鹏说：我在找有营养的东西。
　　母亲叹了口气：你别听医生的话，农民嘛，一天五谷杂粮，吃得饱饱的，缺啥营养呢？我休息几天就缓过劲了。
　　云鹏出来问正在编筐的父亲：爸，咱养的有鸡，咋不见鸡蛋呢？
　　父亲说：昨天，收鸡蛋的到村上来，你妈把攒的鸡蛋都卖了。唉，要给你们弟兄俩准备学费、生活费。
　　云鹏想说什么，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正在这时，母鸡格格地高声叫着，云鹏高兴地：这一下好了，母鸡下蛋了，我给我妈做一碗荷包蛋。
　　云鹏收了还带有母鸡体温的鸡蛋，在锅里倒了一点水，点着火，不等水沸腾，就把打在碗里的鸡蛋慢慢地倒进锅心，小火让鸡蛋凝固了。俊杰进来看了看：哎呀，哥，你这技术不错，荷包蛋圆圆的，蛋白把蛋黄包得严严的。咱妈不爱吃淡的，你放点辣子、盐、醋，调得香香的，我给妈端去。你再炸两片油馍，让妈吃了增加营养。
　　俊杰把荷包蛋端进去了，云鹏炸了油馍也端进去，母亲微笑着：好啊，难得你们弟兄有这样的孝心，让我享受一次地主的生活。
　　云鹏说：看妈说的，你和我爸平常省吃俭用，辛勤劳累，还不是为了供我们上学。
　　云鹏说得心酸，默默地背过身去。母亲知道云鹏容易动感情，便不再说什么，吃了荷包蛋，吃了油炸馍，一高兴，又说出一句俗话：吃饱了，喝够了，我和财东一样了。云鹏、俊杰哈哈大笑：妈，你的标准还是地主的水平，我们以后一定要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云鹏、俊杰哈哈大笑：妈，你的标准还是地主的水平，我们以后一定要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兄弟二人来到厨房，云鹏说：咱妈病了，假期里，咱们要承担起做饭的任务。今天天气冷，做糁子面。
　　于是云鹏和了一团面，让面团醒着。俊杰到院子去取菜，拿来一个红萝卜、几个白萝卜缨子、一根大葱。原来，马队长为了改善社员生活，今年广种蔬菜，云鹏家分了许多白菜、白萝卜、红萝卜、大葱、蒜苗，还有红薯、土豆。如何使蔬菜安全越冬、保鲜，能在开春以后吃很长时间，父亲总结出一套经验。在院子挖坑，把红、白萝卜切去顶部埋起来。在院子角落背阴处，把白菜、萝卜缨子、大葱、蒜苗用湿土埋起来。这样埋的蔬菜甚至于可以吃半年时间。
　　开饭了，父亲走进厨房一看乐了，两个孩子真是有了出息。糁子面做得黏黏糊糊，香喷喷的，萝卜缨子是切碎煮在饭里，葱和红萝卜是炒好搅在饭里的。父亲微笑着：你们做的糁子面不但闻着香，而且视觉上也赏心悦目，黄色的玉米糁子，白色的面条，红色的红萝卜，点缀着绿色的萝卜缨子，真像一幅水彩画。
　　云鹏惊讶的：爸，你说在大庙里读过几年小学，你这文才不错，真是可惜了，穷困的生活，不知道埋没了多少人才。
　　父亲感慨的：所以，我和你妈省吃俭用，累死累活，也要供你们上学。
　　云鹏说：爸，你们也不要太苦了自己，给我妈也要吃好一点。听说农业社要散伙了，爸有手艺，以后挣钱更方便了。
　　云鹏把蒜苗切碎，放点辣子、醋水，一碗糁子面舀上一勺，父子们吃得十分解馋。母亲在里屋闻见了，喊起来，云鹏端着饭碗走进去：妈，你刚才吃了荷包蛋、油炸馍，这会就饿了？
　　母亲已经坐了起来，笑了笑：饿吗？倒不很饿，只是你做的这糁子面的香味，叫人直流口水。
　　云鹏说：妈，看你说的，我做的是家常便饭，你老还稀罕吗？你想吃，我给你舀一碗。
　　母亲说：舀半碗就行了。我想不通，农民嘛，整天吃的就是家常便饭，咋会缺乏营养呢？
　　说话之间，父亲盛了多半碗糁子面，浇了蒜苗辣子醋水，端进来，母亲笑嘻嘻地接住，津津有味地吃起来：香，香，我云鹏做的糁子面就是香。
　　俊杰不满意了：妈，你偏心，糁子面是我和我哥一块做的，你咋单单夸奖我哥呢？
　　母亲话锋一转：我话还没有说完嘛。
　　那妈下边还想说啥话？
　　妈想说，俊杰一定帮你哥揉面了，要不的话，这面条也不会这么筋道。......俊杰一定到院子土堆里去取蔬菜了，这气候够冷的了，别把你冻着了。
　　俊杰很冲动，我是小儿子，母亲一向都宠爱自己，为什么现在还要和哥哥争宠呢？......哦，原来自己不过是为了让母亲开心罢了。
　　吃了饭，云鹏从热水壶里倒了一碗开水，拿起医生给母亲开的药看了看，都是一些养血安神、健肾强身的中药，于是按照说明让母亲服了药，正要安顿母亲躺下休息的时候，母亲发言了：你们真的把我当病人对待吗？我没有病，我知道这几天没黑没明地编织提兜，是有点劳累过度了。今后，我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有紧有松，就像纺线一样，拧得太紧是会断的。
　　俊杰带头鼓掌：妈，你说的这些都是辩证法，列宁也说过，不会睡觉的人，就不会干活。呵呵，我改动了，列宁的原话是，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
　　母亲笑了：嗨，这还不是把猫叫了个咪吗？
　　母亲的一句话，说得大家全乐了。母亲继续发表感想：还有，从今往后我要多吃点饭，来增加营养。
　　云鹏说：妈，增加营养，还要多吃蔬菜，队里分了那么多菜，你不要舍不得吃。
　　母亲叹了口气：唉，细水长流，我是担心二三月没有菜吃。
　　云鹏还想说买点肉，调剂生活，话到了嘴边又咽进肚里。家境贫穷的情况摆在那儿，说那些脱离实际的话有什么用呢？云鹏忽然想起：爸，明天是镇上的集日，我和俊杰拉上箩筐去卖。
　　父亲说：还是我去吧。你们年轻人，不会做生意，看不来行情，也不会说话，往往生冷噌倔（生硬），把顾客吓跑了。
　　俊杰笑嘻嘻地：爸，你是隔着门缝看人，把人都看扁了。我哥是个班长，又是团支书，能说会道，和气待人，善于做群众工作，哪有你说的那样生冷噌倔。爸，干脆，你说个价钱，顾客出不了这价，不卖就是了。
　　父亲直摇头：不行，不行，一看你就不是做生意的料。箩筐哪有个死价钱？要随行就市，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如果集市上卖箩筐的人很多，而且人家的箩筐质量也不错，那么你们在价钱上就不能要的太贵，要灵活一些。总之，要用合适的价钱把箩筐卖出去，你们总不能把箩筐拉到集市上转一圈，又原封不动地拉回来吧？那不成了，瓜怂笨种，担的西瓜进省，不为长钱，单为逛景，呵呵......
　　父亲的一番言语，惹得云鹏、俊杰哈哈大笑：爸，你可真幽默。
　　母亲插话说：你爸这个莜麦，皮厚面少，中看不中用。
　　孩子又是一片笑声，他们知道母亲故意用没有种植意义的“莜麦”替代“幽默”，以制造热闹的气氛。接着，母亲却进一步披露父亲的秘闻：你爸是能说不能干。有一回你爸拉的箩筐去赶集，集刚上来，人很多，你爸报价也就高一些，结果把顾客都赶到别的卖箩筐那儿了。后来，集市快散了，你爸着急了，只好减价出售，嘿嘿......
　　父亲没有笑，也没有埋怨，而是一脸严肃的：云鹏、俊杰，你妈说得没有错。正因为我有了这一次教训，所以我才告诉你们，为人不能过于心重，只要价钱合适就赶快出手。你们要知道，我们不可能靠卖箩筐发大财。
　　云鹏、俊杰连连点头。父亲说：你们赶集去吧，世上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一回生，二回熟。事非经过，哪能知道？人总是在实践中增长才干的。
　　父亲的一番言语，使云鹏、俊杰思索了好久......